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ecial-03

Special 03

樹叢被撥開,腳步聲越來越明顯,然後,殘忍冷酷的聲音沙啞的傳來——

“等我找到你,一定扒了你的皮,啃光你的肉,用你的小白骨頭熬湯喝!小混蛋,你給我等着!”

歇斯底里的可怕笑聲充斥在耳邊,一下一下敲打在心口,英格威緊緊捂着嘴巴不敢露出一丁點聲響,直到怪物的腳步逐漸遠離,濃重的鼻息漸漸消失。精挑細選是我們的追求,熱門的書爲大家呈現,敬請持續關注,不要忘了收藏本站良久後,她慢慢吐出一口氣,小薪出腦袋左右張望一番,才從一個半陷在泥土裡的小樹洞中爬出來。

這是太陽第三紀1060年初秋的某一天,那時候,她才十歲。

周圍的樹木逐漸增多了,離迷霧山脈越近,天氣就越寒冷。初秋時分,從山上吹下的寒冷空氣就能讓許多旅行家生受不住。自從時間推進到太陽第三紀,人人自危憚勢在各地興起,旅行家和遊人寧願足不出戶的躲在家中看前人留下的漫遊筆記,也不想半道上被半獸人或食人妖抓到成爲他們的盤中珍饈。此時此刻,英格威發覺自己深有體會。

她不知道如今的方位,也不知道附近還有沒有怪物出沒,她只得背靠一些比較的,能夠輕易遮住她身體的岩石或乾枯凌亂的荊棘灌木謹慎的行走。希冀在危險降臨前能夠反應的迅速一些,更冷靜一些。

太陽很快落到西方,黑夜大踏步的到來,大朵大朵的雲塊從山的方向飄來,遮蔽了最後一點星光。在天黑下來前,英格威聽見了水聲,雖然一直着神經徒步行走很疲勞,但她還是努力讓自己往水聲方向探尋。她告訴自己,就算最終無法擺脫困境並命喪黃泉,她也要乾淨的離開,而不是和那些怪物一樣臭烘烘的。

出乎意料的,她在尋找水源的路上遇到了一羣精靈,他們正在河牀上安營紮寨,似乎準備在此地過夜。英格威貓在一叢灌木後小心翼翼的望着他們,這些精靈一個個都十分漂亮,當然,她也知道,精靈是不可能難看的。即使過了十年,英格威還是沒法讓自己習慣——她也屬於這支漂亮的種族。

這些黑頭髮的精靈井然有序的做着自己的工作,歡聲笑語不斷,看上去和氣極了。他們都穿着銀灰色的斗篷,斗篷的面料即使在沒有星光的夜晚也能閃爍出星星點點的光芒。英格威下意識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裝束,鞋子在逃跑的時候因爲礙事所以丟了,裙襬破爛髒污的看不清原本的顏色,然後她揚揚眉毛告訴自己:任何衣料在經過了那些粗礪的岩石和滿是爛泥的灌木叢後都會這樣的,這很正常。

即使萬般猶豫,河水的叮咚響聲一再催促着英格威向它靠近,事實上,她後來是這麼做了——撥開灌木,讓自己在那些衣着鮮亮、模樣美麗的精靈們面前。

許多精靈呆楞了一下,對於她的突然出現大惑不解,紛紛好奇又莫名的望着她。

英格威選擇忽略這些,她快速環顧一週,然後確定了某個目標,並朝那個目標走去。在距離目標五步遠的地方停下,她抓着髒的不行的裙裾,朝目標行禮,感謝老天她還記得精靈的問候方式,然後她擡頭道,“這位大人,我無意驚擾您以及您的族人,我只想用那條河清洗一下自己。”英格威蹙了下眉心,皺皺鼻子繼續道,“我已經聞了一整天酸黃瓜的味了,所以我的鼻子也和我抗議了一整天。”

目標眨眨眼,露出笑容。“當然可以,如果讓我聞一整天酸黃瓜,我也會受不了。”

“讚美梵拉!”英格威激動不已,剛準備往河那裡跑,她突然轉身補充了一句,“其實我最想讚美的是您!”說罷,她終於衝向河水。

當清涼乾淨的河水沖洗自己雙手的那一刻,英格威突然覺得自己的四肢百骸又活過來了,雖然鼻子依然在鬧情緒,但她無暇去管它。兩隻污黑的腳伸入水中時,隱隱的傳來,英格威忍着疼痛清洗它們。

突然,一塊白色的布遞到她跟前,她順勢把洗乾淨的腳放到那上面,白布迅速印染上水漬,以及隨之而來的紅色血跡。紅色在雪白的布上突兀極了。

“你不要動。”好心的精靈連忙阻止英格威想要站起來的舉動,她叫來了另一個女精靈,然後從她手裡拿過一隻小瓶子。精靈溫柔的幫她擦拭藥膏,擦完後再三告誡她今天晚上不要嘗試走路。

“可是我不可能一直坐在這裡什麼都不幹啊!”

“這個我來解決。”

隨後,英格威發現自己被抱了起來,她連忙扶住那人的肩膀並抗議道,“大人,您在行動之前應該告訴我一聲,我想我有權利知道您打算怎麼處置我。”

“放心吧,肯定不會再讓你聞酸黃瓜。”在掀開帳子的門簾前,他又說:“還有,我不叫大人,我叫伊羅何。”他們進到門簾內,英格威看見帳子裡還有一個精靈,而且,與抱着她的人長的一般無二。

“那是我哥哥。”伊羅何把她放到一張簡潔但的牀鋪上。

“她就是你說的小客人?”伊羅何的哥哥走過來並蹲下身,當他試圖靠近英格威時卻被推拒了,他立刻不解的望着她。

“對不起,我不想冒犯您,但是您要知道,您的舉動很可能爲您帶來嚴重的後果。”英格威說着指了指自己骯髒不堪的衣服,然後又瞄了眼對方綴滿銀色刺繡的袖口。“可惜您的弟弟在我沒來得及拒絕前就動手了。”

伊羅何無所謂的笑了笑,一點也不在意衣服被蹭黑了好幾處。

伊萊丹退開一步,故做認真的說:“好吧,這樣也好,至少現在終於有辦法分清我們兄弟倆的不同之處了。”

那些溫柔的女精靈抱着英格威去了附近的一個小水塘,那裡的水沒有河水那麼冰冷。在水塘裡洗了一個極其快速的戰鬥澡,換上她們爲她送來的衣服,英格威終於告別了酸黃瓜。

乾乾淨淨的坐回那兩兄弟的帳篷,老大伊萊丹首先問道——

“小姐,我想我應該問一下,您爲什麼會出現在布魯納恩河流域?”

英格威拽了一下長長的袖子,因爲這些精靈都已成年,出門旅行也不會帶着小尺碼的衣服,所以她只能裹着寬大的衣袍,然後儘可能的撫平袍子上不斷隆起的褶皺。“那條河叫布魯納恩?”因爲對褶皺太過專注,英格威隨意回道,“我是半道上跑出來的,之前在家附近散步,然後一個不察就被抓了,所以根本不知道這裡是哪兒?”

“半道上跑出來?被抓?”兩兄弟對答案很吃驚。

“對,”她回答,“從半獸人那裡。”

雙生子面色一凜。半晌後,他們溫和的聲音響起,“這麼說你徒步走了很長時間?”

英格威擡起裹着軟布的腳,“要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早幾年我就該訓練自己光腳走路了。”

伊羅何大笑出聲,伊萊丹則是充滿笑意的說:“看不出來,個頭小膽子倒不小。”

“您不知道,就是因爲我只有十歲,那些半獸人才沒把我直接吃了。”英格威嚴肅的說:“他們本想讓我再長几年,等養肥了之後再下手的。”

“我很好奇。”伊羅何笑問道,“你剛纔是憑藉什麼認定我是這羣精靈的首領?”

英格威回答,“很簡單。因爲他們都在忙活,而您卻什麼都不做,只是站着。”

說笑了好一會兒,伊萊丹和伊羅何覺得英格威可愛極了。這個年僅十歲的小丫頭有着與阿爾溫截然不同的個性,看上去更有活力,而且還擁有遠超於她這個年齡所賦予的閱歷該有的冷靜,這種沉穩總在不經意間冒出來,但是又被迅速掩埋,致使他們時常會產生一種錯覺。

“我們會護送你回去的,你還沒告訴我們你的姓名和居住地。”

“我是英格威,住在剛鐸林附近。”

“剛鐸林?”伊羅何迅速說:“你屬於法拉斯瑞姆那一支精靈族?船王瑟丹的後裔?”

“沒錯,我是剛鐸林的精靈貴族法拉斯的女兒。”

兄弟倆互看一眼,伊羅何認真的說:“林谷精靈從很久以前就沒有和您的族人有過接觸,今日得見瑟丹的後人我們很榮幸。”

英格威有些爲難,她不確定的問,“我現在應該做什麼?跳到地上,抓起裙襬向你們回禮,順便再說幾句奉承話?”

“還是算了吧。”伊羅何伸手把她的小身子重新擺正,“你看這樣如何,我立刻派信使先一步趕回利文德爾面見我父親,把這裡的情況報告給他,讓他轉告你父親你現在很安全,因爲利文德爾能派出熟悉各地道路的信使。”

英格威點點頭表示同意,但又送上自己的意見,“先告訴我姐姐,至於我父親我想不用太着急。”

伊萊丹和伊羅何對她的話有點意外,但都選擇了不加過問。

於是,第二天,英格威在林谷精靈的帶領下離開了布魯納恩河,筆直而行前往利文德爾。至少她的安全暫時無憂了。

林谷的精靈們很和善,對於不是自己種族的同胞表示出了最大的關懷。三天的旅行很快就過去了,他們穿越山谷的入口,走上一條由各種顏色的石頭鋪設的林間小道。道路旁的樹木和花朵鬱鬱蔥蔥,枝繁葉茂。五彩斑斕的鳥在林谷裡歡唱,還有遠處不時傳來的轟鳴的流水聲也爲這眼前的一切增添了幾筆詩情畫意的色彩。

在轉過最後一個山口時,眼前豁然開朗,林谷的仙境向返家的精靈們敞開了她的無私懷抱。

“歡迎來到利文德爾。”同行的精靈們對她露出歡迎的笑容。

英格威忍不住左右環顧了很久,纔想起來回答,“我的榮幸。”

在抵達利文德爾後,伊萊丹讓一名女精靈帶英格威去梳洗一番,等她全部清理乾淨並穿上合身的衣服後,雙生子牽着她的手去面見林谷之主埃爾倫。

林谷之主站在一個視野開闊的亭子裡歡迎她的到來。

英格威一路上努力回想了一遍之前學過的精靈禮儀,然後在埃爾倫面前儘可能的把它們完美的施展出來。可是因爲生疏不習慣,所以略顯拘謹。

埃爾倫笑着說:“看到你我就會想起阿爾溫小時候的模樣,哦,對了,阿爾溫是我的女兒,也是伊萊丹和伊羅何的妹妹。可惜她現在不在利文德爾。”

“我聽說過她。”英格威說:“安多米爾,利文德爾的暮星。”接着她又說道,“雖然這麼說很失禮,但是我實在想像不出會有精靈比我姐姐更漂亮。”

埃爾倫的表情充滿了包容,他回答,“你可以住下來,等我女兒回到利文德爾時,結果自然就見分曉了。”

利文德爾的生活很愜意。因爲這裡未成年的精靈,尤其像英格威這樣的年弱者不多,所以她的到來受到了很大的歡迎。

之後,林谷的精靈們立刻發現英格威的不同之處。她看不太懂精靈文獻,所有的精靈文字至多認識個兩三成。許多精靈應該知曉的,就是在她這個年齡該知道的基本知識她一竅不通,所以書中描寫的東西用語言和她解釋她也不明白。

因此到後來,整個利文德爾的精靈就是英格威的老師,她無論走到哪裡,只要有林谷的精靈相伴,他們就會盡可能的告訴她看到的、接觸到的東西的來龍去脈。

這樣的生活過去了八天,第九天,伊羅何在教她騎馬的時候告訴她,阿爾溫要回來了。

阿爾溫公主每年將近一半的時間都會待在洛絲蘿林,等她決定回來的時候,蓋拉德麗爾女王會派遣信使到利文德爾。埃爾倫隨即便派出衛隊前往蘿林迎接公主。

“你也要去?”英格威站在馬旁好奇的問。

伊羅何回答,“一般說來我和伊萊丹都會去,但是今年只有我會去。”

埃爾倫派出了巨鷹查探路上的情況,巨鷹送回來的消息讓人擔憂。紅角隘口似乎有黑色的陰影靠攏糜集,也許是半獸人的部隊。如果真是這樣,紅角的道路將十分兇險,不宜通行。

伊羅何和父親抵論結果是:從布魯納恩河的上游翻越迷霧山脈,雖然山形險峻,但總比和半獸人廝殺要強許多。過了山就沿着灰泛河一路向南,這中間可以靠着山脈而行,如果可以,他們還能回頭向幽暗密林的同胞尋求支援。

路程敲定,所有人馬整裝待發。埃爾倫派出了最好的精靈戰士一同上路,希望一路上能平安度過。

“蓋拉德麗爾女王說想見見你。”埃爾倫蹙着眉心,不解的說:“前幾天我讓伊萊丹去洛絲蘿林看望我的妻子,沒想到他只是提了一下,女王卻立刻表示想要見你。”

英格威想了想問,“如果有我同行,一定會給您的衛隊添麻煩吧?”

“這倒不是。”埃爾倫回答,“因爲迷霧山脈的道路十分難行,天氣也很嚴酷,你能受的了嗎?”

“我不知道。”英格威老實道,“我沒走過。”

灰泛河的水十分冰冷,比布魯納恩河更冷。英格威躲在水裡,趴在河牀邊上,在一塊大石頭後探頭張望。她已經在水裡待了很久,四肢的冰冷程度可以作證,如果那些該死的半獸人再不離開,她就直接衝上去和它們拼個你死我活。

一陣涼風吹來,英格威冷的手腳發麻,無可奈何,只得重新紮進水中。

一行人翻越迷霧山脈時還很正常,天氣對他們很溫和,連一個半獸人的影子都瞧不見。但是情形急轉直下,等精靈們穿過山脈下到平原上時,卻被屯兵埋伏在這裡的半獸人逮個正着,然後就是短兵相接的廝殺。

“終於讓我找到你了!”

周圍全是兵器的聲響,以及馬匹的嘶鳴,英格威卻爲那樣的話打了個寒戰。一個拎着黑色彎刀的半獸人在幾步之遙的地方衝她獰笑,醜陋的嘴臉因爲笑紋皺滿了褶子,略微凸出的眼珠迸發着飢餓的血光。

“英格威,朝東北方向跑!”伊羅何被衆多敵人困住了手腳,一時間無法掙脫,此時此刻他只能給出最佳的保命方案。”

“小混蛋!上次是我大意才讓你跑了,這回可不同!”說罷,它朝她猛撲過來。

因爲個子小,她低頭一躥,堪堪躲過了半獸人撲襲。然後她努力攀上一匹有些受驚的馬,一拉繮繩朝右手邊跑去。馬匹因爲驚嚇,算翻飛,驚慌的朝她給出的方向絕塵而去。英格威被慌不擇路的馬顛簸的胃裡直泛酸水,使盡全力纔沒讓自己從上面摔下來。

不知道跑了多遠,箭矢從身後射來,馬匹因爲中了數箭頹然倒地,跌在地上的英格威忍着疼痛努力朝近在眼前的灰泛河爬去,沉入水中,躲藏在河牀邊上。

天色逐漸暗沉下來,寒冷再加上先前的跌傷,使她在水中的日子越來越難過。

不行,我得活動一下,不然會凍死的。英格威這樣告訴自己。黑黢黢奠色裡她也不知道該往左手去,還是往右邊遊。看着水流,潛意識中她覺得順水下去不安全,於是決定逆水朝上。河邊的大石頭成爲了她最好的藏身和休息之所,英格威遊累了就在石頭邊上休息一下。

當她覺得自己應該游出半獸人的狙擊範圍時,她順從心意朝河岸邊靠去,河牀上毫無動靜,沒有絲毫緊張的氣氛。就在英格威爲終於安全而鬆了口氣時,一道陌生且嚴厲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出來!”

英格威在水邊一怔,然後迅速沉回水裡。

“別動!”那個聲音又說,“我的弓箭已經瞄準你了,所以出來!”

英格威抹了把臉,溫順的從水裡站起來,慢慢走到岸邊。

“你是什麼人?”聲音的主人又道,“你已經跨入了森林之王的地界,沒有我王的許可,任何人不得大綠林。”除了第一句,其他話語皆使用通用語。

“我從利文德爾來,翻越迷霧山脈後碰到了半獸人,逃跑的時候跳入河水中,一路游過來。”英格威從善如流也使用了通用語,“我不知道我已經了大綠林的地界。”

只聽樹葉一陣刷拉響動,一道身影從頭頂上跳下。來人的目光精銳無比,打量了她一番後防備驟然撤去,英格威知道爲什麼,因爲她看起來和不具威脅的落湯雞沒什麼兩樣。

“小姐,我不是有意冒犯您的。”他使用了精靈語,一改之前的謹慎和嚴厲,並迅速把弓收起來揹回背上。擡頭低頭間,英格威發現他身形矯健輕盈,眼睛在灰暗的光線中依然閃爍着湛藍的光芒,那頭長髮柔順豐潤十分漂亮。

因爲身上又冷又疼,再加上之前被恐嚇,英格威的拗脾氣有擡頭的跡象,於是她不客氣的說:“我就不向您行禮了,我想我再怎麼禮貌,周圍這麼黑您也看不見。”

誰知對方卻道,“如果我說我看的很清楚呢?”

英格威暗自做了個怪腔,“您不能對一個十歲的孩子要求太多。”

英格威跟在精靈弓箭手後面走了很久,四周靜悄悄的,甚至連蟲子的鳴叫都聽不見。前方的道路幽暗深邃,根本望不到頭,但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他們卻朝一個方向筆直前進,這個弓箭手真如他自己所言:看的很清楚。

直到樹葉的氣息飄來,英格威適才發現他們已經走進茂密的樹林。整座森林古老濃密,落葉在他們的腳下沙沙作響,樹下的花草散發出撲鼻的清香,粗壯的老樹向四面八方伸展出無數枝椏,形成千奇百怪的黑色影子。

英格威好奇的觀察這些纏滿藤蔓的樹枝,月亮的光輝穿透樹冠灑進樹林,露出泥土的彎曲樹根被月光清洗,隱隱泛着白棕相交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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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走進這片樹林時,就已經一腳跨進森林之王的領地了。”弓箭手沒有停留,繼續在前方不緊不慢的帶路。

英格威一下皺起眉頭,“你剛纔還說我已經闖進森林之王的地界,怎麼現在又說我剛剛一腳跨進來?”這話前後矛盾啊!

“一般我們都會在不速之客領地前威嚇,這是確保邊界安全的手段之一。”他閒適的回答,然後突然停步,英格威順着他的目光朝上看去,只見高處的樹枝上搭建了一座小木屋,木屋的小方窗內透出斑駁的橙色光芒。

弓箭手朝上喊了一聲,用語很陌生,英格威不知其意。

橙色的光閃了一下,小木屋的簾子被掀開,一個精靈提着油燈朝他們的方向晃了一下,然後手腳麻利的順枝而下落到地面。對方的表情很吃驚,他先用油燈照了下英格威,接着對弓箭手說:“怎麼是您?接我班的應該是哈利恩。”

弓箭手回答,“正好在附近遊獵,所以就來了。我覺得我需要活動一下,一直閒待着都快長黴斑了。”

對方聽後露出笑容,“那我就不客氣了。”接着有些遲疑的瞄了眼英格威,“這位是?”

“我是俘虜。”

弓箭手笑了一下,“沒什麼,這位小姐暫時由我‘看押’。”他接過油燈後又道,“回去後告訴綠林周邊的所有哨所加強警戒,半獸人似乎在迷霧山脈邊緣增大了活動範圍。”

精靈立刻點頭,恭敬的欠身後一頭扎進黑暗中,失去蹤影。

“好吧,俘虜小姐。”弓箭手把油燈提到面前,橙色的光照亮了他們倆的臉。“今天晚上只能委屈你住在樹上了,我想此時此刻也只有上面是最安全的。”

弓箭手提溜着油燈三下五除二就爬到枝杈上,站到了木屋前。“俘虜小姐,動作快,在哨所前晃悠會讓你成爲活靶子的。”

英格威在樹下走了兩步,然後又退回到原來的位置,她朝上面攤了攤手說:“我不會爬樹。”

只聽一陣衣物的窸窣聲,弓箭手輕盈的落到地面,上前,張手,一下把她抱起來。他邊攀爬樹幹邊不敢置信的說:“你居然不會爬樹!?”

“別說的好像我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一樣!”英格威摟着他的脖子抗議,“我才十歲,別弄的我好像真的很無知。”

“我十歲的時候就已經明白樹木的重要性了!”

“不是每個精靈都需要學習這項技能的!”

弓箭手進到木屋把她放下,盯着她的眼睛認真的說:“蔥鬱的樹木是所有精靈的夥伴!”

“澎湃的海洋纔是泰勒瑞的畢生追求!”

英格威擡高下巴毫不示弱的與他對視,半晌後,弓箭手打破沉悶露出微笑,“你真的只有十歲?”

“永遠都不要嘗試詢問女士的年齡。”

纖月西掛,油燈依然影影綽綽昏黃一片。英格威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兒,隨後發現那個弓箭手一直待在木屋外的小平臺上,她掀開簾子坐到他旁邊,“你不睡覺嗎?”

“俘虜小姐,這裡是瞭望用的哨所,你說我爲什麼不睡覺?”

好吧,她問了蠢問題。“我想去找從利文德爾一起出來的衛隊,希望他們都平安無事。”

“不會有事的,”弓箭手發現她有些失落,於是安慰道,“大綠林的偵察員在附近沒有發現任何不尋常的跡象,當中也沒有關於林谷精靈的壞消息,我想他們應該脫險了。”

“知道麼,”英格威突然露出個壞笑,“其實有時候你說話還是挺中聽的,建議你繼續往這方面努力,這樣你就不用爲找不到妻子而發愁了。”

弓箭手挑高一邊眉毛,瞧着她說:“你這丫頭真不可愛。”

“誰說的,家族中的很多精靈都說我和姐姐小時候至少有六分相似,林谷之主埃爾倫也說看到我就像看到他女兒小的時候。”英格威難得臭美一下,她當然見過自己的模樣,說真的,絕對不醜,雖然現在只有個雛形,但她認爲自己成年後百分之百與醜八怪無緣。

“我是說性格,你的性格一點也不可愛。”弓箭手沒好氣的拉拉她的頭髮說:“小丫頭,當心以後把你的心上人嚇跑了!”

“哈,那種心上人不要也罷!”英格威一把扯回自己的頭髮,反駁道,“那種只注重可愛不可愛的膚淺傢伙跑了也好,誰被他看上誰倒黴!”

“我怎麼覺得你話裡有話?”弓箭手仗着自己身形高大,輕而易舉的抓到了另一撮頭髮,攥在手掌裡把玩,併爲它的手感暗暗誇讚。“這樣吧,以後如果你真的把所有心上人都嚇跑了,我可以委屈自己接收你。”

努力與對方的手勁抗爭,英格威冷哼道,“我纔不想倒黴呢,如果下次有機會再見面,我一定會裝着不認識你,而且儘量躲的遠遠的!”

弓箭手突然鬆開手,放任自己閒適的觀看英格威因爲失去平衡狼狽的倒向一旁,他勾了勾嘴角喃喃低語,“沒良心的小丫頭。”

英格威小小了一下,白天從馬上摔下來的傷口因爲剛纔的撞擊疼痛起來,她扶着胳膊費力的爬起來,“我就說嘛,你這個黴星,只不過和你說了幾句話就變成這樣了……”句末臨了,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弓箭手立刻發現不對勁,他連忙把英格威抱到屋子裡,在昏黃的油燈下拉高她的袖子,兩條胳膊血跡斑斑,有很多條泛着血絲的擦傷。“還有哪兒疼?”

“你別扒我衣服!”英格威大聲喊叫起來,兩條胳膊胡亂揮動,希望能阻止眼前人的不當行爲。“男女有別!”

“別擔心,我剛纔說了,實在不行我可以接收你。”弓箭手拉開了她袍子後面的暗釦,整個背在油燈前無遺。他猛然噤聲,此處的撞傷更嚴重,烏青了一大片。

“這下我更得躲着你了……”英格威小聲咕噥,乖乖的不動了。

弓箭手交代她好好待着別動,掀開簾子走了出去,一眨眼工夫就回來了,但手中多了一堆樹葉。他又從背囊中取出一罐毫不起眼的藥膏,並把藥膏塗在英格威的傷口上,接着又在最外層貼上形狀奇特的綠色樹葉。所有工作完成後,他叮囑道,“今天晚上不要動,別碰你的背,兩隻胳膊也儘可能的安分點。”

又來了。英格威無可奈何的點點頭,表情有些哀怨。

弓箭手見狀,笑眯眯的摸摸她的頭,“很好,很聽話。”

昏昏欲睡間,英格威聽到了動聽的歌聲,她心想:都說泰勒瑞是所有精靈裡歌聲最動聽嘹亮的。看來還真是這樣,就是不知道在唱什麼……

當她發覺時,問題已經問出口了。

“你不知道?”

“你用的語言我聽不懂。”

“這是木精靈的語言。”弓箭手回答,“和辛達語不太一樣,我唱的是木精靈們世代歌頌暮星的詩歌。”

“哦,暮星,我知道。”英格威衝他笑了笑,“利文德爾就有一顆。”

弓箭手沒有說話,因爲他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了。眼前的俘虜小姐那雙黑墨墨的大眼睛彷彿藏有千言萬語,致使他覺得自己一下跌了進去。眸光流轉間那點點光芒又是什麼?錯覺?他擡頭看了眼躲藏在雲層間的星辰,然後低頭,發現之前的幻象都沒了。果然是錯覺,他這樣告訴自己。

“快休息!明天天亮我先帶你回大綠林的聚集地,然後請國王派遣信使去利文德爾。”他大聲命令着走出了小木屋。

“怎麼了?”她是被突然驚醒的,被一連串奇怪的聲音。立刻,她的嘴被捂住,英格威瞪大眼睛,然後發現小窗戶外奠色才矇矇亮。

“是半獸人。”弓箭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心壓到門邊,掀開簾子朝下觀望。不多時,他轉回頭說:“我必須出去一會兒,你待在這裡不要動,千萬別離開樹屋。”

英格威立刻點點頭,弓箭手看她這麼乖巧,於是扯彎嘴角道,“等會兒帶你回國王的宮殿好好招待一番,免得你以後說我們大綠林小氣、沒見識。”

“別拿哄小孩的那套敷衍我,快殺你的半獸人去吧。”

“你不是一直堅稱自己十歲嗎?怎麼,又變卦了?”

“你有紙筆嗎?”

“幹什麼?”

“本小姐生氣了,不想和你說話,所以我決定用寫的。”

弓箭手撲哧一笑,指指屋子角落的小櫃子。“那裡面應該有書寫工具。好了,我得走了,乖乖待在這兒,哪兒也別去,明白嗎?這裡有很強的魔法保護,只要不主動現身,那些怪物應該看不見這裡。”

英格威擺擺手,催促他快點走。弓箭手搖搖頭,鑽出木屋,離開了。

英格威獨自守在木屋裡發呆,因爲怕驚擾到敵人,所以也不敢隨便發出響聲。等日頭高升,萬物甦醒時分,那個弓箭手還是沒回來。又過了一會兒,外面出現異常聲響,但是又不像是半獸人。於是,她掀開簾子一角,看了出去——

居然是利文德爾的精靈們。看他們神色匆匆又焦急的樣子,似乎在尋找什麼。此時此刻,英格威發現自己激動極了,區區幾天相處,這些黑頭髮的精靈們就已經深入了她的內心。她立刻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不多時,英格威又重新回到木屋,打開角落的小櫃子,拿出裡面的紙筆。剛準備下筆,卻頓了一下,一個主意涌上心頭,然後,她下筆寫了起來。

後來,紙條擱在了她睡過的用板凳搭成的小牀鋪上,被回來的弓箭手看見並收了起來,而且一直收藏了很多年。

讓我們把時間推進到太陽第三紀2030年,看看970年後的今天會發生什麼——

萊戈拉斯現在有點不快,不,應該說很不快。就因爲完美的未婚妻突然說有事相商,他千里迢迢從幽暗密林趕來,結果卻撲了個空。

法拉斯的信使露出萬分抱歉的笑容,一直重複那句話:“請您不要介意。”

可是他介意極了!介意她二話不說讓他來剛鐸林,介意她又突然變卦,更介意她讓他白忙活了一場。

信使看出這位王子是真的生氣了,於是立刻說:“請您隨我來,我帶您去休息。”

萊戈拉斯掉頭就要走,“既然誰都不在,就不用多逗留了。”

“可、可是……”

“您應該給我們一個表達歉意的機會。”

一道說話聲□來,萊戈拉斯因爲這個聲音停住了步伐,他迅速轉身。英格威站在長廊的入口對他恭敬的欠身,“姐姐臨行前吩咐我必須好好款待您,請您務必給我這個機會。”

精靈王子挑了下眉,然後勾勾嘴角說:“那就請吧。”率先走進長廊。

兩人在一個小廳內坐了下來,侍從很快送上了一壺茶。

“抱歉,我這裡只有茶水。”她拿起壺倒了兩杯。

萊戈拉斯環顧了一圈,“這個小庭院是你居住的地方?”

“是,希望能入的了您的眼。”

“哦,對了。”萊戈拉斯招招手,他的隨行人員立刻拿出一本書,“我記得你上次說想要看這本書的。”

“您記得?”英格威有些吃驚,立刻用雙手接過。“謝謝。”

“我的記性一向很好。”精靈王子慢悠悠的回答,“這書很不錯,記載人類的歷史進程很詳細,我想即使不去剛鐸查找,該有的內容應該一樣不少。”

英格威聽後,連忙興致勃勃的翻到目錄,忽然,一張紙片從書頁中滑了出來落到地上。她彎腰撿了起來,只看了一眼,卻倏地瞪大了雙目。

“很眼熟吧?我想你應該很眼熟。”萊戈拉斯安靜了一會兒,然後慢條斯理的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接着發覺茶還不錯,於是又喝了好幾口。

英格威偏着臉,從書後露出一雙眼,覷着他。“您什麼時候知道的?”

“前不久。”萊戈拉斯放下茶杯,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這時候,英格威反而冷靜了,她放下書本,神色自若,鎮定的讓他看個夠。

萊戈拉斯指了指那張發黃殘破的紙片,“您不覺得您應該解釋一下嗎?”

“解釋什麼?字嗎?”她拿起紙片,把它往前送了送。“這上面寫的是:我是法拉斯的女兒英格威。有名有姓,還需要解釋嗎?”

“這是字?”萊戈拉斯敲了敲桌面。“你確定這是文字?而不是什麼怪異的遠古圖紋?”

“我確定。”因爲一個擁有13億人口的大國正使用它,但這沒法和他解釋。英格威不慌不忙,臉不紅,氣不喘。

萊戈拉斯往後,靠着椅背,雙手抱胸,盯着她。“哈,好極了,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說什麼?”隨後失笑的搖搖頭,“真服了你了,說謊還這麼鎮定。”

英格威反駁,“我最大的優點就是誠實。”

精靈王子哈哈大笑,笑的旁若無人。“那麼……不可愛的,不許問年齡的,誠實的,法拉斯的女兒,Lady英格威,很高興我們又重逢了。”

他很愛諷刺人哦!沒轍,英格威讓自己回以笑容。

“怎麼樣,你的心上人沒有被你嚇跑吧?”

一句看似玩笑的話卻讓英格威迅速做出了反應,她優雅的放下茶杯,優雅的拿餐巾抹了抹嘴,優雅的露出笑容,優雅的回道,“難道970年來我只能靠這個過活?”說罷,她立刻站了起來。

“你要去哪兒?”

“抱歉,也許我不是招待您的最佳人選,我想另請高明。”

這怎麼行,他纔剛開始覺得有趣。“坐下。”

“我還是……”

“坐下!”

英格威身體一僵,的壓力從對方身上迸出,只有輕輕兩個字,卻讓她不得不順從的坐了回去。

接下去的時間,英格威保持沉默,也不管沒有話語的調和氣氛會很沉悶僵硬。

萊戈拉斯不在意。他發現她喜歡用手指摩挲杯沿,喝茶的時候總要先小小抿的一口,而且總愛嘗試茶水燙口時候的滋味。因爲沒有說話,讓他有更多的時間去注意這些小細節。

“Lady英格威,”一名侍從走了進來,先向萊戈拉斯行禮,然後才說:“伊羅何大人來了。”

“真的?”英格威忽地站起來,迫不及待的跑向門,不過中間她沒忘記向精靈王子告退。

萊戈拉斯笑了一下,一口喝乾杯子裡的東西,然後對隨行人員說:“至少今天的目的達到了,我們走吧。”

當英格威來到大門旁時,伊羅何身旁的小不點先衝了過來,英格威一個箭步上前把他抱了起來。

“你怎麼也來了?”

“他吵着要來。”伊羅何彎腰親吻了一下她的臉頰,“你好,英格威。”

英格威則是親了親小不點的臉。小不點的父親是利文德爾的居民,母親是洛絲蘿林的樹之民。因爲是近兩年出生的新生命,再加上活潑可愛,所以格外招人喜歡。

“你臉色很不好。”伊羅何蹙了蹙眉頭,“怎麼了?”

“沒什麼。”英格威笑了笑,沒說什麼。

“聽說你有客人?”

“是,姐姐和父親去盧恩灣探望親友,我不得不替姐姐接待她的未婚夫。”

剛說完,兩匹快馬從大門前飛奔而出。英格威看着絕塵而去的馬匹說:“客人走了,我也終於能動身了。”

“東西都收拾好了嗎?”伊羅何問。

“好了,我這就去拿。”

“你別動,我去。放哪兒了?”

“就在房間門口。”伊羅何點點頭,離開了。

小不點望着英格威,好奇的問,“您的客人長的像半獸人嗎?”

英格威不解的眨眼,“爲什麼這麼說?”

“您的臉色很不好,他一定比半獸人還恐怖噁心,所以才把您嚇成這樣。”

英格威笑出聲,“不是的,不是這樣,大綠林的王子是精靈,精靈怎麼可能會和半獸人一樣。”

“那您爲什麼被嚇的面色蒼白?”

“嗯……”這小子問題還挺多。英格威想了一下回答,“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去覲見蓋拉德麗爾女王的情況嗎?”

“記得。”

“發生了什麼?”

“一整天沒有開口說話,而且連水都喝不進去。”

英格威微笑的點點頭。小不點獨自思索了好一會兒,然後大聲道,“我明白了,您不是害怕。”

“嗯?”

“您面色蒼白是因爲緊張!”

也許吧。英格威對自己搖頭,在那雙眼睛注視下她嚐到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您爲什麼緊張?大綠林的王子也像女王那樣又威嚴又神氣?或者像ada那樣總喜歡讓別人背書給他聽?”

“沒有爲什麼。”英格威抱着小不點,走向拎着行囊而來伊羅何。“我們該動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