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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翊決跟白雪就這麼理所當然地在白府住了下來。每日清晨白月菡跟白雪約好在後山練功, 再匆匆趕回來同大家一起用早膳,二人感情越來越深厚,令白淵都不禁嫉妒起來, 而楚翊決身上的傷也在慢慢痊癒, 似乎沒有了長住的理由。
一日晚膳時他向衆人告別, 白晉與白夫人表達了惜別之意, 白淵則朝白月菡看去, 她看起來與平日裡並未有什麼異常,甚至是滿臉輕快,白淵心裡詫異卻忍住並未多問。
翌日楚翊決向衆人辭別, 卻久久未見到白月菡送別他,白晉顯然也未料到白月菡這回會對客人如此失禮, 有些抱歉地對楚翊決解釋, “月菡想必是因爲楚公子的忽然離開難過傷懷, 不忍親眼見楚公子離開白府,才躲着不肯出來, 還望楚公子莫要在意。”
楚翊決溫和笑道,“我能明白,我不會怪她。”只是嘴上雖如此說,臨行前卻往白月菡臥房的方向看去好幾眼。
他離開白府,走出一段路, 在某個轉彎處忽然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白月菡正揹着手站在那裡, 頭微微垂着, 遠遠看去分辨不清她臉上的情緒。他正欲開口喊她, 白月菡卻忽然擡起了頭, 見到來人是他的那刻,原本微微斂着的情緒一瞬間釋放出來, 表情霎時變得生動起來。
“楚大哥。”她小跑着靠近他,在離他數步之距時猛然停住,她欲言又止,末了只是微微仰着頭望着他的臉,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兩個人沉默了許久,楚翊決率先開口道,“你怎會跑來這裡,等了多久?”話一出口他才發覺自己似乎忽然鬆了一口氣,而在開口前他甚至是微微屏住呼吸的。
“唔,”白月菡有些緊張,頓時支吾起來,“我其實……我會法,唔,沒什麼,”她方纔不敢直視他的雙眸,這會逼迫自己努力迎上他審視的目光,接着道,“楚大哥,你以後還會來白府看……我們嗎?”
怕他感到唐突,白月菡解釋道,“我出生以後便與爹孃、三位哥哥一起住在白府,我從小到大沒有親密的朋友,如今我有了白雪,還有了楚大哥,我很想楚大哥能夠同白雪一樣一直陪在我身邊,但我知道楚大哥尚有自己的事去完成。若哪一日楚大哥想念我們,我……還有爹孃他們會一直在白府等你來。”
楚翊決垂在身側的手稍稍擡起,終究只是輕輕握了握,任手臂垂了下去。
“好,若我記掛你們,我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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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日,白月菡練功時總是心不在焉,白雪察覺到她的異樣,拉着她坐在一塊大石上。
“姐姐,你有心事?是關於……楚大哥嗎?”
白月菡一愣,慢慢點頭。
白雪知道白月菡那日早早跑出白府在路上與楚翊決單獨見過一面的事,她不懂既然楚翊決答應以後會回來看她,爲何白月菡還會是這般神不守舍的模樣。這般想着,她已開口問了出來。
白月菡先是一怔,而後仰躺在大石上曬太陽,同時慢慢問道,“你可知楚大哥家在何處?”
白雪歪着腦袋看她,“姐姐從未對我講過,莫非是天上或者海里麼?”
白月菡輕輕搖頭,“我也不清楚,楚大哥從未對我提起過,”哪怕她那日說了那樣的話,他依舊沒有告訴她有關他的一絲一毫,她喚他一聲楚大哥,卻不知他家住何方、爹孃是否康健,有無兄弟姊妹,除了他的名字,她一無所知,“白雪,三哥曾對我說,若一個人將你視爲重要的人,便會忍不住讓你知道他的所有,可我甚至從未聽楚大哥言及他的家人,你可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白雪聽得她提起白淵,臉上忽然一紅,懵懵懂懂地道,“白雪不懂姐姐的意思。”
白月菡便知道她不會懂,不由微嘆了口氣,“我有時候真羨慕你,走罷,到時辰用早膳了。”她一躍站起身,拉着白雪興沖沖地跑起來。
二人到得廳裡,見爹孃正面色恭敬地同桌上一位白衣男子相談甚歡,輕聲喊了爹孃,便拉着白雪遠遠地坐了下來。
那白衣男子卻忽然轉過頭來看向她,白月菡在看清這人的面容時不由一愣,緊接着別開視線、苦笑着甩了甩腦袋。怎生見了誰都會覺得與楚翊決有幾分相像?
白晉與那男子似乎在聊什麼重要的事,彼此都壓低了聲音,待他們聊完正事白晉纔對那男子介紹道,“這是小女,白月菡。”又轉頭對白月菡說道,“月菡,這位公子是爹孃的一位故人之子,楚辰佑。”
竟然也是楚姓?白月菡愣怔片刻,客氣地朝楚辰佑微微笑了笑。
白晉似是忽然記起什麼,又與楚辰佑交談起來。一旁的白淵捅了捅白月菡的胳膊,白月菡疑惑看去,白淵便附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什麼。
“三哥!”白月菡忽然大聲喊道,臉色泛紅地瞪着白淵。
桌上的人皆朝她看來,白月菡索性使性子,擱下碗筷起身跑了出去。白晉詢問的眼神看向白淵,後者無奈聳了聳肩,“爹,我只是隨口講了句玩笑話,未料小妹反應居然這麼大。”
說着白淵向楚辰佑望去一眼,白晉大約猜到他對白月菡開了怎樣的玩笑,頓時有些無奈,“淵兒,你去看看她。”見白淵起身就快走到門口,白晉又忍不住叮囑道,“吩咐人拿些飯食送去,哄一鬨便好了。”
白淵應了聲好,擡腳往白月菡的臥房走去。白晉對楚辰佑解釋道,“小女生性頑劣,讓殿下見笑了。”楚辰佑用饒有趣味的眼神看了門口一眼,溫聲回道,“她年紀尚小,有脾氣也是應該。”白月菡與他家中那位三妹比較起來已算是溫順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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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白淵來到白月菡臥房門前,輕輕釦了幾下,“阿菡,三哥只是同你開玩笑,方纔那些話做不得真,爹孃並未想要將你嫁給楚辰佑,不過是三哥唬你玩兒的,你快莫生氣了,爹讓人送了早膳過來,你開一下門,我讓人將東西放好便離開,好不好?”
白月菡猶猶豫豫地蹭到門口,耳朵貼着門問道,“三哥,你方纔所言都是真的?爹孃還未動任何要我嫁人的心思?”
白淵乾笑了幾聲,“爹孃對你那般寶貝,怎會捨得將你嫁給別人?”
白月菡想想也有道理,慢慢開了門。下人們將早膳擺好,躬身退了出去。白淵笑着同她一起坐在圓几旁,“你方纔會那般生氣,是不是心裡已經有了中意的人,是那個楚翊決?”
“什麼‘那個’楚翊決,”白月菡不滿地哼道,“天地間唯有一個楚大哥。”
白淵挑了挑眉故意逗她,“那方纔那位公子呢?三哥可是記得他也是楚姓。”
“他……我們又不熟,”白月菡嘴裡含着米飯,含混不清地道,“三哥你再這般下去恐怕不會有姑娘會喜歡你的。”
白淵便愣了一下,“爲何?你三哥如此風流倜儻,怎會愁沒有姑娘喜歡?”
“三哥爹孃喊你回廳裡用早膳呢。”白月菡不願再理他,起身將他推了出去。
用完早膳,白月菡支着腦袋坐在窗邊,忍不住便想起楚翊決來,不由嘆了口氣。
“楚大哥,府裡又來了一位楚公子呢,模樣與你有幾分想像,不過不及你好看,”白月菡笑了一下,緊接着愁上心來,“你什麼時候纔會記起我,回來看看我呢?”
眼前忽然竄出一人,白月菡驚叫了一聲,見是白雪才撫着胸口長舒了一口氣,“死白雪,你想嚇死我嗎?”
白雪嘿嘿笑了幾聲,從敞開的窗一躍進來,蹲在白月菡面前仰頭看着她。白月菡教她盯得怪不自在的,輕咳一聲道,“做什麼?”
“姐姐,”白雪篤定地道,“原來你喜歡楚大哥。”
“我纔沒有喜歡他,”白月菡一下子站了起來,還險些撞到白雪的臉,“他都不在意我們大家,不會掛念我們,我爲何要喜歡他?”可她自楚翊決走後便一直想着他能回來見她一面,幾乎日夜掛念,這不是喜歡是什麼呢?這原來便是三哥所說的在意喜歡啊。
白月菡嘆了口氣,“我似乎,的確很喜歡楚大哥。”可是楚翊決對她又是怎樣的?會不會他回家以後就將她給忘了?想到這裡白月菡心裡有些難受,握了握白雪的手道,“白雪,咱們一起再吃些東西罷。”
白雪嚥了咽口水,“好呀。”
兩個人一齊奔向圓幾,而在她們無法察覺的地方,有人倚着身後的牆壁,若有似無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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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菡翌日醒來,大哥白峻與二哥白煜出遠門回了白府,這於許久未見到他們二人的白月菡而言無疑是個大驚喜。可還未來得及好好團聚,白晉卻對她說他有要事需要出一趟遠門,三個哥哥也要一同離開,叮囑她不可放鬆了練功,好好照顧自己。
“你們要去哪裡啊?”白月菡見他們這回似是要離開許久的架勢,眼眶頓時便紅了,“是不是與昨日到訪的那位公子有關?是他求爹幫忙嗎?”
白淵在心裡嘆了口氣,誰說他們的小妹不諳世事來着?這不是猜得挺準。
白晉沒有答她的話,“我們很快便回來。你要好好照顧好你娘,知道嗎?”
白月菡也知道自己這會有些小孩子脾氣了,立馬擦了擦眼角,用力點了點頭,“爹,您放心好了,有我在,一定好好照顧娘。”
白晉深深望了白夫人一眼,這才攜三子離開了。
他們這一走,白月菡日子過得更加清閒寂寞了,每日除了練功打坐便是同白夫人跟白雪聊天,在等回白晉他們之前,白月菡倒是等來了一直心心念唸的人。
楚翊決身後的下人帶了不少東西過來,楚翊決解釋說是爲報答白晉與白夫人的恩情特意從家裡帶過來的,白月菡便忍不住問,“楚大哥的家鄉,距白府很遠嗎?”
楚翊決點點頭,“是有些遠,以後若有機會,我會帶你親眼見一見,那裡景色很美,有許多你從未嘗過的美味佳餚,你應該會喜歡。”
雖然明知他講出這番話僅是出於客氣,白月菡卻私自將它當作了他的承諾。她想看一看他的家鄉到底是怎樣的地方,不論他們二人之間會不會有結局。
“楚大哥的家鄉,我一定喜歡的。”她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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