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忻王的正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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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姝卿從這男子口中瞭解到,穆妃娘娘穆鬱臻是當朝太傅之女,三年前皇帝爲忻王舉辦選妃賽,穆鬱臻聰慧,最終脫穎而出,皇帝龍顏大悅,晉她爲忻王正妃。穆鬱臻同忻王的婚禮在當時十分轟動,但洞房花燭夜忻王卻未陪美人,而是在書房處理了一夜公務。
穆鬱臻那時驕橫,第二日便跑去書房責問,忻王頭都不擡,待她撒潑夠了,罰她回去抄寫《女誡》。穆鬱臻胸中鬱結難舒,遂修家書一封,告知太傅大人她在忻王府所受委屈,但那封信最終卻沒能送到太傅府。
“忻王看完那封信後便將穆妃娘娘軟禁,穆妃娘娘身邊有名婢子喚作嫵兒,她想法設法將穆妃娘娘被忻王軟禁之事通知太傅大人,被忻王府管家捉住,杖責一百……”
杖責一百,與處死無異。驀地想起楚景淮今日在她耳邊的話,王府中的人若教他知道存有異心,必不會活過第二日。與她同牀共枕之人竟這般嚴酷狠辣,白姝卿後背陡然竄出絲寒意。
“後來如何?”白姝卿輕聲問道。
“後來穆妃娘娘從下人口中知道那婢子已死之事,心驚悲慟之下不再哭鬧,忻王見她順從,不再對她禁足。可正因如此,穆妃娘娘不久便撞見了不該撞見之事。忻王休沐那日前夜會與一名女子私下會面。”
白姝卿心中一驚,緩緩問道,“穆妃姐姐被忻王發現,纔有了後來之事?”
男子搖頭,“穆妃娘娘自知那秘密關係重大,佯裝因高熱不退而喪失神智,以爲可以躲過一劫,但忻王又豈是等閒之輩,他料定穆妃娘娘知道了些什麼,斷定穆妃娘娘不過是裝瘋賣傻,爲絕後患,忻王……令其他男子睡在穆妃娘娘榻上。”
白姝卿腳下一踉,雪盞忙伸手去扶。
堪堪穩住身形,白姝卿慘笑道,“便是在那以後穆妃姐姐才真正不能識人罷?”
男子略一搖頭,苦笑道,“忻王之後便將穆妃娘娘關在房內,那日皇上忽然駕臨忻王府,穆妃娘娘恰好從房中跑出來,衣衫不整、瘋言瘋語,皇上問及穆妃娘娘爲何變成這般模樣,忻王只說是他沒能照顧好娘娘,令她染上風寒,高熱不退,是以聰慧不再。”
白姝卿冷笑,做了卻不敢承認,只因王妃與其他男子有染,說出去楚景淮面上並不光彩。
男子接着道,“是皇上恩准,令忻王單獨闢了別院給穆妃娘娘居住,後來忻王常常來此,他人只道忻王對穆妃娘娘情深意重,卻不知忻王是與那女子約在此處見面。”
最危險的地方也最安全。
白姝卿一瞥穆妃臉上傷疤,遲疑道,“那穆妃姐姐這臉……”
男子語氣冷冽,“是那女子不放心,穆妃娘娘到底是忻王正妃,她怕忻王對穆妃娘娘動情,是以派人毀了娘娘的臉。”
白姝卿手握了握,問道,“那……忻王他默許了?”
男子忽地冷笑,“娘娘到現在還以爲忻王如民間傳言一般溫恭謙順?”
白姝卿歉然一笑,轉而想到什麼,問道,“這些事屬忻王府秘辛,你爲何如此清楚?”
男子忽然一掀衣襬,跪在白姝卿身前,竟是滿臉苦澀,“奴才……便是那日睡在穆妃娘娘身邊之人。”
白姝卿還未來得及震驚,他緊接着說道,“奴才在穆妃娘娘嫁進忻王府之前便對她心生愛慕,可惜奴才家中貧寒,配不上她的身份,她卻一直鼓勵奴才考取功名,三年前奴才參加秋試,忝爲舉人,回鄉卻得知她被太傅大人安排參加忻王選妃賽並被皇上晉爲忻王正妃的消息。”
“奴才那日以後便整日跑去酒樓吃酒,後來有一日,奴才在她榻上醒來,方知大事不妙。那會她尚有清醒的時候,便將一切告訴了奴才。直到有人將她的臉刺花,她大哭大鬧幾日之後便不再識得任何人。是奴才害了她,若不是奴才,娘娘也不會弄成如今這副模樣。”
白姝卿懂得他的自責,但事實上,就算沒有他,楚景淮也會找到其他辦法將他的正妃打入地獄。有些事他不講,她亦能猜出七八分,比如楚景淮爲何會允許一名男子侍候在穆妃身邊,她接着便想到面前這男子爲了能在穆妃身邊伺候,一定做出了很大犧牲,他與正常男子不同的嗓音便能說明一切。
白姝卿忽然有些羨慕穆鬱臻,不管她遭遇如何,這世上至少有一個真心愛她的男人日夜相伴。但她這一生恐怕都不會遇到這麼一個男人了罷。接着又搖頭苦笑,若是楚景淮知道她有這種想法,她的下場會不會慘過穆鬱臻?
離開之前白姝卿接過雪盞遞過來的銀兩,交給那男子,說若有任何需要,白姝卿一定相助。
離開別院時,白姝卿回頭深深看了二人一眼,穆鬱臻一個人玩得興致正高,那男子便站在她身後,緊緊盯着她,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傷着哪裡。
一路上白姝卿刻意放緩了腳步,她在仔細思忖一個問題。若楚景淮心愛的女子與他僅僅是兩情相悅的關係,何以會避諱所有人,甚至將穆鬱臻“殘害”至此?那女子既與他兩情相悅又爲何不參加他忻王的選妃大賽?
想必那女子的身份纔是問題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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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到王府,雪盞爲她推開房門,昏暗的房間裡卻忽然有人捻亮了燈光。這突如其來的光線令白姝卿不得不擡臂遮了遮眼睛,待睜開眼,卻見圓幾後坐着一人,眼眸低垂、儀態慵懶,白姝卿卻開始心慌,因爲已換上婢女衣裳的碧凝正跪在地上。
楚景淮也不開口,直待得白姝卿額上沁出冷汗纔開口道,“這麼晚去了哪裡?”
原以爲她令他生了氣,他怎麼也得過個兩三日才肯過來她這裡,不料他竟深夜過來,她已經有些摸清了他的脾氣,原諒她一時無可能,那他這番過來一定不是那麼簡單,何況她如今這身裝扮本也令人生疑。
心知瞞不過他,白姝卿連忙跪下,乾脆地承認,“妾身去了王府的別院。”
楚景淮極輕地笑了一下,“別院?這主子胡鬧,做奴才的也跟着沒規矩。來人,將這兩個不懂規矩的婢子拖下去,各杖責五十。”
“是,王爺。”兩名侍衛聞聲上來,就要將碧凝跟雪盞帶出房門,白姝卿懇求道,“是妾身管教不力,都是妾身的錯,若王爺要罰,也該罰妾身而不是兩個婢子。”
楚景淮這時幾步走到她身前,俯下身,大掌鉗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擡頭,微微冷笑道,“你,本王自然要罰。本王提醒過你,不要想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做不該做的事,但顯然你沒將本王的話放在心上,是以更要罰。”
他直起身對着門口冷聲道,“還愣着做什麼?!”
侍衛立刻將碧凝跟雪盞帶到院子裡,兩個丫頭自始至終未發一言,只是含淚對着白姝卿搖頭。
白姝卿跪在他身前,握上他的手卻被他狠狠甩開,她咬牙,雙手緊緊扣住他的右手,這回他沒再甩開。
“妾身知錯,”白姝卿仰頭看着他,眸中含淚,“妾身這兩個婢子與妾身自小一起長大,請王爺念在她們二人這些年一直盡心盡力照顧妾身的份上饒過她們。”
該說的話她都說了,剩下的就看楚景淮怎樣決斷。
她講這番話時,楚景淮一直表情淡淡地看着她。她一直跪着,外面也無任何動靜,就在她以爲楚景淮不肯答應饒過碧凝雪盞時,楚景淮伸出手將她扶起,朝門外擺了擺手。侍衛會意,立刻鬆了碧凝跟雪盞。祥伯朝楚景淮略一點頭,走上來替兩個人關好門。
這個時辰杖責兩個婢子只會讓下人看主子的笑話,他要的不過是白姝卿親口對他承認她有錯,保證以後不會再犯,她既誠懇地求了他,他自然會給她這個面子。
“本王已經饒了你的兩個婢子,該如何罰你?”他眯眸道。
“不若王爺罰妾身抄《女誡》罷。”
“《女誡》?本王要你抄那勞什子作甚?”
白姝卿盯着他的眼睛,“王爺之前不是曾罰穆妃姐姐抄過嗎?”
楚景淮輕笑,眸光越發深了,“你知道的倒多。”
“嗯,”白姝卿輕輕應道,從別院回來的路上她其實還在想,那名男子口中的話到底可以相信多少,這時對着他便問了,“妾身想問王爺一件事。”
“說。”
“妾身想問,王爺當真安排其他男子與穆妃姐姐做了那等事?”那男子不似說謊,但她仍舊希望這件事是假的,楚景淮堂堂一個王爺,應當不恥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毀掉一個女子的清白纔對。
手被他冷冷拂開,白姝卿這才意識到方纔不知何時她已然握上他的手。但現在,他生氣了,似乎比以往每次的怒意更甚,他方纔的力道足以說明一切。
他盯着她,眸光深炙,原本微微弓着的身子猛然直起,一字字道,“本王做過的事,你還沒有資格過問!”
楚景淮再次摔門而去,白姝卿苦笑,以前他便總是輕易被她惹怒,那些時候她偶有故意爲之,但這回她是真心想從他這裡聽到答案。要去哄他嗎?還是罷了。她招碧凝雪盞進來,好好安撫了一番兩個丫頭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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