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男兒心如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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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戰與白跡一道由下人領着到白姝卿房內時,楚景淮已將她抱上牀,他坐在牀沿,微微擡高她的頭令她枕在自己膝上,她枕了一會又覺不適,乾脆坐起身,不借任何力地靠在他胸前,見到二人進來臉色蒼白地喊了聲大哥三哥。
白戰見她這副樣子,立刻心疼得不行,以往哪回見她都是生機勃勃活蹦亂跳的樣子,不似現在,就像一棵經過風吹雨打之後奄奄一息的小草兒,便是被微風一吹也似要折了腰。白跡心中也是一樣的情緒,只是他嬉皮笑臉慣了,這會只是眼中少了幾分笑意,臉上倒是看不出任何異樣來。
楚景淮免了彼此之間的那些虛禮,在牀前置了兩把椅子讓他二人坐。白戰先是詢問了一番白姝卿的傷勢,聽得楚景淮說不足半月便可無礙才稍稍放下心來,又命人將一個個食盒打開,說是孃親親手做的糕點,定要令二人一道帶上。
白冉聲工作忙,又有一個家需要支撐照料,她以前生了病都得一個人照顧自己,難受了抱着馬桶吐的時候她常期望能有一個人在這種時刻陪在她身邊,後來便有了隋珩……
此時此刻她忽然感受到真真切切的母愛,心頭像被什麼擊中,頓時感動不已。楚景淮見她眼圈發紅,眸中晶晶亮亮的,擱在她肩上的大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後又撫着她的髮尾把玩,偶爾懶洋洋地插一句嘴。
白家兩兄弟見到這幅景象,遂識相地只挑緊要的話來說,將該囑咐的話兒講了,便要起身離開。白姝卿一急,竟忘了自己這會的境況,一動之下牽動傷口,登時痛得呲牙咧嘴,白戰忍不住笑她依舊馬虎,忽然想起什麼,回身命下人將手中的小東西呈到她面前。
是一隻小貓兒,通體潔白,眼神明亮,很是討人喜愛的模樣,白姝卿一見就喜歡上了。
白跡見她小心翼翼接過,微微笑着在一旁解釋道,“大哥與我料到你這陣子無法外出,在屋子裡定然待不住,即便待得住也是要悶壞的,遂差人尋了這隻懶貓兒,如今看來這小東西與你現在的樣子倒是相像,又笨又懶。”
白姝卿沒理會白跡的揶揄,只是傻傻笑着,“給它起了名字沒有?”
“尚未。”白戰微微一笑。
白姝卿想了想,“以後就喚它小樹罷,希望它能健健康康地,長大後會是他人的依靠,以後就算沒有我也能活得好好的。”
白跡笑她,“小妹這是求子心切麼,竟給一隻小東西起個娃娃的名兒。”
白姝卿臉一紅,下意識地看了楚景淮一眼,他倒是淡定,笑了笑說,“不然便喚作白雪罷,你以爲如何?”
白雪……聽起來與她親緣關係蠻近,白姝卿一笑點頭,“好。”她這反應令本意在調侃她的某人微微一怔。
後來白戰與白跡離開王府,離開前白跡笑眯眯地挑釁楚景淮,“聞說王爺箭術了得,改日若得空到府上拜訪,王爺定要賞臉指教,到時叫上二哥一道,咱們不比射那不會動的靶子,一起去林中打獵如何?”
楚景淮倒是平靜,“不過是傳聞罷了,大哥與三哥征戰沙場、拼死禦敵,爲我大梁百姓謀福祉,倒是令我歎服歆羨。不過西南賊子猖獗且詭計多端,大哥三哥此行必定兇險萬分,我與卿兒會在府中遙祝大哥三哥大勝而歸,到時候再一道打獵慶祝。”
“承王爺吉言,這段日子卿兒便勞王爺悉心照顧了。”
“這是自然。”
楚景淮站在府門口,目送二人車駕遠去才轉身回府。房中白姝卿正專心逗着懷中的小貓,這小東西大抵是剛剛被人餵飽,懶洋洋地由着她逗|弄,偶爾喵嗚一聲當作迴應,白姝卿立刻笑得花枝亂顫,這一笑傷口又痛,白姝卿斂去笑意,拭去額上冷汗,循環往復,一時半刻竟也未發現站在門口的人。
楚景淮被她忽視地很徹底,有些不高興了,他走到她跟前將她懷裡的小貓抱起來丟給尚不明所以的碧凝,白姝卿一愣,立馬擡頭瞪他,“你做什麼?”
她皺緊了鼻子的樣子實在不美觀,楚景淮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尖,坐在她身邊,半晌之後方開口道,“西南共三位藩王,他們如今聯合起兵造反,且挑在這種時候,將士思鄉情切,在外能否全力禦敵還未可知,父皇雖調遣十萬兵將前往,這一仗卻是勝負難料。”
白姝卿反應了好一陣纔想明白他的意思是大哥三哥這回率領十萬大軍鎮壓西南藩王造反,此去兇險萬分,勝則光耀門楣,若敗了卻是會丟掉性命的事,她一把抓住楚景淮的胳膊,緊張道,“那該如何是好?”
楚景淮一瞥眼底柔荑,笑道,“三哥狡詭,遇事倒能應付,大哥忠勇,這仗若不能勝怕是不肯輕易撤兵。他如今牽掛不多,卻最疼你,若你能勸得動是最好,若勸不動也只能祈求上蒼護佑,令他平安歸來。”
他對白戰白跡的性子看得如此通透是白姝卿沒料到的,聽他一番分析不由對白戰擔起心來,大哥鐵骨錚錚,怕是會被楚景淮言中,定要與幾位藩王打鬥到底的,到時他生死難料不說,損兵折將亦是必然,可她又該如何勸大哥?
眼下很快就要出征了罷……
擔心她思慮過多,不利養傷,楚景淮打斷她心思,命她午睡,“你且先睡一會,等醒來自會想到辦法。”
大夫開了能使人寧神安睡的藥,白姝卿聽得他如此說睏意很快襲來。
醒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辦法倒是想到一個。她命碧凝拿來紙筆,寫了一封信給白戰,信上內容不多,大意是說白將軍與他是將軍府中女眷的依靠,忠君報國固然重要,但不可莽撞、爲求勝不顧惜自個的性命。
這回楚景淮挑了一個腳程快的手下,很快將信送至將軍府上,又回府稟道,“少將軍說他自當竭力迎戰,娘娘的叮囑他亦會記在心上,他命屬下轉告,娘娘要安心養傷,待他凱旋而歸。”
白戰話雖這麼講,白姝卿卻搞不清他究竟會不會當真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以她對白戰的瞭解,講和都無可能,若吃了敗仗定是要找機會打回去的。她偷偷想着,等大哥回來,該勸他儘快娶親的事了。
白戰白跡率兵離開之後的日子裡,白姝卿偶爾逗逗貓或是呆在房內靜心抄些經書祈禱大哥三哥平安歸來,楚景淮空閒時候也會過來陪她看些書或是說會話,日子過得好不悠閒。
直到一日楚景淮上朝歸來,告訴她白戰白跡在西南吃了敗仗的消息。
“那大哥三哥可有受傷?”白姝卿急忙問道。
“並未聽聞他二人受傷,只是這一仗打得艱難,士兵損傷不少,士氣大傷,”他頓了頓道,“所以我向父皇請兵,增率精兵十萬去西南相助兩位將軍。”
“那……”白姝卿驚詫,好一會才記得問道,“何日啓程?”
“兩日後。”
“兩位哥哥與你都會沒事的對麼?”
“……”
“連你都沒有把握……”白姝卿喃喃道,“那麼勝算呢,勝算有多大?”
半晌,楚景淮開口道,“我只能說,竭力而爲。但有我在,我便不會令大哥三哥有事。”見她與二人感情親厚,心底不想二人有事令她掛念,又有些許私心在,他遂向嘉懿帝請了旨。
看他眼中堅毅,白姝卿也不顧前些日子還存在的彆扭情緒,輕輕偎進他懷裡,輕聲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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