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鑄chungong時,已近子夜,樂簪始終默默地隨在明湛風身邊,一言不發。
明湛風好像也不欲打破深夜的寧靜,兩人慢步在皇宮大內的青石道上,影子拖得老長,後面則是惶恐相隨的宮人與內侍,一行人沉默且細碎的腳步聲,使得這個夜晚更充滿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古怪。
“早些休息吧!”明湛風忽然停下,於半明半暗的昏光中衝着樂簪笑笑,他所站立的位置,青石道從此處分別朝兩個方向延伸而去。
彷佛早有預料,但又有些意外,樂簪靜靜問道,“怎麼,皇上今夜不去臣妾那裡嗎?”
“朕好累,一路趕回來馬不停蹄的,朕想好好睡上一覺。”明湛風的聲音溫柔如夜風,卻也帶着幾分冷淡與疏離,“你也曉得,朕一旦睡沉了,鼾聲如雷,還是別吵擾到你了。”
樂簪凝視明湛風片刻,不再堅持,纖纖施了一禮後,帶着巧姿轉身離去。
從內心講,明湛風不去鑄chungong她是該鬆一口氣的,那個可怕而羞恥的夜晚,至今想起都會令她戰慄和作嘔不已,然而更深的危機感籠罩了樂簪,她不知明湛風已察覺了幾分,自己和樂函還能隱瞞多久。
“別擔心,奚玥,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陪在你身邊,永遠守護着你……”曾經熟悉的聲音驀然迴響在耳畔,樂簪向夜影的幽處望去,竟好像真的看到了男子英氣bi人的笑容,款款情深地向她相擁而來。
“如今,你又在哪兒呢,你不知道我有多麼的需要你嗎?”樂簪深吸一口氣,淚水幾欲奪眶。
“娘娘,你不舒服麼,難道是小郡王的風寒傳染給了娘娘?”巧姿發現了樂簪的異常,趕緊上前攙住樂簪。
幻象消失,隨流動的夜風越飄越遠,樂簪死死地盯着路的盡頭,拼命剋制着內心的疾呼,“回來啊,霍郎,你要去哪裡,帶我一起走!”
脆弱的時候,哪怕明知是幻象,哪怕明知那個人永遠都不會再出現,偏
不顧一切的,想要尋找可以支撐下去的,哪怕一點點依靠。
“娘娘?要不,要不奴婢去喊太醫來?”巧姿焦灼地四下張望,拿不定主意是否喊人幫忙。
“不,不必了,本宮沒事!”樂簪一把推開巧姿,勉強挪步,掙扎着,總算回到鑄chungong。
夜裡樂簪只覺渾身忽冷忽熱,鬱躁不堪,且夢是一個接一個地做,纏綿不絕,過往的種種像走馬燈似的,在她的眼前交替映現,歷歷如昨。
巧姿和蔓靈允靈姐妹輪番前來看顧,最終得出結論,果然是從小郡王那邊染上風寒。
當即心裡有些慌,連夜傳來太醫診脈,天一放亮又匆匆去和政宮稟明瞭詳情,明湛風聞報來不及整束衣冠,隨便披了件袍子就匆匆趕往鑄chungong。
樂簪迷迷糊糊的,隔簾看了一眼散發披袍的明湛風,竟稍稍泛起了一絲感動,至少這一刻,眼前的男人,總還有幾分真實的關切。
“早知道,就不該讓你陪朕去引月殿了。”明湛風隔簾在樂簪的腕臂上輕輕拍了拍,“這下可好,你們姐弟全都臥病在牀,叫朕看顧哪一頭是好呢?”
“函兒是臣妾的弟弟呀。”樂簪苦笑,“當是我們姐弟連心要病就一起病了,皇上不必因此擔憂,更不要左右看顧,函兒的風寒看起來傳染xing挺強,皇上還是得以龍體爲重啊。”
明湛風笑笑,“朕常年累月難得病一回,放心,若真被傳染上了,豈不正是我們一家人連心?”
一句話說得樂簪心頭一熱,一家人……有多久沒聽到這個詞兒了?
“奚玥,你到底跟誰是一家人?”樂簪的眼前忽然浮現出父王暴跳如雷怒氣沖天的樣子。
還有大哥奚昂,一臉的陰沉與不滿,“奚玥,難道你要爲了個外人,和你的父兄作對嗎?”
“外人?”她渾身一顫,“霍郎是我的丈夫,如果他是外人,你們有沒有真的當我是女兒,是妹妹?還是我不
過是你們隨心所欲擺佈的工具?”
“你在胡說什麼,奚玥!”大哥奚昂斥道,“你怎麼跟父王兄長說話的?堂堂郡主,你身上流的是王室血脈,別說區區一個霍鑑初算得了什麼,哪怕是你是我,爲了咱們王室江山,豈能計較個人得失榮辱生死?”
“哼,奚玥,都是父王原先將你嬌縱壞了,你瞧瞧,你若有奚昂一半明事理,父王何至於如此勞神費力?只要你肯幫父王,你說的那些話父王都可以不予計較,但你若一意孤行,就不要怪父王不講父女之情!”
她靜靜地看着一側父親,一側兄長,心中充滿絕望,“明事理?是啊,大哥說得多動聽,爲了王室江山……別忘了,沒有鑑初,你們和隴景早就落入明湛風之手,現在利用完了別人便卸磨殺驢,你們究竟是爲了王室江山,還是爲了你們自己那可悲的私心?”
“你!本王怎麼會生了你這個不孝之女!”景王指着她的鼻子怒吼。
“那就請父王權當沒有我這個不孝女兒吧……”她雙膝落地,卻始終咬緊嘴脣,不肯在父兄面前落一滴淚。
“奚玥,別這樣,快起來!”二哥奚策忽然推開了門,幾步跨進屋內,一邊攙她一邊轉首對景王和奚昂道,“父王,大哥,奚玥的xing子倔,還是由我來勸勸她吧,她會聽的!”
“好,她若是不聽勸,這瓶醉不歸,就讓她自己先喝了吧!”景王將一隻小瓷瓶重重地放在桌上,帶着奚昂摔門而走,揚長離去。
“二哥,連你也要跟他們一起bi我嗎?”她擡首,有些難以置信地盯着奚策,紅了眼圈。
奚策濃眉深鎖,憂心忡忡嘆了口氣,跟着輕輕攬過她的肩,附耳朝她低語道,“你別急,奚玥,聽二哥說……”
“可是你果真這般做了……”奚策離開一些,轉臉深深凝視自己的小妹,眼中有說不出的哀傷,“那往後你也將不再是景王府的人了,甚至,我們還可能會成爲對手、敵人,你要想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