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胡夏則讓晉軍侯府中所有的家丁出動,不但在全府中上下搜查,更是派出府中三百名侍衛穿梭於京城各大街道。
街上的攤販見狀紛紛躲避,饒是如此,還有許多未來得及收起的攤子被打翻在地,一時之間,整個大街鬼哭狼嚎,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胡夏充分履行了晉麒向他吩咐的,將整個聲勢鬧大。
那些帶刀的侍衛邊亂翻一通邊大聲喊道:“首輔大人家中丟失了先帝所賜的重要貢品,任何人等均要接受排查,否則就是對先帝的大不敬,視作偷盜貢品,那可是要誅九族的。 ”
原本哭哭鬧鬧的攤販再不敢有半分阻攔,紛紛避了開去,只片刻功夫,整個大街上便已是一片狼藉。
而皇宮中,晉麒行色匆匆而來,就連臉色似乎也極不尋常。
方至御書房,一見到陳帝,他一改以往的作派,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道:“皇上,老臣犯下大罪,求皇上賜罪!”
陳帝立即從御案後的椅子上起身,走到晉麒面前,伸手扶起晉麒道:“國丈,此時只有你與朕二人,爲何此如此大禮!你剛說犯下大罪,究竟是什麼事?爲何要朕賜於你罪?”
晉麒抹了抹眼角擠出的兩滴淚哽咽道:“皇上,老臣家門不幸,丟失了先帝御賜給老臣的貢品,一尊玉佛,老臣犯下大錯,還請皇上責罰!”
“父皇賞賜給你的東西怎會丟失,你放在哪裡?”
“回皇上,御賜之物非同小可,老臣自然不敢怠慢,所以老臣細心地收藏書房之中,每日都有僕人細心打理。今天上午時分老臣在家的時候,還見到好好的。卻沒想到,剛剛發現玉佛不見了,定是家中遭了竊賊,老臣已命所有家丁在家中搜查。只是,老臣是擔心那竊賊只怕已經逃出了府。”
陳帝道:“父皇所賜的東西絕不能流落民間,你務必派人要在全京城範圍內搜查纔可!”
晉麒立即道:“是,皇上!只是老臣家中家丁只有百餘人,家中侍衛也不過三百餘人左右,要想在短時間內在整個京城查到丟失之物,恐怕沒那麼容易,而時間一長,老臣也擔心竊賊會出京城,到那時要想找到就更難了。”
陳帝道:“那就讓李致的衛統府出兵,在全城搜查!”
晉麒道:“是,皇上!不過,老臣也擔心那竊賊是否有可能出城,所以老臣想請李將軍的衛統府在城門處及其他各個要塞設卡,任何進出之人均要接受搜查,如此嚴查之下,方可儘快查到丟失的玉佛。”
“好!朕準了,傳朕旨意,命李致帶領衛統府官兵,在京城及進出京城的各個要塞處設卡,全力排查,任何人等均要仔細接受搜查!”
“是,老臣遵旨!”
晉麒轉身而去,嘴角微微上揚,帶起幾絲笑容,甚至連腿下的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御書房裡面,見晉麒離去,張元與祁老將軍二人從屏風外面走了出來。
張元道:“皇上好計策,他晉麒果然上鉤了。”
陳帝輕輕一笑道:“衛統府裡的**英乃是朕的人,祁老將軍,你拿上朕的手詣去,讓**英務必排查仔細,必須要找到進京的那人,尤其是他手中的畫像!”
祁老將軍立即道:“是!”
陳帝道:“另外,我們還要找個人,讓人冒充晉麒以爲的那個人。”
他們二人點頭。
陳帝道:“好在這次晉麒拿出來的藉口是遺失了父皇賜的玉佛,而不是什麼畫像。如此,一旦抓住那人之後,張元,到時你親自帶着那人裝作要進宮的樣子,記住既要讓晉麒等人充分意識到這個人是他們所要找的那個人,又要讓他們覺察不到我們是故意泄露的,這個中分寸定要把握好。”
張元道:“老臣明白!”
陳帝又道:“而且此人一旦抓住之後,萬不可出一點點事情,否則消息傳到秋樑窪,這畫像是否讓晉麒看到便毫無意義,他們立即就會懷疑到我們抓住了此人。”
張元立即問道:“那怎麼辦?”
陳帝道:“要麼找人易容成他,要麼就說服此人爲我們所用!只是易容極容易讓人看出破綻,若是有一點點閃失,便會功虧一簣。”
張元道:“唯有說明此人。”
陳帝點頭道:“要說明江湖中人極難,他們箇中人大都極講義氣,輕易絕不會背叛主子。”
祁雲山道:“那如何是好?”
陳帝凝思道:“到時見到此人再說,若是他能深明大義,能意識到晉麒所做的那些事對大陳國的百姓會帶來何等傷害,但凡有些良知的人應該能意識到這點。若他是與晉麒等人一丘之貉,那便殺了他,找一個身材相似的易容成此人。”
二人立即道:“是!”
陳帝道:“只要有**英在,那人定是插翅難飛!朕絕不能讓你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再出事!”
只是,事情遠非他們所想的那麼簡單,京城全面布控之後,連着十多日均是一無所獲。
陳帝這幾日面上雖看不出什麼來,但心中卻是極爲着急,他不能讓那兩個冒着生命危險深入雲塔幫和晉麒私建的那支軍隊中的人出任何事。甚至若是真的讓那個人來到晉麒面前,所有事情被他得知之後,他將會讓大陳幾百萬的百姓陷入戰火之中。
當然與陳帝一樣焦慮不安的,還有他晉麒!他絕不能讓那個人落入張元等人的手中,更不能讓那人到陳帝的面前,他定要找到此人,拿到那兩幅畫。
其實那個人早已到達了京城,只是在京郊外,他便已發覺了不對,於是便隱藏了起來。
已入十月,就在全京城嚴陣以待,定要抓住從秋樑窪來的那人之時,祁府的張茹芸卻在這日要生了。
十月本未到大雪紛飛的時節,但今年的冬季卻比以往來早了許多,在這幾日竟然紛紛揚揚地下了幾場大雪,天寒地凍。
茹芸本就身子極弱,臨到生產前的那幾天,府裡上上下下更是日日擔心,雲芷放下手中的賬冊,也片刻不離地跟着茹芸。祁老夫人比誰都急而害怕,哆哆嗦嗦地拎着一串佛珠,日日跪在佛前禱告。
十月二十,當皚皚白雪紛紛揚揚飄落下來的那一刻,茹芸終於要生產了。
一聲高過一聲的痛呼聲如壓在枝頭的積雪一般,瑟瑟震落,當兩三盤的血水端出來的時候,祁步君額頭細密的汗水如冬日裡陽光曬化的積雪一般,滴答而落,在地板上濺起如暈的落花。
雲芷從產房裡出來,兩手都沾着鮮血,急切道:“婆婆,姐姐的身子很虛啊,又生了這麼久,已經沒有半絲力氣了,可怎麼辦!”
“那……那……那怎麼辦,一定要把孩子生下來……不能讓孩子出事,雲芷,你一定要答應婆婆,不管發生什麼事,一定要她把孩子生下來,知道嗎?”
“娘,都什麼時候了,您還說這樣的話!雲芷,你快進去守着,一定不能讓茹芸出事,我這就進宮去請周太醫!”說罷,急奔而走。
祁老夫人一把抓住雲芷沾染了鮮血的手,她的手如同外面的層層白雪一般,冰涼透骨,也因極度的緊張而不斷顫抖:“雲芷,聽婆婆的,萬一有什麼事,記得要孩子,要孩子知道嗎?”
雲芷悵然地望着早已奔遠的祁步君,外面大雪紛揚,無論他走得多快,外面如此溼滑,要請來周太醫只怕最快也要半個時辰吧。半個時辰,竟是如此漫長,漫長得可能發生種種,漫長得有些事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翠芝走去過,輕聲道:“小姐,您可要想清楚了,孩子沒了,大人在就還可以生,大人沒了,那麼這個孩子也成了您的孩子了。”
雲芷的手猛地抖了幾下,她愕然地看向翠芝,似是有些不認識一般,那個昔年凍得懾懾發抖,因吃了人家飯菜而付不起銀兩被人不斷欺打的女孩,如今站於自己面前的真的是當年自己救下的那個單純的女孩嗎?
不,怎可以這樣!我雲芷一生無兄弟姐妹,甚至連母親也早早過世,從未感受過來自手足之間的情誼。是她茹芸,她往日待我如親姐妹一般,在這危險關頭,我又怎能棄她不顧。
“不!”她決然地說出這個字,衝進產房。
產房內,茹芸已痛得暈過去,幾個接生婆聲嘶力竭地大喊着讓她快點醒過來,讓她再用力把孩子生下來。
雲芷伸手掰開茹芸的嘴,將薄薄的幾片參片放入,在她耳側說道:“姐姐,你一定會沒事的,你一定要平安生下孩子,夫君已經進宮去請周太醫了,他剛走的時候已經說了,無論如何,他讓我定要保你平安,是保你平安,你聽到了嗎?你好不容易纔有了這個孩子,所以,姐姐,你一定要沒事,一定要平安生下孩子。”
晶瑩的淚從她眼中滑落,雲芷看着那不斷滑落的淚知道,茹芸,她定會沒事的。
原來,人的意志可以這般堅強,原來姐姐,你竟是愛他愛得這麼深,深得可以舍了自己,深得只消他對你有一絲絲的情意,你必會爲他奮不顧身的。
雲芷甚至有那麼一絲的後悔,她愛他至深,竟是連自己也要慚愧的。
力氣在一點一點地蓄積,她緩緩睜開眼睛,想從雲芷的眼中探得點點,臉上汗水混和着淚水,額頭的髮絲粘粘地貼在面上,“是……是真的嗎?他……他真的這麼說的?”
雲芷狠狠地點頭:“對,他真的是這麼說的,你放心,他去請周太醫了,很快他們就要來了,你一定要堅持!”
有如同當初她替彩蓮擋下的那鞭子狠狠地抽打在自己身上一般,從下身傳來陣陣如撕裂般的痛疼,只叫人恨不能立即取了刀來,一把將自己的肚子剖開取出那個鬧騰的孩子。
茹芸屏住呼吸,她蓄積力氣,一次又一次,不斷跟自己說,不能放棄,無論是自己還是孩子。
時間怎變得如此緩慢而愁長,長得似乎過了整整幾天幾夜一般,雲芷緊張地眼着茹芸,她大聲地喊着:“姐姐,用力啊,你一定要用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