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穿成將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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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是陌生的聲音,“小姐,你沒事吧?你的藥在哪裡?你不能睡,救護車馬上就到……”
後來那聲音便與另一種聲音漸漸重合起來,白清從昏睡中悠悠轉醒,入目處似有紗帳翻動,白清稍稍側過頭,發現牀側跪着兩個丫頭,見她醒轉,齊齊紅了眼眶,顫聲道,“小姐,您可算醒了。”
白清閉了閉眼,腦海中閃過許多似曾相識的畫面,有一種感覺從意識最深處衝出來,如今自己所聞所見纔是真實,而之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因她方纔甫一開口,兩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便已脫口而出。
“碧凝,雪盞,”出口才發覺自己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輕咳一聲吩咐道,“去取些茶水來。”
碧凝立即起身去端茶水,雪盞見她翻過身背對自己,在她身後輕聲勸道,“小姐,您都已經絕食三日了,就算再不願嫁,也要愛惜自個兒的身體。”
前主的記憶猶在,她知曉她正身處一個歷史上並不存在的朝代大梁,她是大將軍白毅的幺女白姝卿,父親與大哥白戰在平定西北叛亂之後凱旋而歸,皇上龍顏大悅,要爲尚未出閣的她賜婚,她不願嫁,白戰知她心意便替她拿了這不是主意的主意,沒料想前主卻是個傻姑娘,真的三日未進一粒米,直到把自己生生餓死了,白清這抹魂才得以穿到她身上。
自個兒既然活了下來就該好好感恩戴德不是,白姝卿翻過身道,“再拿些點心過來。”
白將軍聽下人稟告白姝卿已然醒來,擱下兵書便過了來。白毅常年帶兵打仗,對待家中兒女如同自己手底下的兵將,白姝卿見他一臉肅容,心中發虛,怕他察覺出異樣來。思及前主的性子,白姝卿擱下手中糕點,輕聲道,“爹,女兒知錯了,女兒願嫁便是。”
白毅正想着他這寶貝女兒定然不能如此容易便妥協,果然便聽她接着道,“不過爹要答允女兒一件事,女兒才肯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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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安乃大梁都城,而今清明時節剛過,天氣宜人舒適,集市熱鬧、酒肆繁華。
“牛一、牛二,爺帶你們到這集市來,你們可高興?”出聲的是一位綠衣公子,話落打開摺扇,動作倜儻瀟灑。
被喚作牛一牛二的二人嘴角一抽,齊聲應道,“公子心裡舒坦,奴才自然也跟着高興。”
這說話的三人不是別人,正是作男裝打扮的白姝卿跟兩個丫頭,昨日她對白毅講,若想要她安心嫁人就必須答應她女扮男裝去外面玩個一兩日,除了兩個丫頭不得有侍衛跟隨。將軍府的下人自小習武、個個身手不凡,碧凝雪盞雖是丫鬟,功夫卻也不差,白毅溫和放行,卻還是安排四名侍衛扮作尋常百姓一路跟隨以護白姝卿無恙。
兩個丫鬟忠心耿耿,難得出來將軍府又起玩心,帶着白姝卿迅速將身後尾巴甩掉。前世一心工作,交往的男友又是工作狂,白姝卿領着丫鬟進出茶館酒肆,心情雀躍。
“公子,茶館遇到的那位漂亮姑娘一直跟着我們,可是要牛……一”,碧凝艱難地吐出二字,接着道,“去問問那位姑娘有何事?”
白姝卿一笑道,“想來是看我們之中的哪位模樣俊俏,姑娘想上前搭話心裡又害羞,不管她,”摺扇指向街邊一處,“隨爺過去。”
碧凝、雪盞順着摺扇所指望過去,皆沒按捺住,語氣質疑地“啊”了聲,倒是快步跟了上去。白姝卿喊了聲先生,便在這算命先生跟前坐了下來,一手從碧凝手裡接過錢袋,已然開口道,“爺今日想讓先生算一算姻緣,若是準的話,這袋銀子便是先生的。”說完嘴角帶笑,痞裡痞氣地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中錢袋。
上輩子被路邊或真瞎或裝瞎的騙子坑過無數次,白姝卿暗笑,她倒要看看這算命先生要如何胡謅她的姻緣。
這位算命先生是個目力良好的,他仔細瞧了瞧白姝卿的面相,又問了她生辰八字,一番思索之後方道,“老朽看公子您一臉福相,福從天降,事不須求,只是這姻緣一事卻是個阻礙,若公子是公子,自是佳偶天成、琴瑟和鳴,若公子不是公子,怕良緣遲至,波折頗多。老朽送公子幾句話,公子若不怪罪,隨便給些銀兩便好。”
看樣子這算命先生倒也不像盡是胡謅,白姝卿一笑應了。算命先生拿出紙筆,書好後交與她,白姝卿接過紙箋,碧凝跟雪盞也圍上來。只見上面端端正正寫着:“命恨姻緣不到頭,此生應有斷絃憂,若能高山遇流水,好景佳人共白頭。”
白姝卿看得想笑,因爲這幾句她之前常聽、可以倒背如流,只是她一姑娘家哪來的斷絃憂,又與什麼佳人共白頭。果然天下所有算命先生都是靠不住的。
離了算命攤,天色不早。三人去了那間傳聞中最貴的酒樓準備飽餐一頓,店小二端詳三人衣着,想必非富即貴。
“公子,樓上請。”店小二引三人去到二樓。三人挑了靠窗的位子坐下,白姝卿感受到別處投來的視線,回望過去,見二樓中央的位子端坐着一名男子,那男子一襲白衣,身後站着一位家僕打扮的青年,一奴一僕神態相若,眉宇間具是英俊不凡。白姝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倒不是因爲二人相貌,而是她對那白衣男子竟有種熟識之感,與昨日醒來見到大哥白戰時似乎更安心些。
碧凝喚她一聲,似問她今晚準備歇在何處,白姝卿這才收回視線。
相比樓下的喧譁,二樓客人稀少遂安靜許多,酒菜呈上來,白姝卿嚐了幾口便作罷,搖着摺扇望着窗外景色。古代的天果然要比自己原來身處的世界要清朗乾淨,她淡淡想着,在這個世界她應該能活得長久些,更何況這前主的身體本來就較自己的好上許多。
“公子,可是這家酒樓的飯菜不合口味?”碧凝見她沒吃幾口,與雪盞面面相覷良久方出聲問道。
“大概是爺如今不喜口味清淡的菜。”前世她下廚的次數不多,隋珩每次嘗完她做的菜都要問一句廚房裡的鹽罐還在不在,他嘴上雖如此說,卻總是將菜吃個乾淨。唯一一次她少放了鹽,他們在那天分了手。
碧凝、雪盞自小便伺候在前主左右,白姝卿這次醒來之後,兩個人對她身上若有似無的變化雖有察覺,卻是以爲小姐即將嫁人遂成熟了心智,這會竟然連口味都變重……想來嫁人也不是那樣令人羨慕的事。
白姝卿心裡卻在盤算穿越過來之後的事,嫁與何人她不關心,畢竟就算在意也改變不了皇上旨意。前世的白清想必已經死去,現代是回不去了,目前最重要的還是保住自己的命,還有家人跟這兩個丫鬟的命。帶了前主的記憶,對白家上下也是有感情的。
主子對飯菜的心思不大,做奴才的也不敢吃得太放肆,只吃了個半飽便隨白姝卿下了樓。結賬時碧凝卻遲遲摸不到身上的錢袋,支支吾吾道,“公子,咱們的銀子似乎是被人偷了。”
小二嗤笑一聲,“我剛剛看三位衣着貴氣,以爲是哪家有錢人家的公子,原來是來騙吃蹭喝的。”
看,現代還是有些好處的,有素質的工作人員就是對顧客有一萬個不滿嘴上也是不會講的,白姝卿一笑搖頭。兩個丫頭完全不知道主子這時笑是何意,正着急回嘴,身後一道聲音響起。
“宇深,去將爺跟這位公子的酒錢給他。”
白姝卿回頭,見是剛剛樓上那名白衣男子,心中感激,遂拱手道謝。她自稱白清,道回府便取來銀兩還他。
“在下林南,方纔見到白公子如見故人,不由多看了幾眼,還望白公子不要怪罪林南無禮,”白衣男子微微一笑,溫聲道,“這點酒錢便當做林南請白公子,日後若有機會再見,白公子回請回來便是。”
白姝卿見他舉止談吐不凡又溫文爾雅,是個值得結交的朋友。只是她不日便要嫁人,能夠再見的機會恐怕不會多,不想對別人欠着什麼,餘光瞥到門口徘徊的人影,想是被甩掉的牛皮糖再次跟了上來遂對着門外揚聲道,“你們之中可有人身上帶了銀兩?”
話落已有一名尋常百姓打扮的侍衛上前來,主動遞上自己的錢袋。白姝卿接過,對着垂着頭的侍衛說道,“爺回去便還你,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那侍衛報告了自己的名字,一閃身出了酒樓。
“林大哥,”白姝卿轉過頭來笑道,“銀子還是還你,日後再見,小弟還是會請大哥吃一杯酒。咱們有緣再見。”
身上的銀子沒了,外面是不能待了,白姝卿將銀子還他,準備帶着丫鬟回府,孰料林南並不打算就此告別,在她身後輕聲問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日方能再見,清弟可願陪大哥坐一坐沉水湖的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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