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親王聞言帶着秦浩、劉側妃、盧雪瑩一衆人等迎了出去。
英親王妃並沒有跟着出去,她不放心謝芳華,留在屋裡陪着謝芳華。
秦鈺今日並沒有乘坐玉輦,而是騎馬出的皇宮,身後跟了一隊禁衛軍。
他來到英親王府門口,連馬也沒下,徑直縱馬衝進了府門,向府內走去。
小泉子氣喘吁吁地跟在他身後,只來得及高喊一聲“皇上駕到”,便見秦鈺已經進了內院,走得沒了蹤影。
英親王等人剛迎出正院門口,便見秦鈺一人一騎縱馬而來,衆人齊齊一怔。
秦浩先反應過來,連忙跪地,“皇上……”
劉側妃、盧雪瑩等也連忙跪在地上。
秦鈺來到正院門口,勒住馬繮繩,翻身下馬,對秦浩等人擺擺手“免禮”,便對英親王急聲問,“大伯父,芳華她怎麼樣了?”
英親王是第一次見秦鈺如此失態緊張,以前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他都未曾縱馬闖過英親王府,如今更何況已經是一朝天子,他驚了片刻,定了定神,連忙道,“她說無大礙……”
“她如今在哪裡?”秦鈺說着,便已經急步進了正院。
“就在屋裡。”英親王連忙跟上他。
秦鈺腳步不停,衝進了正院,進了畫堂。
秦浩、劉側妃、盧雪瑩等齊齊起身,對看一眼,暗暗想着謝芳華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可見一斑,知道她出事,立馬縱馬趕來了。這份天子之情啊,未因爲她與秦錚和好而消失半分。幾人連忙向屋裡跟去。
秦鈺邁進門檻,邁過地上躺着的翠荷的死屍,一眼便見到謝芳華臉色蒼白,氣色極差,昨日所見臉龐上瑩潤的紅潤之色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慘白的幾乎透明,他薄脣緊緊地抿了抿,走到她近前,對她剋制地放低聲音問,“你怎麼樣?”
謝芳華見他額頭上出了細微的薄汗,大步走進來,面色緊張,焦急至極,她心下一暖,搖搖頭,“我沒事兒。”
“當真?”秦鈺看着她,明顯不信。
“自然是當真,我怎麼會拿我自己的身體開玩笑。”謝芳華點頭,“你放心吧,真沒事兒。”
“你這副樣子,怎麼能像沒事兒?”秦鈺盯着她,“來人,去把所有太醫院的太醫都給朕叫來。”
“是。”小泉子剛到院門口,聽聞秦鈺吩咐,立即轉身又跑了出去。
謝芳華立即道,“我自己就是醫者……”
“你這個醫者我信不過。”秦鈺不留情面地道。
謝芳華失語。
英親王妃聞言點頭,“剛剛我便說請太醫來看看,一想華丫頭自己比太醫院的太醫醫術高,便作罷了,但是她只說沒事兒,也不說具體什麼情況,她這副樣子,我這心裡也提着放不下,還是請太醫來看看最好。”
謝芳華無奈地看了英親王妃一眼。
秦鈺對謝芳華道,“你先將手給我,我給你把把脈。”
“你懂醫術?”謝芳華看着他。
“號脈還是會的。”秦鈺道。
謝芳華將手遞給他。
秦鈺拿過,給她號脈,剛一碰到,他的臉便沉下來,怒道,“你這是沒事兒?”
“這些日子養傷頂多是白養了而已,若說大事兒,自然是沒有的。”謝芳華道。
“身體都掏空虛弱成這個樣子了,怎麼能叫沒事兒?”秦鈺冷下臉,“難道要了命纔是大事兒嗎?”
謝芳華搖頭,“怎麼會要了我的命,還不至於。”
“你還是被說話了。”秦鈺揮手,“來人,將她送回落梅居養傷。”
有人立即上前。
謝芳華連忙擺手,“地上躺着慘死的人是中了蟲盅之術,我不再這裡,誰來……”
“朕會徹查。”秦鈺制止她。
謝芳華無奈,“我不說話就是了,我就坐在這裡真無礙的,我也想知道,是什麼人害我,我還不至於虛弱到如今躺去牀上什麼也做不了的地步。”
“少廢話!”秦鈺不爲所動。
謝芳華頓時生氣,“我回落梅居心下也惦記着不踏實,就算你是皇上,也不該這麼霸道。”
秦鈺一噎。
“你可不能動氣。”英親王妃連忙出聲,對秦鈺道,“華丫頭說得也有道理,把她送回落梅居,她心下也惦記,不如就在這裡跟着查查。更何況太醫稍後就來了,我們不放心她的身體,還得跟去落梅居看個究竟。而且她剛剛吐了不少血,還是不要對她違心強硬的好,免得氣血再上涌就會加重病情。”
秦鈺聞言作罷,緩和了語氣,“那你先去榻上躺着。”
謝芳華這回順從地點點頭,也知道秦鈺是爲了她好,不能將人家的好心當做驢肝肺。
英親王妃連忙吩咐春蘭,“去扶她去軟榻上。”
春蘭連忙扶了謝芳華去了不遠處的軟榻上,幫她拿了靠椅和薄被,讓她倚好。
秦鈺見謝芳華躺好,迴轉身,對英親王妃問,“大伯母,這是怎麼回事兒?”
英親王妃看了一眼屋內的人,想了想,說道,“劉側妃、大公子、雪瑩、春蘭留下,其餘的人都出去吧。”
有兩名端茶的婢女立即退了出去。
劉側妃心下感動,英親王妃沒將她、大公子、盧雪瑩當外人,連忙道,“王妃,若是隱秘之事,妾還是不聽了,妾也出去吧。”
“有些事,不知雖然有不知的好。”英親王妃點頭,“但是都是一家人,今日我這裡發生了這樣的事兒,說明以後咱們王府也不是安全之地。你還是留下吧,以後生活,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你們今日知道些事情,以後凡事也會加個小心。今日我和華丫頭就是栽在了這不小心上,中了別人的圈套。”
劉側妃聞言點了點頭,沒出去。
喜順將門口翠荷的屍體脫開,關上的房門。
英親王妃便將她如何發現那盆金玉蘭長出一個骨朵,正巧謝芳華來正院,她便邀她看花,將謝芳華碰了那個骨朵,便催動了身體裡的心頭血,以及叫來春蘭詢問,牽引出翠荷,以及叫翠荷要詢問時,發現她死在了門口之事一一說了。
雖然短短几句概述,但是幾人聽了,卻覺得驚心動魄。
尤其是秦鈺,對謝芳華惱怒道,“你的腦子哪裡去了?怎麼竟然這麼不小心?這樣的事情,豈能是隨便輕易出手去碰那盆花的?”
謝芳華看着秦鈺,揉揉眉心,她當時因爲想到了雲瀾哥哥,她這些日子就在查他的下落,所以當英親王妃十分確定那盆花昨日沒骨朵時,她首先便想到了他,所以,便出手試了。以她的性情,這樣的事情,就算早先料到有危險,她頂多會提前防範,不會被算計傷到,或者傷的輕,即便現在想來,也是會去動手試的。
只是她的確是大意了,或者說,背後人步步算計,算得太準了。
秦鈺罵她,也是沒錯的,身體總歸是她自己的,多少人關心她,讓她養好身子,她也處處小心翼翼,可是卻還是讓這些日子的傷白養了。
“別怪華丫頭,這事兒說起來,還是怪我。”英親王妃自責不已,“有人抓住我喜好養花的嗜好。從今以後,我將那些花都扔掉,這府中再不養花了。”
“若是有人有心加害,不是花也能是別的東西,防不勝防。娘快別自責了,您喜歡花,也沒錯。是我沒想到而已。”謝芳華連忙道。
英親王妃愛花人人皆知,只是從來沒想到有人利用人心、脾性、天時、地利、拿花做文章。
“如今不是責怪誰的事情,還是要查出兇手。”英親王半響沒說話,此時出來解圍。
秦鈺面色緩和下來,“先看診,等太醫來了再說。”話落,他一撩衣襬坐下,“朕今日就把英親王府的事情查清楚了,再回宮。”
英親王和英親王妃都無異議,秦錚出京了,有秦鈺在這裡徹查,以他的手段,他們也放心。
不多時,小泉子帶着太醫院的一衆太醫,匆匆來到。
秦鈺吩咐,讓他們全進來,挨個給謝芳華診脈。
謝芳華看着一下子進來二十幾人,無奈地伸出胳膊。
秦鈺抽出娟帕,搭在謝芳華手腕上,太醫挨個上前給謝芳華診脈。每個人診完脈,退到一旁,臉上的神色都是心驚肉跳。
兩炷香的功夫,衆人都診完脈了。
秦鈺道,“你們說說,她身體如何?”
衆人對看一眼,一人上前,“回皇上,小王妃心血潰散,精骨虛乏,大不妙啊。”
一人又上前道,“回皇上,小王妃除心血外,經脈似有枯竭徵兆。”
一人又上前道,“回皇上,小王妃脾腎受損極重,心血有不足之兆,若是再不想辦法調養,恐有礙性命。”
一人又上前道,“回皇上,小王妃內腹重傷,肝肺皆燥,心脈極其虛弱,誠如草木需水,生命之源。而小王妃的生命之源在消逝,身體確實有枯木之兆。”
“……”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總之謝芳華從頭髮根到腳趾尖,無一處是好的。
秦鈺雖然早有所料,但臉色還是越聽越沉。
謝芳華想着太醫院的太醫也不全是一幫子廢物,至少能從脈象診出她身體確實極差。
英親王妃沒想到謝芳華竟然這麼嚴重,什麼叫做身體枯竭之兆?這也就是說她生命在消逝啊。她臉色一時間慘白,幾乎比謝芳華的臉還白了。
英親王臉色也極其沉重,比英親王妃好不了多少。
劉側妃、秦浩、盧雪瑩也沒想到謝芳華如此嚴重,三人臉色也不好看,無人出聲。
謝芳華若有事兒,意味着秦錚也活不成,他們心裡比誰都清楚。
謝芳華揉揉眉心,打破沉寂,“其實也沒有太醫們說的這麼嚴重,大夫向來不都是有三分病,說成七分嗎?你們放心,我自己開藥方,調養一陣子就好。”
太醫們頓時齊聲道,“小王妃,下官們可絲毫不曾虛言半句啊,您的身體,比我們所說還要更嚴重。”
“行了,你們下去吧。”秦鈺擺手。
太醫們齊齊告退,走了出去。
秦鈺沉着臉對謝芳華道,“你可開藥方了?”
“已經開了,侍墨去煎藥了。”謝芳華道。
秦鈺點點頭,對外面喊,“月落!”
“皇上!”月落應聲而出。
秦鈺轉頭對英親王妃道,“大伯母,王府所有人都已經在這裡了嗎?”
“都被我叫來了,喜順已經點過了人數,一個不少。”英親王妃道。
“將名冊給我。”秦鈺道。
英親王妃立即將名冊遞給秦鈺。
秦鈺站起身,拿着名冊,走了出去。
英親王、秦浩等立即跟了出去。
秦鈺將名冊遞給月落,同時從懷中拿出一個東西,遞給月落,沉聲吩咐,“你來查,將王府的每一個人,都給朕查,朕到看看還有誰的身上跟死去的這個婢女一樣藏有蟲盅。”
“是。”月落拿着名冊應是。
秦鈺站在門口,見月落點名,每點一個,他拿着秦鈺給他的東西對着那人心口。
英親王看到秦浩手裡拿着一個類似鉢的東西,對秦鈺低聲問,“皇上,那是什麼?”
“是初遲給朕的吸盅蟲盅,能檢驗出是否有人中盅,也能吸出蟲盅。”秦鈺道。
英親王知道初遲是誰,初遲隨謝墨含去漠北了,他頷首,不再多問。
半個時辰後,初遲徹查完最後一個人,對秦鈺搖頭,“回皇上,再無人中盅。”
“誰平時與死去的這個翠荷交好?”秦鈺又問。
有一名婢女走出來,跪在地上,“奴婢翠蓮,與翠荷尋常走得近些。”
“她身體裡中有蟲盅之術,你可清楚?”秦鈺問。
翠蓮搖頭,“奴婢不知。”
秦鈺看着她,“除了你,她尋常還與什麼人有交往,走得近?”
翠蓮道,“翠荷與奴婢都是王妃跟前的大丫鬟,翠荷尋常待人平和,比奴婢討喜,也不會去說錯話得罪什麼人,和府中的人誰都能說上幾句話,主子們下人們也都比較喜歡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因爲蘭姨一直跟在王妃身邊,外客來了,待人接物,侍候茶水,送客出府,王妃有個差遣,都會選翠荷和奴婢。”
秦鈺聞言道,“也就是說,府內外,她這個大丫頭,都吃得開?”
翠蓮點頭。
“除了你,這府內府外,她可有與誰特別親近,走動得特別好的人?”秦鈺又問。
翠蓮想了想,道,“去年,王妃給翠荷選了一門親事兒,王妃待我們極好,雖然婢子們是奴婢,但王妃也沒將奴婢們將下人看,所以,選的親事兒,都是讓翠荷看過之後點頭同意的,說今秋完婚,那家就住在城內。尋常她不當值時,就會去過府走動。”
秦鈺聞言吩咐,“小泉子,帶着人,去將那家人都給朕叫來。”
“是!”小泉子立即去了。
秦鈺又翠蓮道,“這兩日,你可發覺翠荷有什麼異常不對勁的地方?”
翠蓮想了想,搖搖頭,“昨日賞花會,王府上下,否十分忙碌,奴婢沒發覺翠荷有哪裡不對勁……”話落,她忽然道,“對了,今日本來是翠荷休息的日子,往常,她是要去未來婆家走動的,今日她說昨日太累了,今日就不去了。”
“昨日賞花會,她和什麼人有過交談接觸?”秦鈺又問。
翠蓮想了片刻,搖搖頭,“昨日奴婢二人協助王妃和劉側妃待客,每個人都會說上幾句話。昨日太忙了,奴婢也沒注意。”
“好了,你下去吧。”秦鈺對她擺手。
翠蓮退了下去。
秦鈺又對月落吩咐,“你帶着人,將英親王府,上上下下,所有地方,都徹查一遍,不要放過任何可疑的地方。”
“是。”月落立即去了。
秦鈺轉回身,又走回屋,對陪在謝芳華身邊的英親王妃道,“大伯母,昨日都什麼人來府裡?所有人的名單,現在就擬一份給朕。”
英親王妃點頭,立即道,“春蘭,你和喜順去擬名單,都什麼人來過,你們兩個最是清楚。”
“是,王妃。”春蘭立即去了。
秦鈺轉回身,又坐回椅子上,冷着臉道,“英親王府是什麼地方?比皇宮還戒備森嚴,明裡有護衛,暗處有隱衛,外面高手就算插翅飛進來,也會有痕跡留下。若無痕跡留下,那麼就是昨日賞花會進府的人。朕就不信查不出來到底是誰在害人。”
衆人都覺得有理,都不言聲。
秦鈺又怒道,“若真是昨日賞花會進府的人裡有人害人,讓朕查出來的話,朕將他碎屍萬段。”
謝芳華看着秦鈺,沒說話。
英親王妃拍拍謝芳華的手,冷下臉道,“我也贊成皇上這句話,昨日來府的人,除了滎陽鄭氏的人,都是我和華丫頭親自下的帖子,都是交好的親近之人,若是因此引狼入室,查出是誰,我也饒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