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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小舟, 楚景淮身邊迅速多了一人。
“爺。”
“都辦妥了?”
“屬下已按照爺的吩咐將一切安排妥當。”
楚景淮目露深思,眺望不遠處的湖面,小廝打扮的暗衛則一直安靜站在他身後。“你去做你的事。”半晌, 楚景淮背對着暗衛開口。
“諾。”
楚景淮維持着方纔的姿勢不動, 目光越發悠遠起來。
湖面一派祥和平靜, 湖底卻深藏漩渦與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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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 白姝卿忽然發覺, 自個被禁足了。原本她身子笨重,不願出了別院走動,這日她有些嘴饞, 便派雪盞去買些糕點,雪盞到得別院門口, 卻被門外的侍衛攔住, 說是王爺的吩咐, 任何人不得出別院半步。
雪盞回來向白姝卿稟報後,白姝卿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是那日她那些話真將他徹徹底底激怒了?他這些天一直沒過來倒是真的,那麼一切也許便像她猜測的這般。
“主子,您那日與王爺到底講了些什麼,王爺竟會將主子禁足……”雪盞見她沉默,忍不住嘀咕。
白姝卿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王爺若想將我禁足, 哪裡需要什麼理由, 他一聲令下, 咱們便如同籠中之鳥, 永遠別想飛出鐵籠去。”他這些天不曾過來,是在想法設法討好、挽留秦汐顏罷?畢竟那日他並沒能很好地維護她。白姝卿記起秦汐顏離開時憤恨的眼神, 只怕這回不是那般容易便能被他三言兩語哄回。
白姝卿只知道,先撩者賤,況且那日的事完全是秦汐顏理虧,楚景淮卻單單將她禁足,也真是可笑。她有些想不通他之前的好名聲到底是如何傳遍寧安城的。
碧凝見主子眼角一片苦澀,推了推一旁的雪盞,雪盞卻並未及時領會碧凝的暗示,接着白姝卿的話道,“主子之前與王爺也曾這般吵過,但王爺從不曾將主子禁足過,這次想是……”
雪盞沒有繼續講下去,白姝卿卻知道她想說什麼。她細思其原因,也只能想到大概是她說楚景淮虛情假意、令人深惡痛絕,更有後來她那番挑釁的話,令他差一點失手打她,這般的怒氣怕是一時半會難以消除。
不過,他氣是他的事,她卻不願委屈了自個,“雪盞,你既無法出得去,能否讓外面的人帶些紅棗水晶糕回來,我惦念得緊。”
這倒是個主意,雪盞眼睛一亮,“是,主子。”
白姝卿支着下巴發呆,片刻後雪盞紅着眼睛進了來,也不知是傷心還是什麼。她一開口,白姝卿便知道那原因了。
“主子,他們既不肯放裡面的人出去,也不願放外面的人進來,他們說如今恰有要務在身,自己也不便爲主子去尋。那羣壞奴才,平日裡主子沒少給他們好處,這會子一個個撇得比誰都乾淨。”
白姝卿頗有些無奈地搖頭,扯起嘴角一笑,眸光終是暗了暗。楚景淮……果真算不得她的良人。驀地記起辛鈺初見她時書給她的那幾句詩,此時倒是應情應景。
許久未見,也不知辛鈺如今在何方。
她擡頭,對兩個丫頭道,“碧凝雪盞,我想一個人待一會。”
兩個丫頭互相對視一眼,聽話地退了出去。
記起前世看過的穿越小說,白姝卿站起身,對着空中揮舞了幾下手臂,接着輕聲喊道,“辛先生,辛先生,你在不在?”
耳邊並沒有迴應。
“辛先生?辛鈺?”白姝卿走向榻邊,仍不放棄。
就在她以爲不會等來辛鈺的迴應之時,耳邊卻忽然傳來男人的聲音,“不知白姑娘找在下所爲何事?”
忽然聽得這聲音,白姝卿腳下一蹌,險些摔倒在地,她四處搜尋辛鈺的身影,卻是未得。
“辛先生可否現身讓我一見?”
辛鈺徑自沉默片刻,再開口時略有些無奈之意,“在下並沒有潛在女子閨房的習慣,這會在下並不在大梁,白姑娘若有事相求不妨直言。”
“那先生爲何能夠聽到我的聲音?”白姝卿早便猜測辛鈺該是天界某位神仙,就算不是也該是有強大法力的,否則又怎會料到楚景淮與她會墜崖之事,還出手相幫,如今更加確定了幾分,“莫非先生如今不在凡間,而是在……天上?”白姝卿講出這番話自己也覺得詭異非常,但她所言並非全無道理。
她豎着耳朵想去聽他的答案,半晌才模糊聽得他似乎極其含混地“嗯”了聲,心中卻頓時大驚,若辛鈺不是凡人,他口中那位故人恐怕也不是,但他那位故人卻要辛鈺下凡屢次相助於她,莫非她與那位故人有很深的淵源?那麼是這世的事,還是前一世的牽扯?
白姝卿正胡亂想着,辛鈺忽然出聲打斷了她的心思,“十爺將姑娘禁足,自有他的道理。姑娘只需安心等待,一切皆會柳暗花明。”
白姝卿思索辛鈺這番話的含義,卻聽得辛鈺道,“在下已多次做了不該做的事,再不便相幫於姑娘,姑娘只需記得,危難之時不必驚慌,剩餘的兩枚錦囊會助姑娘度過一切劫難。”
辛鈺講完這番話便再無聲息,白姝卿也意識到辛鈺必有自己的事情去忙,不好再去打擾,她微嘆口氣,開始思考辛鈺一席話中的意思。
照他話中的意思,楚景淮將她禁足一事似乎並非像她想的那般簡單,或許有她不瞭解的原因。但他到底有何事是怕她去打擾的?前些日子他常過來時,她並未在他臉上看到異樣。不過他若要瞞着她做些什麼事,根本易如反掌。更何況他的那些事她本也無心去深究。
她只是未曾料到竟連祥伯也似憑空消失了一般,接連幾日都不見蹤影。
心裡不安起來,白姝卿有種感覺,在她被禁足的日子裡,王府中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楚景淮這些日子,究竟在準備着些什麼?還是……已經做了什麼?
尚毫無頭緒之際,久未露面的祥伯卻忽然回了別院。他帶出去的人呈了許多好東西上來,白姝卿盯着其中的一顆夜明珠,問祥伯道,“爺爲何忽然送本宮這些東西?”她與楚景淮雖是夫妻,但無功不受祿。
祥伯面色不改,“近日爺得了不少好東西,爺身雖不在此,心裡卻十分惦念娘娘,是以教奴才命人帶了這些東西回來,希望娘娘喜歡。”
“本宮當然喜歡。”白姝卿笑笑,她朝門口的方向望了望,祥伯立刻回身將門合上,轉過身微彎了身子等她接下來的話。
“本宮也未做什麼,只恐平白受了爺這一番心意。不過,爺今兒這番舉動,不免令本宮想到一些別的,”白姝卿刻意頓了頓,見到祥伯的身子微微一僵,眸光稍稍冷了,一字一句慢慢道,“比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祥伯低垂着頭,“奴才不懂娘娘的意思。爺愛護娘娘,手邊有好東西想送便送了,況且就算爺沒有的東西,若娘娘想要,爺也會爲娘娘尋來。”
“是麼,”白姝卿微微笑着看他,“那爺將本宮禁足,祥伯能否對本宮說說爺這是何意?”
“娘娘身子不便,爺這麼做也是爲了娘娘跟小主子着想。”祥伯依舊不卑不亢。
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問出什麼結果來,白姝卿擺擺手,命祥伯先退下。祥伯一走,兩個丫頭嘀嘀咕咕地走上來,白姝卿看了她們一眼,雪盞已然說道,“主子的意思是……王爺派人送來這麼多珍寶首飾,是因爲做了什麼對不住主子的事?”
白姝卿有些無奈地搖搖頭,這丫頭有時候還真是實誠得可愛。
“我只是隨口一講,只是爺與我大婚以來,還從不曾送過這般貴重的東西,是以覺得奇怪,但也不是完全沒辦法理解。”她每月得的例銀不少,他有時心血來潮也會送她漂亮貴重的首飾,但這回卻是幾個人一下子扛進來幾個結結實實的大箱子,方纔那陣仗着實把她嚇了一跳。
她對楚景淮雖算不上多瞭解,但他的脾氣她也算摸得幾分,這樣的架勢絲毫不是他的風格。要說沒有緣由,白姝卿根本不信。可她確實沒立過什麼非獎賞不可的功勞……
思及此,白姝卿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肚子,莫非是爲這孩子?可他當初知她有孕時,已然送了不少東西,無緣無故又忽然送來,是有些莫名其妙。白姝卿食指一下下扣着桌面,又記起那日二人吵架之事,莫非他是在爲那日的事道歉?這個念頭一出現,白姝卿立刻輕搖了下頭,怎麼可能?他最多會像她解釋他的身不由己,就如同以往每次做的那般,他何曾對她低頭道過歉?
白姝卿都快把自個繞糊塗了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不過值得欣喜的是,楚景淮送了她那些東西之後,他本人雖未在別院出現,侍衛的態度卻明顯大變。雪盞這日終於出得去別院,爲的是去集市上買些主子愛吃的零嘴兒給主子解饞。
回來途中卻被路邊的一位說書先生吸引了,那說書先生四周圍了不少人,雪盞見時辰還早,便湊了上去,想聽聽他究竟在講些什麼有意思的事,竟吸引瞭如此多的人。
說書先生講的是王爺與王妃的故事。
雪盞一開始還饒有興趣地聽,後來卻慢慢覺得不對,這說書先生口中的王爺怎會與忻王那般像?再聽下去,這王爺共有三位王妃,後娶的那位尊貴地養在王府中,前面兩位卻不受寵,被派了別院去住……
雪盞越聽越氣,雖然不知他口中有關忻王跟秦妃如何恩愛地出入大街小巷、酒店茶肆是否爲真,但被莫名其妙關着的穆妃跟主子的事卻不是假的,她攥緊了拳頭,記起主子在她出別院前莫惹是生非的叮囑,她將心中的憤怒壓下,跑回了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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