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錚抱着謝芳華出了靈雀臺,盧雪瑩和燕嵐依然等在靈雀臺外。
她們二人來到靈雀臺的時候,秦錚並沒有在靈雀臺內,她們剛到不久,秦錚便來了靈雀臺,二人連跟他說句話的機會都沒來得急,便見秦錚大步進了靈雀臺。
秦錚是英親王府的錚二公子,身份擺在那裡,因爲已故德慈太后疼寵,他自小在皇宮和英親王府的時間差不多。除了皇帝的御書房他不能輕易闖外,哪怕是皇帝寢宮,他也是說進就進,更何況靈雀臺了。皇宮禁衛根本不攔他。
盧雪瑩和燕嵐只能咬着脣看着秦錚走了進去,她們不經稟報,自然是沒資格衝進去。
燕嵐急道,“謝芳華不是也在裡面嗎?這回錚哥哥也進去了,他們該碰面了。”
盧雪瑩不甘心地道,“碰面又怎樣?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當着皇上的面,他們總不能眉來眼去。就算他秦錚要求娶謝芳華,也不能說娶就娶。你以爲英親王府和忠勇侯府是那麼好輕易結親的嗎?”
燕嵐聞言微微鬆了一口氣,“你說得對!”
二人不再說話,繼續等候。
她們今日是來這裡等着見謝芳華的,到要看看她除了一副病秧子的身體外有何特別。
不想,半個時辰後,她們等出來的不是謝芳華一個人,還有早先進去的秦錚。更讓她們承受不住的竟然是秦錚抱着謝芳華堂堂皇皇地從靈雀臺內走了出來。
靈雀臺今日除了謝芳華外,皇帝沒召見任何女眷。
就算她們想眼瞎,想安慰自己是看錯了,但是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她們不相信。
一身大紅的火狐披風,病態蒼白孱弱地被秦錚抱在懷裡的女子,即便從未見過面,但是讓見到她的每個人都會第一時間就知道,這個女子不是謝芳華又是誰?
只有謝氏的忠勇侯府這樣的鐘鳴鼎食之家裡,才能養出這樣嬌弱不禁風雨的女兒,只有忠勇侯府世代累計才能拼湊出一件世間難尋蹤跡的火狐披風。
二人又驚又駭又是不敢置信,兩雙美眸睜大,看着出來的二人。
秦錚爲何會抱着謝芳華出來?
他怎麼會抱着謝芳華從靈雀臺出來?
他豈能這樣抱着謝芳華出來?
本來二人一腔不甘和對於謝芳華的好奇在看到他們這樣出來的這一刻都突然消失不見,她們眼中、腦中、甚至身體的每一處,都佈滿驚駭和不敢置信。
當人們對一件事情篤定不可能的時候,那件事情突然成爲事實,才讓人們驚駭至斯。
此時的秦錚和謝芳華就是讓盧雪瑩和燕嵐如此,二人似乎化成了兩個石雕,靈魂和身體已經不受掌控,看着眼前的場景,半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秦錚似乎沒看到矗立在靈雀臺門口的二人,大步流星地抱着謝芳華向鳳鸞宮走去。
侍畫和侍墨跟在秦錚身後,倒是將盧雪瑩和燕嵐仔細地打量了一眼。
秦錚抱着謝芳華的身影很快就沒了影,靈雀臺外風聲絲絲,偶爾有幾片冬葉飄零而落。砸在盧雪瑩和燕嵐的頭上,二人向來注重儀容,今日仿若不覺。
過了片刻,一個身影從靈雀臺裡面衝了出來,緊接着,又一個人影追了出來。轉眼間,二人便跑得沒了蹤影。
燕嵐被腳步聲驚醒,回過了些神,驚呼一聲,“哥哥?”
盧雪瑩一動不動。
燕嵐伸手推推盧雪瑩,“你剛剛看清楚了嗎?那個衝出來的人是我哥哥嗎?”
盧雪瑩木然地道,“我看清楚秦錚抱着的人是謝芳華。”
燕嵐聞言身子有些不穩,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只覺得荒謬揪痛,不太相信地問,“錚哥哥怎麼會抱着謝芳華?我們是不是看錯了?”
“看錯也是你看錯了,我沒看錯!就是秦錚抱着謝芳華。”盧雪瑩也許是經歷了和秦浩訂立婚約等事情,心境再不比從前,多了一絲冰冷的平靜。
燕嵐臉一灰,“我也沒看錯,那是錚哥哥,我怎麼會看錯?就是不相信罷了。”
盧雪瑩忽然笑了一聲,沒說話。
“你笑什麼?”燕嵐看着她,“這回我們見到謝芳華了,她的樣子那麼難看,可是卻竟然那樣平靜且心安理得地讓錚哥哥抱在懷裡。這裡可是靈雀臺啊!皇上不是在裡面嗎?怎麼就由得他們這般……”
“他是秦錚,就算裡面有皇上,又能如何?”盧雪瑩轉身離開靈雀臺外。
燕嵐站在原地怔了片刻,僵硬地挪動腳步跟上盧雪瑩,低聲道,“我哥哥一直想娶謝芳華,我們府內所有人都覺得他胡鬧,謝芳華雖然是忠勇侯府的小姐,身份貴比公主,但是她是個病秧子,還得了不知道是什麼的怪病。我哥哥是堂堂永康侯府的小侯爺,怎麼能娶他?將來他可是有要子嗣傳承的,可是……怎麼也想不到,錚哥哥爲何也要娶她?他不是英親王府的嫡子嗎?將來可是要繼承爵位的,他的身份是比永康侯府的小侯爺還要尊貴啊。”
“這個世上讓我們想不到的事情多了。”盧雪瑩聲音平靜。就如她沒想過會嫁給秦浩。
“你不是要找謝芳華嗎?剛剛怎麼能就這麼看着錚哥哥帶着她走了?”燕嵐問。
盧雪瑩回過頭,看着燕嵐,自嘲道,“我就是要看看謝芳華什麼模樣而已,就算看到了,又能將她怎麼樣?我能殺了她?別說秦錚抱着她,就是她自己站在我面前,我又能將她如何?這裡是皇宮。”
燕嵐頓時泄氣,“難道我們就這樣了?什麼也不做?”
盧雪瑩臉色暗沉片刻,看着鳳鸞宮巍巍宮闕,“我已經和秦浩訂立了婚約,過了納彩之禮,我還爭什麼?還做什麼?”話落,她譏諷地一笑,“李如碧心思玲瓏,想借我之手爲難謝芳華,或者是攪黃秦錚想娶謝芳華的心思,可是她忘了,秦錚就是秦錚。他喜歡的,可以捧在手心裡,他不喜歡的,可以踩在腳底下。而我們不得他喜歡,終究都是他眼裡的沙子,他眼裡不揉沙子。”
燕嵐目光動了動,默不作聲。
盧雪瑩沉默片刻,看着燕嵐,“我勸你也別去爭了,別落得和我一樣被他推給別人的下場。他秦錚若是喜歡誰,不用你去爭,他自己就會攥在手裡。他不喜歡誰,爭也沒用。我是,你是。就算李如碧,她長得再傾國傾城,再詩書禮儀具是一流,在秦錚面前也不例外。”
燕嵐抿了抿脣,低聲道,“讓我想想,這麼多年了,我哥哥和錚哥哥交好,從我記事起,就開始思慕他。讓我放棄,就如挖我的心,哪裡那麼容易?”
“挖心怕什麼?總比被他將你的心掏出來碾碎強!”盧雪瑩想起那日獵場外,她的心就是那樣被他幾句話給狠狠地碾碎的,半絲餘地也不曾留下。挖心也許就不痛了,痛的是將活生生的心碾碎丟開。
燕嵐閉了閉眼睛,再睜開,吐了一口濁氣,轉移話題,“我剛剛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我,在錚哥哥和謝芳華之後衝出來的人是不是我哥哥?”
盧雪瑩點點頭,“是他!”
“追出來的那個人是誰?”燕嵐太驚異了,當時人影太快,她沒看清。
“謝世子,謝芳華的哥哥!”盧雪瑩道。
燕嵐鬆了一口氣,“我哥哥定然受打擊了,我這一刻才明白他是真的喜歡謝芳華,該是不亞於我喜歡錚哥哥的心思。哥哥一定很難受。”
“有謝世子在,你放心吧!他不會出事。”盧雪瑩看了燕嵐一眼。
燕嵐點點頭,“我們現在去哪?是回御花園?還是……”
“吳權!”盧雪瑩不答話,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回身看了一眼,連忙見禮。 Wшw☢TтkΛ n☢C ○
“呦,盧小姐和燕小郡主怎麼還在這裡?您二人是要見皇上?”吳權進出靈雀臺多回,都見二人站在靈雀臺外,前幾回都顧不得二人,匆忙進出,如今總算有了些時間問話。
盧雪瑩搖搖頭,“不見皇上,我們就是來靈雀臺看看,好奇靈雀臺周邊的風景。”
“不錯!靈雀臺周邊的風景即便在這樣的冬天也是極美。”燕嵐立即道。
吳權是何等聰明的人,否則怎麼能在皇帝身邊侍候幾十年,聞言頓時笑了,“兩位小姐說得極是,這靈雀臺的風景除了鳳凰臺能比得上外,這皇宮別處的宮殿樓閣還真比不上。”
“您這是要去哪裡?”盧雪瑩問。
“老奴去皇后娘娘的宮裡,去看看芳華小姐的病情,順便將賜婚的旨意拿過去。”吳權抖出手裡的聖旨,笑呵呵地道。
“賜婚的聖旨?”燕嵐聲音驀地加大。
“是忠勇侯府的芳華小姐和英親王府的錚二公子賜婚的聖旨,皇上剛剛下。忠勇侯和英親王爺代接了聖旨,皇上想起皇后娘娘和英親王妃怕是還不知道這個事情,讓老奴拿了這兩份聖旨去給皇后娘娘和英親王妃過目,順便將賜婚的聖旨交給錚二公子和芳華小姐。”吳權道。
盧雪瑩面色一僵,心裡震了震。
燕嵐身子晃了晃,險些栽倒。
賜婚的聖旨?秦錚和謝芳華被皇上賜婚了?怪不得秦錚敢堂堂皇皇地抱着謝芳華從靈雀臺出來?原來是已經賜婚了!竟然賜婚了!
竟然如此容易?
怎麼會如此容易?
忠勇侯府和英親王府不是不能輕易結親的嗎?
二人只覺得眼前發白,若說早先秦錚抱着謝芳華出來讓她們不能接受,如今這聖旨之說更是讓她們覺得晴日裡天空打了個霹雷。劈得她們頭腦昏沉。
“兩位小姐慢慢賞風景,老奴先走一步了。”吳權笑呵呵地揣了聖旨走向鳳鸞宮。
“公公慢走!”盧雪瑩先回過神來,道了個福。
燕嵐呆呆傻傻地站着,只覺得眼前冒金星,一片心灰意冷。
“這回你該死心了!”盧雪瑩看着燕嵐。
“該死心的何止我一人,怕是都要死心了。”燕嵐忽然笑了起來,笑中帶着淚,“原來竟然是謝芳華!那日他將你推給秦浩,我還在想着,錚哥哥將來不知道會娶這南秦京城裡的誰。他誰都看不上,會不會只要他身邊的那個婢女,誰都不娶了。誰知道竟然是謝芳華。”
“走吧!我們去御花園,找個清靜的地方讓你哭。”盧雪瑩向御花園走去。
燕嵐跟上盧雪瑩,眼淚想止也止不住。
“喂,盧雪瑩,燕嵐!”左側一條路上忽然衝出來一個女子,見到二人,喊了一聲。
盧雪瑩停住腳步,看着一身宮裝的少女,眸光動了動,招呼道,“憐郡主!”
燕嵐立即拿帕子擦了眼淚,紅着眼圈看着秦憐。
秦憐自小長在宮中,和公主們玩在一處,與京中臣子府邸的閨閣小姐們相見甚少,加之她又被皇后教養在身邊,規矩嚴苛,所以,與大臣府邸的小姐們沒有太過往來,交情一般。
秦憐沒帶着跟隨侍候的嬤嬤宮女,而是一個人,顯然爲了什麼事情,跑得有些急,此時停住腳步,掏出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沒注意到二人臉色,立即問,“你們是不是從靈雀臺的方向來,見到謝芳華了嗎?”
盧雪瑩一怔,看着秦憐,壓制情緒問,“憐郡主要找謝芳華?”
秦憐“嗯”了一聲。
“你找她做什麼?”燕嵐這時最不想聽的就是謝芳華的名字,有些口衝地問。
秦憐訝異於燕嵐的語氣,不由看了她一眼,這才見到她眼睛紅紅的,基於她在皇宮待得久了,也不喜歡隨意詢問人情緒,便道,“我找她有點兒事兒,就問你們看到沒有?”
“沒看到!”燕嵐轉身就走。
盧雪瑩卻沒立即走,而是對秦憐道,“看到了,她被錚二公子抱着走了。”
秦憐立即睜大眼睛,“她……被我哥哥抱着走了?什麼意思?去了哪裡?”
盧雪瑩搖搖頭,“不知道。”
“他去了哪個方向?”秦憐又急聲問。
盧雪瑩依然搖搖頭,“沒看清。”
秦憐不再詢問,猛地一跺腳,惱恨地道,“這個秦錚,下手可是真快。”話落,她轉身按着原路急急地走了回去。
盧雪瑩站在原地看着秦憐身影被林蔭遮住,她臉色變幻片刻,向御花園走去。
“你理她做什麼?”燕嵐恨恨地道。
盧雪瑩沒什麼情緒地道,“我要嫁給秦浩,將來要進入英親王府,秦憐雖然教養在皇后身邊,但也是英親王府的小郡主,也是我的小姑子,你不理她可以,我不該理她?”
“你嫁的人是秦浩,又不是秦錚,理她也沒用,她也不念你的好。”燕嵐提醒她。
“念我的好到不必,只要我嫁入英親王府後不找我麻煩就行了。”盧雪瑩道。
燕嵐煩躁地問,“你還真打算嫁給那個秦浩了?做錚哥哥的大嫂?”
“那又如何?懿旨已經賜婚,納彩之禮也過了,我不嫁給他,還能嫁誰?”盧雪瑩道。
燕嵐盯着她,“今日宮宴上你不是要和秦浩……”
“我取消了,就算秦浩到時候輸給我,又如何?我爹不會同意這門親事兒就這樣黃了的,我又何必跟未來的夫君過不去?除非我死了,只要我活着,日子總要過下去。”盧雪瑩低落地道。
燕嵐聞言一陣失落,盧雪瑩是何等要強的女子,這些年追在秦錚身後,不怕人嘲笑,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她以爲她怕是一直都走不出陰影了,此時聽見她這樣的話,頓時覺得她不是看開了,怕是任命了。連往日裡的鋒芒都不見了。
可是盧雪瑩是盧雪瑩,她是她,她一直覺得她和盧雪瑩不一樣。
因爲永康侯府和左相府不一樣。
“也許我還有機會,就算錚哥哥和謝芳華有了婚約,就算謝芳華嫁給錚哥哥,可是若是萬一謝芳華病死了呢?或者是我可以伏低做小……”燕嵐低聲道。
盧雪瑩嗤笑一聲,“燕嵐,若是謝芳華病死了,你覺得秦錚就會娶你?就算你伏低做小,你不顧忌你的身份,你不要臉面,秦錚就會要你?別忘了,你是永康侯府的嫡出小姐!女人可以沒尊嚴,但不能下賤。”
燕嵐頓時大怒,“盧雪瑩,我只是愛他而已,你怎麼能說我有這種想法下賤?”
“你既然執迷不悟,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你自己願意如何便如何吧!不撞南牆,你怕是不回頭。就如當初的我一樣。”盧雪瑩意興闌珊地道。
燕嵐怒氣霎時消了下去,沉默不再言語。
盧雪瑩不再說話,二人向御花園走去。
秦錚抱着謝芳華出了靈雀臺後,一路旁若無人地走向鳳鸞宮。
路上遇到宮婢、太監都齊齊驚異呆怔地看着二人,連對他行禮都忘了。遇上來參加宮宴的官員和其家眷,也都驚異呆懵地看着二人。
秦錚誰也不理會,大搖大擺,步履端端正正,冷風吹來,他拿袖子遮住謝芳華的臉。
謝芳華心中氣悶,但皇宮這樣的地方,一舉一動暗中都有眼睛看着,她只能將氣壓在心口,反正秦錚對她的所爲已經成了既定的事實,她本就被動,倒也懶得去顧忌明日京城會流傳出什麼話了。無論流傳出什麼,也只能忍着了。
“謝芳華!”秦錚走了半響,忽然喊了一聲。
謝芳華不理他,當沒聽見。
“你不會死了吧?你若是死了,我現在就得跟你殉情!”秦錚低頭看着懷裡安靜的她。
你才死了!謝芳華隔着他的袖子狠狠地挖了他一眼,閉上眼睛,懶得說話。
“看來你也不是有多排斥我娶你,這樣正好,也省得我覺得自己逼迫你像是在犯罪。”秦錚忽然笑了一聲。
謝芳華額角的青筋跳了跳,忍住揮手扇死他的衝動。
秦錚將她的身子往他心口的位置貼了貼,低頭湊近她耳畔,“你感覺到我的心跳了嗎?剛剛出靈雀臺的時候,我的心一直在跳。皇叔果然是帝王,顧忌權衡之術,沒將我如何。我可真怕他昏庸當時就殺了我。”
謝芳華翻了個白眼,他怕了嗎?她怎麼沒感覺出來他怕?皇帝是恨不得想殺了他,但是他心中肯定篤定皇帝不會殺他的吧?不過從此以後記住他會秋後算賬是真的了。他活該!
“哎,你的心怎麼不跳?真是病得連心跳都弱得感覺不出來了?”秦錚嘆了口氣。
灼熱的氣息就在耳邊,謝芳華耳根子熱了熱,臉面有些繃不住了。
“秦錚兄!”李沐清的聲音忽然在前方響起,微帶一絲訝異。
秦錚攸地擡起頭,看向前方,只見李沐清和秦傾、王蕪、鄭譯四人正從前方走來。他直起身子,挑了挑眉,沒說話。
“這是……忠勇侯府的芳華小姐?”李沐清看向秦錚懷裡抱着的女子,看不到謝芳華的臉,只看到女子身子纖細,包裹着火狐披風,紅得炫目。
秦錚揚起下顎,得意地笑道,“是她!”
李沐清眯了眯眼睛,攸地笑了,“秦錚兄下手好快!”
“我的手向來比別人的手快!”秦錚語音有一種意氣神采。
“既然如此,恭喜了!”李沐清拱拱手。
秦錚理所當然承接了他的恭喜。
秦傾眨眨眼睛,似乎半天沒回過神來,左右看了一眼,見除了李沐清含笑和秦錚說笑外,王蕪、鄭譯和他一樣目瞪口呆,不敢置信。他咳嗽了一聲,上前一步,試探地問,“錚哥哥,你……怎麼抱着忠勇侯府的芳華小姐?”
秦錚容色有一抹神采,“自然是要娶她,抱她算什麼!”
秦傾更是呆了,伸手指着他,“你……你要……娶忠勇侯府的小姐?”
秦錚看着秦傾,似乎不屑理會他的傻樣子,更或許這一路上看這種驚異呆傻的表情太多了,他都麻木了。點點頭,抱着謝芳華向前走。
“喂,錚哥哥,你……你們去哪裡?”秦傾問。
“皇后宮裡!”秦錚頭也不回地道。
秦錚住了口,看着他走遠,收回視線,疑惑震驚地道,“怎麼可能?錚哥哥他竟然要娶忠勇侯府的小姐?父皇答應?”
李沐清不答話。
王蕪和鄭譯對看一眼,也不答話。
秦傾唏噓一聲,喃喃道,“錚哥哥要娶謝芳華,四哥還在漠北。法佛寺那個老和尚給他們批的姻緣命豈不是根本就不對?他們的姻緣不相沖嘛!”
李沐清忽然笑了,伸手拍拍秦傾的肩膀,“八皇子,小小年紀,還是不要操這麼多心的好。小心會老得快。”
“我盼不得趕緊長大呢!”秦傾打開李沐清的手,對三人道,“我們本來商量是要找錚哥哥說說今日宮宴,可是他……如今看來也甭商量了,我們去哪兒?”
“去御花園吧!”李沐清道,“宮裡每逢遇到這樣的年日,除了鳳凰臺和靈雀臺外,御花園都是一分爲二,北御花園待的是女眷,南御花園是男眷休息的地方。”
王蕪和鄭譯點點頭。
“好吧!”秦傾似乎也被打擊了,有些沮喪地點點頭。
四人向南御花園走去。
秦錚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碰到李沐清八皇子等人,在李沐清面前炫耀了一番,心情突然間變得很好,腳步頓時輕快了很多。
謝芳華臉微微沉着,頭枕在他胳膊上,他抱着她的姿勢並不僵硬,雖然抱得緊,但也不死板,更甚至還讓她覺得跟躺椅上沒區別,不至於難受。她閉着眼睛,什麼也懶得去想。
不多時,來到了鳳鸞宮。
靈雀臺距離鳳鸞宮還是有着很長一段距離的,尤其宮裡的消息傳播得最快。秦錚抱着謝芳華到鳳鸞宮的時候,守門的人大約早已經得到了消息,面色表情看上去沒那麼呆傻和驚異。
鳳鸞宮門口,等候着皇后身邊的女官如意和英親王妃身邊的春蘭。
“哎呦,二公子,您來了?這是芳華小姐?”春蘭見秦錚來了,連忙上前兩步詢問。
秦錚點點頭。
如意笑着道,“二公子裡面請吧!皇后娘娘和英親王妃知道您要帶着芳華小姐來這裡,已經在裡面等着了。”
秦錚勾了勾嘴角,抱着謝芳華進了鳳鸞宮。
宮殿門口,有宮女連忙挑開簾幕,齊齊見禮,迎秦錚入內。
秦錚抱着謝芳華大踏步走了進去。
鳳鸞宮皇后的宮殿裡,走了請安的皇子和公主們,妃嬪們在各自的宮殿內打扮沒來這裡,她這裡如今只有英親王妃和大長公主在。
皇后一身大紅鳳服,容貌不是特別美豔,但也算是上等,正裝穿在身上,雍容尊貴。
大長公主穿着紫金公主服,年紀比皇后大一些,因爲保養得宜,容光煥發。
英親王妃自然不必說了,本就容貌極美,王妃正裝穿在身上,更顯得溫婉貴氣。
秦錚剛踏進門檻,坐在榻上的英親王妃立即站了起來。
“看王嫂着急的樣子,你兒子是誰?皇上就算氣炸了肺,也拿他奈何不得。”皇后笑着,目光向秦錚懷裡看來,因秦錚的袖子擋着,沒看到謝芳華的臉,她眸底露出些興趣。
“就是!弟妹,錚小子沒傷到哪兒,你不必這麼着急。”大長公主笑着接話,眼眸也落在了謝芳華的身上,眼底一片探究。
英親王妃擺擺手,爽利地道,“我哪裡是着急他?我是看看我的兒媳婦兒,被他嚇壞了沒有!”
“沒見過你這麼做孃的,事情還沒定準,便急着將兒子推出去了!”皇后驀然笑了。
大長公主也笑意蔓開。
秦錚腳步頓在門口,無奈地看着疾奔過來的英親王妃,“娘,她跑不了,你急什麼?”
“臭小子!大鬧靈雀臺,怎麼沒讓皇上扒了你的皮?”英親王妃瞪了秦錚一眼,來到近前,伸手扯開了他的衣袖,露出了謝芳華的臉,她看了一眼,頓時愣住了。
謝芳華本來閉着眼睛,只感覺頭皮有些發麻,但是幸好她定力好,又有病在身,到也是個擋箭牌。臉上秦錚的衣袖被拿去,她只能緩緩睜開眼睛,一臉蒼白虛弱地看着英親王妃。
媳婦兒見婆婆都什麼樣?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她這樣見婆婆也算是古來少有了。
英親王妃只愣了一下,便伸手去摸謝芳華的臉。
謝芳華身子顫了一下,想躲開,但是終究因爲她是英親王妃,沒有躲開。
英親王妃從她眉眼摸到她下顎,又在脖頸摸了摸。
“娘,你做什麼?”秦錚不滿地皺眉,若不是抱着謝芳華,他怕是就打開她的手了。
英親王妃緩緩地收回手,盯着謝芳華的臉,感慨道,“和她娘長得真是有幾分相像,尤其是這眉眼,簡直像了個十足十,就是臉色太蒼白了,乍看之下,有些嚇人。”
“她病了九年了!沒成鬼就不錯了,您別要求得太高。”秦錚語氣不善。
英親王妃回過神,照着秦錚腦袋拍了一巴掌,“死孩子,有你這麼不會說話的嗎?等我回府後再收拾你。”話落,對上謝芳華的眼睛,嗔怒轉爲慈愛和憐惜,握住她的手,溫和地道,“我和你娘是手帕交,你別怕,這個混小子是霸道了些,但心腸不壞,你嫁了他,有我在,不會讓他欺負你的。”
謝芳華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搖頭,想吱聲也不知如何開口,一時間覺得頭疼。
“都站在門口乾什麼?趕緊進來吧!”皇后剛剛也被英親王妃乍然讓謝芳華露出的臉色給驚了一下,但想起她病了九年,也就釋然了。
大長公主也驚了片刻,細細打量謝芳華臉色幾眼,口中也唏噓道,“這孩子臉色的確太白了。難爲忠勇侯九年來爲她辛苦操神。”
英親王妃讓開身子,對秦錚吩咐道,“趕緊將華丫頭放去暖榻上,我聽說她在靈雀臺發病了,請太醫了嗎?”
秦錚抱着謝芳華走向暖榻,邊走邊道,“沒有,她隨身有藥丸,已經吃下了。”
“那就好!”英親王妃跟着他來到暖榻前。
兩個宮婢立即將暖榻收拾平整。
秦錚將謝芳華放在暖榻上,剛要抽回手,謝芳華忽然攥住了他的袖子,秦錚一怔,目光落在他袖子上,只看到一隻白嫩纖細的手,他擡起眼眸,對上謝芳華的眼睛,忽然笑了,低聲道,“你別怕,我不走,就在這裡陪着你。”
謝芳華瞪着他,誰怕了?只是覺得今日事情被他弄到了這個地步,自然不能讓他丟她在這裡一走了之,既然他逼婚到這步田地,害她至此,她也豁出去了。凡事就靠他頂着了。
“對,你別怕,不讓他走,就讓他在這裡陪着你。”英親王妃也看到了她拽着秦錚的袖子,秦錚低聲淺語,她這個當孃的頓時笑逐顏開。連連保證。
謝芳華耳根子一紅,雖然因爲服藥讓皮膚看起來太蒼白,但到底臉上這會兒除了蒼白還染了點兒別的顏色。
秦錚見她鬆開他的袖子,他順勢坐在了暖榻上,握住了她的手。
謝芳華想抽出去,他挑了挑眉,緊緊地攥住,修長的手將她的小手攏在手中把玩。
謝芳華偏開頭,不再看他。
“我們還是大活人呢!眼睛都還沒瞎呢!死小子!真是孟浪!”英親王妃笑罵着轉身,坐在了一旁,臉上容色比早先鮮麗了數倍不止。
皇后和大長公主對看一眼,頓時笑了起來。
皇后看着暖榻上的二人,至今沒聽到謝芳華說話,也沒對她和大長公主見禮,但是基於她的身份和她身上的病,倒也不怪罪,只是有些好奇,對秦錚問,“錚哥兒,我們只是知道你在靈雀臺逼婚,將皇上和你父王給氣惱了,你給我們說說,到底是怎麼逼的婚,也讓我們聽聽。”
秦錚眉目舒展,懶洋洋地倚在謝芳華身邊,聞言付之一笑,“稍後吳權來這裡,你們問他不就得了,他一定繪聲繪色地說給你們聽。”
大長公主被他的樣子氣笑了,指着秦錚,對皇后和英親王妃道,“你們瞧瞧他的德行,若是不強娶人家的女兒,怕是這副樣子沒人會願意嫁給他。”
“可不是!站沒站樣,坐沒坐樣!”英親王妃嗔着秦錚。
秦錚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順便拍拍謝芳華,溫柔地道,“你睡一會兒吧!崩理會她們,也別緊張害怕,有我在這陪着你呢。”
“看看,他還來勁了!”大長公主笑罵。
皇后笑着搖搖頭,有些傷感地道,“我看錚哥兒這樣子就很好,鈺兒若是有他這般狂妄霸道的性情一半,也不至於被欺負去漠北吹風雪。我聽說那裡一到這個季節,都是北風捲地,風沙夾着風雪滿天飛,對面見不得人。不知道他能不能吃得了那份苦。”
“怎麼就吃不了苦?你別擔心了,我看他去漠北沒什麼不好。無名山不是沒有了嗎?他如今在漠北軍中,也沒有什麼危險。在軍中歷練這樣的機會,不是哪個皇子都能有的。不過就是地點是漠北,環境差些,距離京城遙遠些,短時間不能回來而已。”大長公主道。
“就是,是禍是福,還不一定呢。”英親王妃也道。
皇后聞言傷感褪去,想到了什麼,頓時笑了,看着暖榻上秦錚和謝芳華,笑着道,“你們還記得法佛寺主持曾經對錚哥兒和鈺兒批的卦象嗎?如今鈺兒在漠北,看來是不準了。”
英親王妃笑起來,“說到這個,這個臭小子惱了四皇子多年,如今該不必惱了。”
大長公主也笑起來,“法佛寺普雲大師的佛法高深,但也保不準有錯的時候。”
秦錚從鼻孔冷哼一聲,大約是因爲提到了秦鈺,想起那副卦,一臉的不悅。
謝芳華暗暗聽着,今日已經除夕,她多日前讓言宸聯繫四皇子秦鈺,該是有消息傳回了。今日回到忠勇侯府後,她必須要見見言宸。還有關於讓他查的謝氏所有族親產業之事。
三個人正說笑着,外面傳來小太監的稟報,“皇后娘娘,吳權來了!”
“果然被錚哥兒說對了,他來得到挺快!讓他進來吧!”皇后笑着道。
小太監跑了下去,不多時,吳權走了進來。
“老奴拜見皇宮娘娘、英親王妃、大長公主!”吳權笑呵呵地給三人見禮。
“免禮吧!”皇后祥和地擺擺手,看了一眼他胳膊下夾着的聖旨,眸光動了動,笑問,“今日過年,皇上跟前需要人,你怎麼不在皇上跟前侍候,跑來了本宮這裡?可是皇上有什麼旨意?”
吳權連忙拿出聖旨,笑得見鼻子不見眼地道,“正是皇上有了旨意。老奴奉了皇上之命,來給錚二公子和芳華小姐送賜婚的聖旨。順便過來看看芳華小姐的病好些了沒有。”
“賜婚的聖旨?”皇后一怔,雖然她們在這裡聽到靈雀臺秦錚強娶強抱謝芳華的消息,覺得這回親事兒十有八九皇上阻止不了了,因爲忠勇侯府小姐的清白不是一般人家小姐的清白,不能輕易被誰毀了。但是也沒想到皇上會這麼快就下賜婚的聖旨。
大長公主和英親王妃也齊齊怔了一下。
謝芳華閉着的眼睛攸地睜開了,轉頭看向吳權,見他手裡果然拿着聖旨,她立即收回視線,看向秦錚。
“將聖旨拿來,爺先看看!”秦錚懶懶地睜開眼睛,似乎毫不意外,對吳權招手。
吳權這個皇上身邊的大總管誰都敬三分,唯獨秦錚對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從來在他面前擺不起譜,聞言立即來到暖榻前,將聖旨遞給了秦錚,笑呵呵地道,“恭喜錚二公子,恭喜芳華小姐!”
秦錚伸手接過聖旨,展開,看了一眼,頓時不滿地哼道,“皇叔寫的這叫什麼聖旨?明明是我求娶謝芳華,他才賜的婚。什麼叫做他憐惜她自小失去雙親,久積病體,不忍她終身無靠,特此賜婚給我。我辛辛苦苦費盡口舌爭搶了半天,在他的聖旨裡半個字沒提。”
吳權聞言伸手去抹汗,暗暗腹徘,真是個祖宗,皇上沒殺了您就不錯,法外開恩立即下了賜婚的聖旨,您竟然還不滿意地糾纏這點兒不打眼的小事兒。
“拿來我看看!”英親王妃坐不住了,對秦錚伸出手。
秦錚將聖旨甩給了英親王妃。
皇后和大長公主立即湊到英親王妃身邊看她手中的聖旨。
三個人將聖旨過目了一遍,之後俱都沉默下來。
鳳鸞宮殿內有片刻的沉寂。
英親王妃不說話,皇后和大長公主也都不說話,這樣的聖旨拿出來,基於聖旨對應的兩個人物身份不一般,誰都會有一些想法。尤其是她們一個是皇后、一個是大長公主,一個是英親王妃,都是距離皇權最近的女人,對政治時局自然都有着敏感。三年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雖是聖旨賜婚,但也是夜長夢多。
謝芳華本來提着心,看過聖旨之後,倒是鬆了一口氣,三年啊,幸好不是今年明年。
三年的確是會發生很多事情,對於她要做的事情,時間也足夠了。
同樣,對於皇上要對忠勇侯府做什麼事情,三年的時間也該是夠了。
就前一世她的記憶來說,還有一年,皇上就會將忠勇侯府以通敵賣國罪株連滅門,按照皇上的籌謀,她是根本嫁不了秦錚。因爲忠勇侯府若是株連了,她雖然有賜婚,但是沒過門,也不算英親王府的人。
或者換句話說,皇上心裡到底是不會同意忠勇侯府和英親王府的親事兒。
如今之所以有這道聖旨,無非是安撫忠勇侯府和秦錚罷了!之所以這麼快就下旨,也能想透,當着臣子的面,秦錚公然逼婚的同時也算是強迫得皇帝下不來臺面。他若是不立即下旨的話,秦錚大鬧靈雀臺的事情傳揚出去,也有損皇帝顏面威儀。所以,不如干脆痛快地下旨,將靈雀臺之事藉着賜婚掩蓋。更何況,他現在定然還沒準備好對忠勇侯府出手,所以,還不能不安撫忠勇侯。
“三年後完婚,時限是不是拖得太久了?”英親王妃臉色變幻片刻,恢復正常,看向秦錚和謝芳華。
秦錚不以爲意地笑了一聲,懶散地道,“三年就三年,反正她被我定下了。比起一輩子,三年短得很。”話落,又道,“娘,您就我這麼一個兒子,我大婚哪能簡單了事?自然要多多準備。三年的時間您給我準備出千臺的聘禮來,屆時我繞着京城轉三圈。算起來,您要做的事情多了,三年的時間也不長。”
英親王妃被氣笑了,“千臺聘禮,說得到輕巧,將英親王府賣了也湊不全那麼多。”
“我不管,反正交代給您了。三年後拿不出千臺聘禮來,您就賣了英親王府吧!”秦錚回了一句,霸道本性一覽無餘,之後閉上眼睛,不再理會這個事兒了。
------題外話------
……也是醉了!
都醉了沒?O(n_n)O~
今日上牆者:luca320,LV2,秀才[2015—01—28]“今天這章看得我心跳加速,心潮澎湃啊,上班路上坐着地鐵看京門,一路上都在癡癡的笑,到公司回憶起也在笑,我相信後面肯定還有很多讓我心跳加快癡癡笑的情節吧?”
作者有話:當然!一定肯定必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