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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 04

她覺得自己快死了,體內屬於精靈的那部分正急驟的衰敗縮減,被邪惡侵蝕後催生出的半獸人與戒靈的痛苦漸漸取代了它們。當英格威第十六次扔掉血淋淋的獵物後,飢餓在身體中無情翻滾,一次又一次攪痛她被空虛燒灼的胃。

不敢再多看一眼地上的血漬,英格威趴在樹下猛烈嘔吐,渾身抽疼的幾欲窒息昏厥。

她想到了咕嚕,那個被至尊魔戒摧殘的不成人形的霍比特人。難道……難道自己也要變成那樣了?一個爲了至尊魔戒弒友,爲了至尊魔戒而亡的怪物……

攤開手,髒污的手背早已不復當初的白皙嬌嫩,縱橫交錯的傷口青紅一片。指甲蓋開裂變形,甲縫被黑色的污垢填滿,一股股惡臭涌進鼻腔。突然,英格威咧嘴無聲的笑了,神經質的握拳敲打堅硬的礫石,一下一下,不停的狠命敲擊,直到手掌邊緣濺出紅色液體才停下,然後似毫無所覺般靠回樹下閉目喘息。

真是悽慘!英格威自嘲的想:只有疼痛才能停止體內瘋狂的叫囂,可是這樣又能堅持多久?

野獸在籠子裡還能待多久?每天太陽西沉是英格威最害怕的時刻,因爲一到夜晚心底的那隻獸掙扎的就越厲害,她只能整夜整夜的睜大雙目不敢入睡。

她害怕,害怕一旦合上眼,再醒來時就成了一個Orc(半獸人)。

英格威沒有去利文德爾,沒有通知任何人。那天出了剛鐸密林後便一直朝西漫無目的的行走,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遠,終於在一片樹林邊停下。因爲她已被邪惡折磨的無法再繼續前行。

她不能去利文德爾,魔多的大軍已經盯着那裡了,也許還沒等她接近,索倫的手下就會發現她的行蹤。不能再給埃爾倫王添加其他壓力。英格威不知道她現在到底算個什麼情況,起先以爲索倫會很快找到她,因爲她是個戒靈,同時也可能是個不太成功的半獸人。但是幾個日升月落後她卻依然完好的靠在樹下嘔吐……

這說明什麼?想了幾種可能後,英格威最終相信是因爲納雅。精靈魔戒能爲持戒人創造保護屏障,這就是它們與至尊魔戒最根本的不同。不是摧毀持有者,而是保護!

想通了這個,英格威越來越覺得自己當初的選擇是正確的。如果她帶着火戒去了利文德爾或者是其他兩族的任何一個,魔多的大軍這時可能已經出動了。

到那時,不是又一場精靈之殤,就是自己徹底變成戒靈或Orc。

那麼,她現在該怎麼辦?該怎麼做?可憐的是英格威虔誠祈禱了三個日夜,梵拉大神依舊無情的冷眼旁觀,不願給一個幾乎迷路的信徒半點啓示。

“我已經被神拋棄了。”喃喃自語了幾遍,卻被那可憐兮兮的口吻逗笑,直到聽見自己的笑聲英格威才發現自己還是很阿Q的。感謝魯迅先生。

胸口的火燙刺的皮膚生疼,儘管英格威努力忽視它,卻依然抵不過烙印般的鑽心刺骨。這是代價,精靈魔戒保護她的同時也在折磨着她。秘火能燒燬一切不潔與邪惡,但是這種淨化方式英格威消受不起。精靈魔戒自動尋獲到她體內深埋的索倫能量,想要淨化她,但這同時表示秘火將燒死她。

諷刺的就在這裡,爲了不使納雅放出秘火,英格威只能調動體內最深沉的邪惡抵擋延緩納雅的釋放。正義與邪惡,純淨與不潔在她身上取得了某種詭異的平衡,它們互相牽制,又互相融合,缺一不可,否則將玉石俱焚。

英格威不知道梵拉有沒有注視着她,至少自己還是很感激他的,如果不是他當初一時興起創造了精靈,她就不會有今天的奇妙經歷了。如此水深火熱,我將天天謳歌您——

“這是什麼?某種我從沒見過的動物嗎?”

某天,英格威在一聲清亮卻稍顯聒噪的呼喚中醒過神。慢慢從地上爬起來,背靠岩石朝發聲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叫喊再度傳來,只是這回更刺耳了——

“哦,我奠吶,抱歉,我以爲是動物……因爲你剛纔趴在那裡……你,是人類?”

英格威眼前一黑,剛經歷了一場平衡的‘搏鬥’,現在的她格外疲憊脆弱,視線渙散的幾乎無法集中焦距。不過那個很有精神的聲音的主人靠了過來,因爲英格威聽到些微的金屬碰撞和衣料聲。

“你看來糟糕極了!”聲音的主人聒噪的不行,“你能聽到我說話嗎?天吶,你流血了!”

“……”

“嗯?你要說什麼?”來人又湊近了幾步,近到英格威的鼻子裡不再只充斥着惡臭,而是多了股怪異的腥味。

“閉嘴!”

“……抱歉。”來人明顯怔了怔,因爲他的下一句話至少遲了三秒。“非常抱歉吵着你了,你知道,這是霍比特人的國家特徵,一緊張就容易話多。哦……對不起,你當然不知道,因爲你不是霍比特……”

天吶,饒了她吧,兩個字換來更多的廢話。等等——

“你說你是什麼人?”

“霍比特,我是一個霍比特人。”這位一緊張就話容易話多的霍比特人撥開覆蓋在英格威臉上的凌亂長髮,友好的繼續道,“你好,很高興認識你,我是夏爾國的比爾博-巴金斯。”

望着那張帶有明顯歲月痕跡卻活力十足的臉,英格威忽然覺得大神是眷顧自己的。因爲她遇見了至尊魔戒的倒數第二任持有者,而且是在這種倒黴之極的境況下。

霍比特人天生樂觀,也樂於助人。雖然不知道霍比特人是不是都這樣,但至少眼前這位是。比爾博拿出一條顏色陳舊的絳紅色手帕,並用水壺裡的水澆溼,遞到英格威面前。無法拒絕他的友好和善良,英格威接過溼帕擦拭着臉孔。

清水的芬芳在臉上蔓延,毛孔好似一瞬間全部歡暢張揚開,英格威滿足的閉了閉眼,天知道,她都不記得上次見到清水是在什麼時候了。當然,如果不算雨水的話。

“謝謝。”仔細擦了臉,把手絹遞回去。雖然這解決不了本質問題,至少她此刻聞不到臭雞蛋的味道了。

“不客氣。”比爾博忽然又叫了起來,“我奠,你是精靈?”瞪大的深棕色眼睛左右檢索着,爲自己的答案驚呼不已。

感謝老天,至少旁人看來我還是個精靈。暗自在心中嘲諷着,英格威扯出一個標準的精靈笑容,優雅高貴,還有不自覺流露出的冷淡傲慢。那對青白色的眼珠毫無遮蔽的望進比爾博眼中,英格威在裡面看到了一系列從沉醉欣賞到不自在的畏縮僵硬的變化。

這對眼睛非常糝人,也非常突兀。

比爾博疑惑了。“你是什麼族羣的精靈?既不像利文德爾深谷居住的那些,也不像密林精靈……我也沒聽說過有精靈長那樣的眼睛……”

在比爾博困惑的詢問中,英格威拉起胸前的一縷被邪惡摧殘至退色的菸灰色頭髮說:“我是灰精靈。”

“灰精靈?”比爾博眨眨眼,搔搔棕色的頭髮喃喃,“我記得別人說灰精靈是銀髮……難道我記錯了?”

故意岔開他的心思,英格威指了指比爾博身邊的大行囊袋。“你是正打算出門還是回家?”

這方法很成功,比爾博立刻被帶偏至其他方向。“我正準備回夏爾國,我在周圍的地區走了走,時間不長,但是時候回去了。”這個天生的霍比特人異端不像他安於現狀的同胞。他有一套獨特理論,他不喜歡窩在同一個地方循規蹈矩,更不喜歡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安逸。他愛冒險,嚮往山脈,不甘於平凡的現狀,刺激。是夏爾國人人皆知的異類。

“我想再去獨峰山,想再去看看巨龍……但是沒走多遠我又回來了。我想我這輩子的巴金斯無畏精神在很多年前就用完了。”比爾博又開始絮絮叨叨,他管不住自己的嘴,也許真如他說的一緊張就話多,畢竟他正對着一個精靈談笑風生。精靈卓越優美的容貌和舉止常常讓他倍感壓力,即使他眼前的精靈此刻很落魄。

“對了,我還帶着上次遇着巨龍時收集的龍蛋蛋殼——”說着低頭胡亂翻起鼓鼓的行囊,斗篷、兜帽、食物,還有些亂七八糟叫不出名字的東西被他隨便倒在泥地上。“哦,找到了,就是這個。”拿出蛋殼湊到英格威眼前,獻寶似的說:“怎麼樣?很不錯吧,如果把它們磨一磨甚至會變成透明的硬膜,而且堅韌度一樣好。”

剛纔聞到的腥味正是這個蛋殼發出的,顯然,興奮使比爾博的嗅覺出了問題。

看着眼前喋喋不休的霍比特人,英格威覺得頭上的某根神經正隱隱做痛,無奈的閉閉眼,此刻叫人家閉嘴會很不禮貌。多年的精靈教養讓她努力維持住一個精靈該有的美德——包容且寬大。

“本來還打算去趟幽暗密林,那裡的精靈王是我的朋友,要不是剛鐸密林發生叛亂被滅族,又形式吃緊,我還真想去瞧瞧……你怎麼啦?”胳膊猛被拽住,比爾博詫異回視,精靈的表情好似見鬼了。

“你說剛鐸密林發生了叛亂?”英格威試想過各種可能性,但不包括這種。

“是啊,據說族長的二女兒受到黑暗魔君的墮落了,她殺了全族人後跟着消失。現在全世界的精靈都在找她,甚至連人類都驚動了。”發現英格威的表情愈發僵硬,比爾博小心的開口,“難道你是從剛鐸密林來的?”

英格威倏地放開手,平緩情緒後說:“我不是說過了,我是灰精靈。”

比爾博聳聳肩,沒有對此發表言論。

英格威低頭掃視一遍地上的各種旅行‘用具’,擡頭道,“你需要收拾屋子的人嗎?我覺得我佈置房間的品味還是挺不錯的。”

“什麼?”比爾博吃驚的鬆開拿龍蛋殼的手,那片‘寶貝’撲通一聲掉到地上。

英格威撿起沉甸甸的蛋殼,轉塞回有些呆滯的霍比特人手裡。“不然園丁也可以。比爾博-巴金斯先生,您能僱傭嗎?我想我需要一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