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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 18

秋天跟隨時間的腳步逐漸消逝,凜冽的寒風從迷霧山脈上吹下,銀白慢慢替代了金黃。獵戶之月綻放的光芒掩蓋了其他的小星星,但是南方奠空中那顆紅色的星斗卻越來越亮,與日月爭輝,鋒芒畢露。

英格威每天都在觀察它——永不疲倦的巨眼,俯瞰衆生。

利文德爾派出的偵察員們陸續回到自己的崗位。他們中的一些人越過狂吼河前往荒原;有些人則是一直往西走,搜索灰泛河流域;更有甚者往南或是往東,他們越過迷霧山脈,幽暗密林……

利文德爾需要掌握確切訊息,那就是至尊魔戒什麼時候出發纔是正確的。這些偵察者沒有發現戒靈的蹤影,也沒有找到有關咕嚕的任何行蹤,迷霧山脈的巨鷹也沒有傳來更新的消息,但野狼騎士重新在大河沿岸糜集。

感應不到戒靈的存在,或許,他們可能已經離開了北方。

“時間到了。”埃爾倫召集了魔戒遠征隊的所有成員。“魔戒必須立刻出發,但我同時要告訴你們的是,絕不要期待會有大軍或任何武力的支援,你們必須孤軍深入魔多的腹地把戒指摧毀。”

埃爾倫環顧一週,在掃過英格威時略停了一下,後者輕輕頜首,跟隨精靈王的指示離開衆人,走到了一旁。

趁魔戒遠征隊整裝待發之際,埃爾倫走到英格威面前小聲說:“我看不到弗羅多的未來,那裡一片漆黑,但我看到了如果行動失敗後夏爾的未來——生靈塗炭。”

英格威撫上精靈王的手臂,“即使如此,您還是選擇了相信他。您還有其他許多選項,不是嗎?”

“那是因爲只有這個選擇所走的路讓我看不見你的將來。”埃爾倫擰緊眉心,與魔多長期抗衡的疲憊浮上眼梢。“這是第一次,我由衷的希望自己的預知並不那麼準確。我知道我在賭博,以中土世界所有生靈的未來做賭注,所以我讓自己相信這個看不見的結局。”

“迎接我的將是死亡,是嗎?”

埃爾倫如遭電擊般後退一步,虛弱的反駁。“未來並未決定。”

英格威笑了。“我有一萬個世紀可以考慮自己的長眠之地應該選在何處。您說索倫的黑塔樓怎麼樣?我一直嚮往那個高度……實在不行,薩魯曼的艾辛格也不錯。”

精靈王因話語挑高了眉梢。“你的品味還是這麼迥異於常人。”

“那可不。”英格威調皮的回答,“這是對國王之塔的謳歌,對太陽第一紀的輝煌的緬懷。”

“英格威,我的孩子。”埃爾倫大力擁抱她,彷彿一位擔心即將離開自己獨立生活的女兒的父親。他表現出的戀戀不捨讓英格威動容,她緊緊圈抱住精靈王。不遠處,阿爾溫默默觀望,眼裡同樣閃爍淚光。

“我會回來的。因爲我決定嘗試一下打擊一位德高望重的王者的自信心,您的預知能力正是我此次的目標。”

埃爾倫稍稍放開她,“願日月光輝永遠與你同在。”

他們沒有攜帶繁重的武器,因爲魔戒遠征隊不是去戰場廝殺,他們需要隱秘行蹤,越不引人注意越安全。

阿拉貢還是遊俠裝扮,唯一的武器就是安都瑞爾——被重鑄的納西爾聖劍。波羅米爾無論何時都揹着他的號角,當他嘗試在衆人面前吹響時,英格威拉住了他——

“這聲音會驚擾山林和林谷中的所有精靈,精靈並不喜歡過於嘹亮的宣戰號聲。除非你回到自己的國境,而且面臨極大危險的時候。”

波羅米爾因爲被當衆潑冷水而有些尷尬,但剛鐸攝政王長子的身份制止了他的失態,沒有必要和一個園丁斤斤計較。因爲他的經驗告訴他,愛擺弄花草的人向來沒什麼寬廣的見識。

萊戈拉斯低頭把一柄長刀掛在腰間的皮帶上,藉以掩飾爬上嘴角的笑紋。

所有人中只有吉姆利穿着鎖子甲,而且打從一開始就不曾脫下。這支種族已經習慣也擅於揹負重物。腰後插着的板斧比英格威上回見到的更加寬大。

所有人皆聽從精靈王的建議加上了能夠禦寒的衣物,額外的裝備和食物被放在了一匹小馬身上,它是在布里時被買下的。利文德爾的生活在它身上展現出最明顯的變化——膘肥腿壯。皮平一再玩笑道,再在林谷待下去它一定就能說話,因爲利文德爾再三創造着奇蹟。

令人失笑的是,小馬駒比爾是整支隊伍中唯一看來興高采烈的成員。

弗羅多羨慕它的不知者無畏。

“這是我最後的叮囑。”埃爾倫肅穆威嚴的說:“魔戒絕不能落入敵人手裡,更不能丟棄。除非到了最危機的時候,持有者才能把它交給夥伴或是參與了我們會議的人,其他人沒有這個義務,只需要從旁盡力協助。沒有誓約羈絆你們,沒有人要求你們中的任何一人一定要完成整個行程,你們可以回來,或是走向其他方向。當你們走的越遠,想要回頭就越困難。要記住,沒有人有權利逼迫你們走不想走的方向。”

吉姆利似乎並不贊同。“誓約可以鞏固動搖的心靈。”

“或是讓它粉碎!”埃爾倫真誠的說:“我希望還沒見過日落的人,不要發誓自己正走在黑暗的道路上。願星光時常照拂你們,爲你們指引該去的方向。”

利文德爾的精靈們默默站立,他們在陰影中低聲祝福。沒有音樂,沒有笑語。

魔戒遠征隊靜悄悄的走出拱形石門,融入黑暗之中。

天空的東方泛出白芒,陡峭的通道因第一束亮光的親吻漸漸變寬,衆人的精神爲之一振。他們離開利文德爾河谷,在一處高聳的山崖邊看了一眼最後的庇護所——金色的光籠罩着它。

踏着慢慢亮起來的辰輝,遠征隊向着魔多的方向前行。

一路向南,一直向南。

行進中的隊伍裡,甘道夫走在最前面,後面跟着對此地極爲熟諳的阿拉貢。其他人靠成一排。目光敏銳的萊戈拉斯走在最後,和英格威一起擔任後衛。

這段旅途十分艱難。自離開利文德爾後,遠征隊一直承受着不停從山脈上吹下來的刺骨寒風,它們像一把把雕飾着荊棘倒刺的匕首,割裂衣物扎進皮肉。

彷彿一切都泡在冰冷的湖水裡,因爲不敢升火,所以他們只能吃些冷冰冰的食物。休息睡覺都會潛意識的不安,沒有人能讓自己深眠。考慮到夜晚比白天覆雜危險的多,遠征隊選擇晚上跋涉,只要有路,他們就馬不停蹄的往南行。

四個霍比特人在一天天循規蹈矩似的摸索中逐漸心生恐懼,因爲一切景物都是相似的。那條窄道,那叢灌木,那條溪流,甚至那片離他們越來越近的山脈上覆蓋的皚皚白雪,山體上凹凸的黑色巖塊,山峰的形狀,雲的位置都呈現出驚人的相同,永恆的凝固。

當霍比特人感覺四肢浮腫無力,幾乎被頭頂揮之不去的烏雲壓垮時,天氣突然發生了變化。風吹出的方向改變了,烏雲被吹開,厚重如棉絮似的雲層融化在高高的蔚藍天空中,久違但陽重新光照大地。

遠征隊跋涉了一整夜,終於,他們迎來了第一個寒冷卻清新的黎明。

但是,遠遠的,南方許多的綿延山脈成爲他們新的阻礙。

十人小隊選擇了一塊低地做修整。古老的樹木環繞,與黑白的岩石融爲一體。

甘道夫拿下他的巫師帽,在冰涼的空氣中深吸口氣。“不錯,天氣和地形對我們開始溫和了,雖然這同時隱含突變的前兆。”

“不管怎麼樣,我終於又看見藍色奠空了。要知道,這些天我幾乎都在世界末日的倒記時中過日子。”皮平擡頭讓陽光照耀他的臉,暖和的溫度讓他露出一個滿足的笑。

吉姆利拿出他的菸斗晃了晃。“接下去我們怎麼走?”

“走紅角隘口,去丁瑞爾河谷。”甘道夫回答。

“這裡是什麼地方?”梅里一停下就迫不及待低出了炊具,鼓囊囊的揹包在前兩天還被厭煩嫌棄,現在卻是最寶貴的寶藏。

“這裡是被人類稱作和林的區域邊境。在黑暗時代來臨前曾經有許多精靈居住在此,當時這裡叫伊瑞詹。我想我們今天可以在這兒休息,和林有種讓人安心的氣氛。如果當初不是極大的邪惡力量的侵蝕,我認爲這裡的精靈不會選擇捨棄這裡,和林的大地已經遺忘了精靈帶來的歡樂。”

“的確是這樣。”萊戈拉斯感受了一下四周。“不過此處的精靈對於我們這些居住在森林裡的精靈而言非常陌生,樹木草地全都忘卻了他們。我只能聽見岩石還在低語。”

“他們將吾等深掘,以吾等塑造出完美的景象,建造出高聳入雲的建築。”英格威摸了摸岩石說道,然後走到萊戈拉斯身旁。“這些精靈離開了。”

“是,我也感覺到了。”萊戈拉斯回答,“他們很久以前就踏上了出海的船隻,毫無疑問,他們放棄了中土世界。”

皮平啃着蘋果,一再眨着眼睛,困惑加深了他的神情。“你們在說什麼?能不能說點我們都能聽懂的語言?”

萊戈拉斯與英格威對看一眼,他們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就以精靈語交談了,忽略了旁人。

“這很正常。”吉姆利抽着菸斗,噴出一口青煙,好似非常瞭解的說:“對於這個高貴並難以親近的種族而言,至少他們語言的普遍性越來越高了,這難道不是個值得欣喜的現象?”

英格威努力抿直嘴脣,想笑又不敢笑,欺騙一個直腸子的矮人讓她多少有點罪惡感。

“別介意。”萊戈拉斯湊近她小聲說:“吉姆利這是在嫉妒,因爲他一直沒能弄懂精靈語,因此不得不讓自己表現出不屑一顧。”

當然,萊戈拉斯說這話時,用的也是精靈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