民國八年,公曆1917年11月底,經過近兩個月的航行,穿過德國潛艇出沒和水雷遍佈的海域,華夏運兵船和護航艦隊,終於抵達歐洲大6。
此時,法國北部斯海爾德河畔的康佈雷戰役已經打響,英軍集中了三百多輛坦克,五個軍的兵力和一千多門大炮,對防守的德軍進行了猛攻。
在平坦乾燥的土地上,坦克的威力發揮到最大。德軍猝不及防,陣地很快陷落。英軍攻陷了康佈雷,並向瓦朗謝訥挺進,很快便向縱深推進了十公里,抓獲了七千多名俘虜。
戰場上的消息傳回,倫敦所有教堂鐘聲齊鳴,這是一戰中僅有的一次,樂觀的情緒開始蔓延,好像協約國已經取得了戰爭的勝利。
現實很快給了英軍一記重擊,指揮坦克作戰的賓爵士希望能增派援軍,給德軍更有力的打擊,英軍前線總指揮黑格卻在猶豫之後,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十二月,寒冷的天氣即將到來,西線不再適合作戰。發起康佈雷戰役的目的也不是爲殲滅德軍,而是爲吸引伊普雷德軍的注意力,減輕防守該地聯軍的壓力。
黑格告訴賓爵士,沒有後備軍,因爲大量的部隊被調往南線,支援在卡波雷託戰役中遭受慘敗,士氣低迷的意大利。
賓爵士很沮喪,卻也毫無辦法。麪條軍習慣於拖盟友後腿,插盟友一刀的屬性,再次表露無遺。
華夏軍隊到時,正趕上一場可怕的暴風雪。
狂風捲過已被戰爭摧毀成焦土一片的歐洲大6,如美軍到時的歡迎儀式直接“省略”,入城時的閱兵自然也不會有,五萬華夏大兵,換上厚實的冬季軍裝和棉衣,列隊從船上走下,坦克,飛機,大炮,行進間,一種沉默與肅殺的氣氛在風雪中瀰漫。
本還抱有輕蔑心態的英法軍官,看到這支軍隊,心下同時一凜,對政府上層千方百計從華夏弄來一羣“黃-皮-猴子”的不滿情緒,瞬間一掃而空。
毫無疑問,這是一支軍隊,並且經歷過戰場廝殺的軍隊。如果這些華夏軍人的槍法,和他們嚴守紀律的品格一樣出色,那麼,他們在戰場上的表現就相當值得期待。
該將這支軍隊調到自己的防線上!
冬季,是“休戰”時間,四年的戰爭之後,協約國和同盟國有了共同的“默契”。
利用短暫的幾個月,雙方士兵可以得到休息和補給,可隨着戰爭的持續膠着,“休息”的時間也越來越短,看着被送上前線的新兵,老兵們都在咒罵,還只是一羣孩子,這是在犯罪!
可是,歐洲的人口是“有限”的,不是年輕的男孩,難道讓女人和老人到戰場上去和壯年男人廝殺嗎?
美國大兵的到來,曾讓協約國“歡欣鼓舞”,牛仔們的表現,卻在協約國首腦們的頭頂澆了一盆冷水。有美國人的先例,前線的聯軍指揮官對華夏軍隊不抱任何希望,他們譏諷道:“該感謝政府,至少爲我們送來一羣挖掘戰壕的勞工。“
訓練營中的美軍,同樣對華夏軍隊不抱”好感“。在美國,種-族-歧-視-比歐洲更甚。一個只因黑人拳擊手衛冕便發生-種-族-騷--亂-的國家,會對華夏軍隊釋放善意?何況這個國家還將“排-華”堂而皇之的寫進了法典!
華夏士兵在碼頭列隊,厚實的棉大衣,棉鞋,軍帽還有手套,讓歐洲人也不免側目。
哪怕有了美國的物資補給,歐洲人的日子依舊不好過。
樓少帥最後從船上走下,過膝的呢子大衣,黑色的軍靴,寬大的黑色帽檐染了雪霜,衣領鑲着黑色的皮毛,領口上的金色將星,在黑色的襯托下格外醒目。
烏黑的眉,冰冷的眸子,抿緊的嘴脣。
一瞬間,法國人和英國人還以爲站在面前的是一名日耳曼軍人。
隨即,他們才察覺自己錯了。這個男人,比起剛毅的日耳曼男人,更多了一種東方式的神秘和沉靜。
“女人肯定會喜歡他。“
法國人嘟囔了一聲,英國人不置可否,一同前來的美國人,臉色卻不太好看,顯然,他想到了在訓練營中抱怨連天的美國大兵。
“年輕的將軍。”
這是英國人給樓逍的評價,下一刻,他們見到了更多“年輕的將軍”。
同樣肩扛將星的宋少帥,馬少帥,龍少帥魚貫走下,四名年輕的華夏將軍站在一起,法國人愣了半晌,再次抱怨:“上帝,真該慶幸我的妻子和女兒都不在這裡!”
樓少帥看到來“迎接”他們的軍官,挑起一邊的眉毛,上校?
不只是樓逍,宋武的眼睛也眯了起來,龍少帥則是勾了勾嘴角,而馬少帥伸手摸向腰間,卻發現自己沒帶鞭子。
“您好,閣下!”
一名中將,三名少將,再傲慢自大,軍人也有軍人的規矩。
英國上校率先向樓少帥等人敬禮,隨後是法國人,最後纔是美國人。
四名年輕的將軍回禮,不過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冰冷,想起臨行前家裡那些老兵痞子說的話,這幫洋人的確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個個的欠教訓。求着他們來,卻擺出這副“陣勢”,怎麼,下馬威?
很快,在西線的聯軍都知道了華夏人抵達的消息,而對面的的德國人也知道了。
“華夏軍隊?”一名德軍中校從軍裝上衣的口袋中取出一包香菸,敲出一根叼在嘴裡,“里奧,你熟悉他們嗎?”
“不,”另一名少校搖頭,“凱爾曾在華夏軍校中任教,他或許知道一些。”
“是嗎?”中校點燃了香菸,“同他們打一場,一切都會明白。“
“或許。”
少校拿起望遠鏡,透過風雪,穿過無人區,望向了對面的聯軍陣地。
冬季,還是春季?總是會遇上的。
比起德國人的“悠閒“,此刻的協約國首腦們又遇到了難題,前線的英軍指揮官黑格和法軍指揮官芒讓,都希望將華夏軍隊歸於麾下,華夏軍隊卻明確提出,他們要”自己行動“。也就是說,華夏人和美國人一樣,對於充當歐洲人的炮灰一點興趣都沒有。
被任命爲華夏軍隊總指揮的樓少帥,態度比美國的“黑傑克”潘興將軍還要強硬。
“華夏軍隊,必須在華夏軍官的指揮下!”
簡言之,華夏軍隊作戰,只能“自己人”說得算。聯軍軍官?哪涼快哪呆着去。
樓少帥說話時,其他三名少帥要麼在填裝子彈,要麼在擦拭馬刀,年齡更大的師長旅長們卻是正襟危坐,很明顯,在這裡,一切都是“年輕人”說得算。
“沒有商量的餘地。”協約國首腦們的爭吵彷彿無休無止,有的時候,他們或許只是爲了爭吵而爭吵,“就讓他們去康佈雷!”
衆所周知,十一月下旬,英軍在康佈雷取得“大勝”,隨後,又被德國援軍打得丟盔棄甲,而且,德軍還在不斷增兵,這讓倫敦教堂裡的鐘全都白敲了。
什麼很快就能取得勝利,都是一場笑話。
對於聯軍上層的決定,華夏軍並無任何異議,再次集結隊伍,開赴陣地。
縱深九公里,綿延十幾公里的突出地帶,之前全部由英軍防守。在德軍集結幾個新銳師發起反突擊之後,大部分陣地都被奪去,形勢變得岌岌可危。如今換成華夏人接防,包括聯軍和對面的德軍,都很“期待”華夏軍隊的表現。
只是雙方都認爲,最早也要等到明年春季,這麼寒冷的天氣,傻瓜纔會端着槍衝上戰場。
可惜,他們都錯了。曾在西伯利亞作戰的華夏大兵,還真沒將法國北部的這場“暴風雪”看在眼裡。
等着看好戲的法國人,輕敵的德國人,態度模糊的英國人,還有在訓練營裡,日夜期盼向世界播撒“自由”的美國人,很快都將跌破眼鏡。
到達陣地之後,華夏軍官們立刻開始巡視防線,雖然比不上德國人,但英法兩國修築的塹壕也算是中規中矩。華夏兵哥們此時要做的,就是派出觀察哨,拿起工兵鏟,將塹壕“修理”得更加舒適一些。然後,除了被派出的偵察兵,所有的作戰隊伍都開始休息,忙碌的只剩下後勤和炊事兵。
大鍋被架起,熱水開始在鍋中翻滾,蒸騰的熱氣中,麪條,鹹菜和挖成塊的罐頭被投入鍋內,還有整筐的滷蛋。這些“好料”,在船上時,壓根沒給那些洋人看到。
寒冷的冬日,一碗熱湯,一份熱麪條,都是難得的享受、
熱湯的香氣很快開始飄散,被留在康普雷的一千多名德國俘虜,也聞到了這股誘人的味道,英國人自己的日子都不好過,自然也不會給俘虜多高的待遇。所謂的紳士精神和貴族作風,在1914年時或許還存在,到1917年,就全部成了浮雲。
在己方士兵也只能依靠黑麪包充飢時,誰能期望俘虜會吃飽肚子?
“保羅,華夏人在做什麼?”
被俘虜的還有幾名德軍廚子,兵員不足的情況下,就算是廚子也得上戰場。
“不知道,好香。“
香氣越來越近,德國俘虜們看到二十多個華夏士兵,擡着大桶的麪條走過來。一名會說德語的士兵,告訴他們,這是給他們的食物。
“上帝!”
捧着手中的熱湯,德國人以爲自己在做夢。當然,他們不會用筷子,勺子和叉子同樣可以解決問題,再不行,直接徒手上陣。
德國俘虜狼吞虎嚥時,會說德語的華夏士兵走到一名德國軍官跟前,遞過去一根香菸,德國人也沒有客氣。隨後,華夏兵哥從德國人口中知道了一些英國人沒告訴他們的“東西”。
華夏人的“友好”態度讓德國人很疑惑,他們是敵人,不是嗎?
“我有兩名德國朋友。”華夏士兵說道:“我是軍人,我遵從國家的意志到歐洲作戰,若是在戰場上遇到,我會向他們開槍。”
德國人點點頭,沒有再問。
隔日,這些德國俘虜就被帶往後方的戰俘營,他們中的很多人,直至戰後纔有機會回到德國。
十二月十五日,持續了一個多星期的暴風雪終於停了,氣溫依舊很低,幾架黑色的戰鬥機出現在天空中,它們組成戰鬥隊形,護衛着位於最中央的一架飛機,朝德軍陣地飛去。
“警戒!”
德軍陣地中的觀察哨很快發現空中的異常,黑色機身,機翼下醒目的五色國旗,都表明這不是他們熟悉的任何一種飛機!
機羣開始降低高度,地面上的高射機槍和高射炮被架了起來,但德國人發現,這些飛機飛行的高度,遠高於他們曾擊落的英法兩國飛機,速度也更快。
“華夏人的飛機?”
機艙中,華夏兵哥謹慎的觀察地面,拉起操縱桿,他們的目的不是對德軍陣地發動襲擊,而是觀察地形。
英國人和法國人的確給了他們一些“建議”,但是,通過那名德國軍官的口,樓少帥發現,英國人給的建議存在一些“問題”。
戰鬥機被派出執行偵查任務,面對陌生的土地,歐洲一流的軍隊,兵哥們手心捏了一把汗,當飛機升空時,緊張卻變成了興奮。
機羣在空中呼嘯而過,德國人的反應相當迅速,十五架德國雙翼機升空進行攔截。
十二對十五,華夏飛機處於劣勢,但是,黑色的機羣卻沒有後退,怯懦,只會讓敵人看輕自己。
就像是兩羣嗅到血腥味的鯊魚,黑色的戰機和木質雙翼機迅速絞殺在一起。
德國的空中馬戲團開始表演,華夏的黑色旋風無畏迎戰,機槍聲,內燃機的轟鳴聲,火光中,一架飛機直接在空中爆炸,另有兩架飛機尾部和機翼拖着黑煙,從空中墜落。
一架德國飛機攀升到高處,俯衝而下,密集的子彈擊中一架華夏飛機,卻沒發現,在他身後,緊咬着另一架黑旋風……
空中不斷爆閃出的火光,地面上騰起的黑煙,昭示着戰鬥的激烈。
誰都沒有想到,一次空中偵察,竟然會突變成一場空中戰鬥。
華夏軍隊和德國軍隊的首戰,在空中上演。
戰鬥結束得很快,德國人損失了六架飛機和六名飛行員,華夏人則損失了八架,飛行員卻只犧牲兩人,所有的華夏飛行員都備有降落傘,德軍空軍,只有轟炸機飛行員纔有這個待遇。
地面的軍隊也開始出動,華夏兵哥們是爲營救落在無人區的飛行員,德國人則希望能抓獲俘虜,空中的戰鬥讓他們對華夏軍隊產生了警惕,這支軍隊貌似和法軍英軍都不一樣。
同樣端着衝鋒槍,戴着鋼盔的大兵在戰場上相遇,後方的機槍是他們的掩護,衝鋒槍和步槍的子彈在耳邊飛過,死亡和受傷,隨時都可能出現。
救人的華夏士兵不願意放棄,已經救回了四個,還差最後兩個!
德國人同樣不會放棄,他們距離兩名受傷飛行員比華夏人更近!
槍聲更加激烈,一名腿部受傷的飛行員掏出了手槍,沒有任何猶豫的扣動扳機,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另一名飛行員動作稍慢,德國人已經衝到近前,一槍托將他砸暈。
華夏士兵們紅着雙眼,德國人卻用最快的速度撤退,他們繼續向前衝只能是送死。
帶隊的班長握拳狠狠的錘擊地面,“該死,混賬!”
在歐洲大6的第一場戰鬥,甚至稱不上戰鬥,只是小規模的衝突,卻讓雙方都對彼此產生了新的認識。
接到初戰報告後,樓少帥環視衆人,“如今之德軍,遠不及戰始。”
無論哪個國家,打了四年仗,幾萬幾十萬的死人,精銳部隊也要差不多打光了。德國統帥部,接連從6軍的戰鬥序列中劃去三十二個師,這代表什麼,凡是帶兵的人都一清二楚。
新兵,大量的新兵。
樓少帥站起身,所有人的目光也隨着他的動作而移動,“諸位,第一戰,自今日始!”
所有人軍官同時起身,“是!”
就在華夏軍隊將在歐6掀起一陣狂風時,華夏各省,開始了“建國”以來最大規模的人口普查。
新的戶籍制度頒佈,延續自清時的人口戶籍被廢止,家家戶戶重新登記造冊,聯合政府宣佈,將效仿北六省模式,6續在各省實行福利政策,而在華務工的“外勞”,屬本次普查的重點對象。
北六省,南六省和西南幾省的工作量最大,俄國人和菠蘿頭,以及東南亞幾國的外勞逐月增加,在普查過程中,工作人員發現緬北的部分村莊,竟然整村人都跑進了華夏,還有很多菠蘿頭,拖家帶口,趕都趕不走。
北六省的情況稍好,但六省查下來,總結的數目讓李謹言都嚇了一跳,他怎麼不知道北六省內都這麼多的外國人?
從事技術工作的,開商店做生意的,在農場裡幹活的,在工廠裡打工的,除了俄國人,還有比利時人,英國人,法國人,荷蘭人,葡萄牙人等等等等。甚至還有不少拉美人。
李三少眼睛一眯,嘴角一勾,回頭給京城發去了一封電報,樓大總統接到後,找來展長青,商量妥當,隔日遞交國會。
國會就“移民制度”和所謂的“綠卡”問題商討期間,樓二少的求學生活也走上正軌,李謹言在關注歐洲消息之餘,也掌握着俄國國內最新的情報。
十月革命爆發,聯合政府垮臺,克倫斯基逃亡國外……高爾察克回國,白軍出現,葉卡捷琳堡的槍聲響起,沙皇一家九死一生,只有塔基楊娜女大公和皇太子安德烈活了下來,正在華夏情報人員的保護下,在西伯利亞逃亡,伊蓮娜跟在女大公的身邊。
李謹言可以預期,那批可觀的黃金,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可他現在關注的不是黃金,而是歐洲西線的戰場,準確點說,是法國北部的小鎮康佈雷。
十二月二十八日,華夏軍隊主動向防線後的德軍發起了進攻,這場進攻出乎協約國和同盟國雙方的預料,也在一戰的歷史進程之外,卻對整個一戰戰場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後世稱這場戰役爲“康佈雷戰役”的延續,卻也有另一種說法,這場完全由華夏軍隊發起和主導的戰鬥,奏響了歐戰最後一幕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