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過多次父親,讓他去祁府提親,父親和祖母一直很寵愛我,我以爲他們定會爲我安排一切。”
“可是,父親說,他與你早在戰場上相知相愛,你們倆一定會成親的。那幾日我天天哭天天鬧,我不相信父親所說的,於是我便每日去尋着他的足跡。後來我發現他每天在黃昏時候都會到你們醫館去,大約一個時辰後便出來。”
“呵,你瞧,劉姑娘,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他的心從來都在你那裡。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自從我知道他每日的行蹤後,我便每日站在你們醫館對面的角樓上,遠遠地看着他,哪怕只是一眼,我也是心滿意足的。那段時間,他應該是最開心的吧,他輕快的身影走進醫館,然後在你的再三催促下離去,他離去的背影也是如此輕快,大踏步跨馬而行,連眼角都溢着滿滿的笑……那樣的笑容,我從未見過,縱然我如今已嫁入祁府近兩年,卻未曾見過一次。”
茹芸苦澀地笑笑,低了低頭,“可是你們卻遲遲沒有成婚,再後來,年宴上,當皇上說要給他賜婚的時候,我以爲會是你。”
“當時的那種彷彿連呼吸都無法正常的難受差點將我逼瘋。可,我沒想到皇上竟然賜婚於我和他,那種愕然,那種……好像你一直想的一件至寶甚至比生命都要重要的一件至寶丟失了,暮然回首,卻發現原來它一直就在你身邊。我真的別提有多高興,我以爲是我父親向皇上去提的。”
“我一直都知道他根本不愛我,可我不在乎,我深深地愛着他。我那時覺得整個世界都是那般溫暖,到處都充滿了陽光,其實那年的冬天格外寒冷也格外的漫長。”
“後來我母親也去太后面前提過,皇上方知道是自己棒打了鴛鴦。皇上叫他進京,我不知道皇上和他談了什麼,只是我們的婚期仍如期進行了。”
“我父親母親,我祖母就我一個孫女兒,他們把我寵上了天,我自己也在張府飛揚跋扈慣了,那年的上元節,我與他去燈市,卻沒想到,他半途將我扔開,對了,那次我們倆也見面了,算起來,應該是第一次正式面對面的相見。就在那天夜裡,我被他的隨從推到了河裡,九死一生,要不是謝老先生,我想我早就在那天便已死了。”
雲芷一驚:“原來是這樣,難怪,我這兩次爲少夫人診脈的時候,總覺得你身體裡有股寒氣。”
茹芸苦笑道:“那次我大病了一場,燒了幾天幾夜。後來醒來後也想明白了,自己再不能這般任性下去,便拜謝老先生爲師,學習如何待人處事,如何知書達理。”
“我本以爲,我成婚後,會很幸福地和他生活在一起,他一定會注意到我爲他所做的改變。可是,我錯了,錯的徹底,這所有的一切都只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罷了。就是如今,我懷着他的骨肉,也從未聽他說過一句暖心的話。甚至於這幾個月來,我們連好好說話的可能性都沒有,他始終忘不了你。”
茹芸低頭哽咽,她輕輕拭去,“是我,我錯了。是我不應該拆散你們倆的,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怨旁人,也從未怨過他。他對你那樣的笑,自從皇上賜婚後,我再沒見過一次!”
雲芷看着眼前的人兒,原來,她的日子也並非自己所想象的那樣,便安慰道:“少夫人……我與少將軍早已是過去的事了,你別再想了。我相信等孩子生下來後,少將軍會對你們好的,你們……你們會越來越幸福的。”
茹芸苦笑着搖了搖頭,也許會吧,卻不知道要到何時……
茹去拭去眼角的淚水,看着雲芷道:“劉姑娘,你是個好姑娘,我相信,你會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我會的……少夫人。其實我……雖然我……”
茹芸苦澀一笑,“我明白,愛一個人,沒有誰對誰錯,只不過造化太弄人罷了!雖然那次我親耳聽到你只把他當你的哥哥,可我也是女人,如何能不清楚。對不起,劉姑娘……”
雲芷低頭輕輕搖了搖頭道:“不,少夫人,該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我……如果當初我們不跟着回京,也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我仍是塞北那個與爹爹每年巡遊四海的姑娘。而你與他纔是真正的一對,該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雲芷擡起頭微微一笑,“不過,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你們倆有了孩子……”
“這個孩子……”茹芸低頭輕撫着肚子,“這個孩子不是他想要的……”
雲芷微微一笑,不管這個孩子是不是他想要的,也是有了,是他與她的孩子,“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少夫人放心吧,胎兒與你都挺好的。”
雲芷站起來轉過身去,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這麼長時間以來,她每日都苦苦支撐,她每日都要讓自己變得更忙,只有這樣,她才能去忘了他,她才能沒有時間讓那個身影突然跳入她腦中。卻不知,原來那個人也是這般每日想着她,可那能怎麼樣呢,張茹芸纔是他的妻子,那個懷着他孩子的女人才是他的妻子,而我,卻什麼也不是……
“小姐!小姐!”春芳急匆匆地跑來,看到還站在一側的劉雲芷和翠芝用憤怒的雙眼狠狠地瞪了瞪他們。
茹芸看着氣沖沖的春芳,心裡一個咯噔道:“怎麼了這是?”
“小姐,原來他們如此蛇蠍心腸!”春芳用手指着雲芷道。
茹芸的臉色變了變道:“春芳,你說什麼呢!不得無禮!”
春芳走過來,看着劉雲芷道:“小姐!你知道嗎,剛纔她劉雲芷給的那包藥,我拿去給蔡伯煎,沒想到在裡面發現有幾顆麝香!要不是蔡伯多看了兩眼,要不是我正好識得麝香,您這次就讓她們給害了!”
雲芷一驚:“麝香?這……這怎麼可能,那是我親手配的藥,少夫人懷有身孕,我怎麼可能會給她的藥裡放麝香?”
春芳將藥一把塞到雲芷手上道:“你還在這裡狡辯,你們回春堂扎藥的手法獨特,我們只會用剪刀剪開,根本不會扎,你不信可以問問蔡伯,他拿到藥的時候,那上面的扎繩可有動過?”
雲芷看着那包藥,裡面確實有四五顆麝香,她的臉色有些變,看着張茹芸道:“我……少夫人,請你相信我,我絕不會在給你的藥裡放這些東西的!”
春芳上前一步道:“那請問,劉小姐,不是你做的,難道是我們小姐做的不成?我們小姐一直和你坐在一起,她爲何要誣陷你?她又如何誣陷你?”
翠芝眼見着自家小姐被欺,忙道:“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們小姐雖然與祁將軍兩情相悅卻被你們硬生生拆開,但也不至於害了祁將軍的骨肉。”
春芳定定地看着劉雲芷道:“哼!好一個兩情相悅,小姐,你說句話呀!人家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
“怎麼回事?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祁老夫人本就會在理佛後會到院子裡來坐坐,陪茹芸賞賞花或是做些孩子的小衣裳,如今聽這邊這般吵鬧,便加快了腳步過來。
“老夫人!”
“婆婆!”
衆人見了老夫人,便齊齊行禮,也停了爭執。
茹芸柔聲道:“婆婆,沒事,只是一個小小的誤會而已,並沒有什麼事發生。”
老夫人見劉雲芷主僕二人和張茹芸主僕二人均在,剛又是這般爭執,便知道並非誤會那般簡單,何況前年那事一直如鯁在喉,她看向春芳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來說!”
春芳瞪了眼雲芷主僕二人道:“老夫人,今日劉姑娘過來爲小姐診脈,說是小姐已過了頭三四個月,從現在起胎兒已穩定了,可卻還讓小姐再服一劑藥,這藥也是她親手交給小姐,然後小姐給我的,我拿去給蔡伯,纔剛打開,沒想到裡面竟有孕婦忌用的麝香!”春芳一把從雲芷手中奪過藥,拿到祁老夫人眼前,“老夫人,您看,這些便是麝香!麝香活血散淤,劉姑娘生爲醫者,豈能不知!”
“麝香!那……那可是會導致滑胎的,茹芸,你怎麼樣?肚子可有什麼不舒服?”老夫人剛一聽麝香二字,忙慌了神,走到茹芸身邊,伸手摸向茹芸的肚子。
茹芸輕聲道:“婆婆,我很好,那藥媳婦還未曾飲用。”
“哦,那就好,那就好,也虧得春芳機靈。”老夫人鬆了一口氣,轉身看向劉雲芷道:“劉姑娘,謝謝你來看我們家茹芸,但你既是醫者,便十分清楚麝香是爲何物!我老太婆好不容易盼來這個孫兒,斷不願他出任何差錯!”
“老夫人,我……我沒有!雲芷以前也在祁府住過,老夫人您應該最瞭解雲芷的,雲芷斷不可能做這樣的事的。”雲芷低着頭,雙手攪着衣角,臉漲得通紅。
春芳冷冷一笑道:“呵,是啊!以前劉姑娘不就是在祁府住過嗎,所以正如翠芝所說的,與少將軍兩情相悅,現在看到我家小姐不但嫁給了少將軍,還懷上了他的孩子,心裡能好受嗎?”
翠芝憤怒道:“你……你血口噴人!小姐,這分明就是他們栽贓嫁禍,他們想讓你和少將軍永不相見,互相恨透了對方纔甘心呢!”
春芳失笑道:“哈!老夫人,您聽聽,與少將軍見面?原來就算我家小姐與少將軍成婚多時,甚至都有了孩子了,他們還頻頻見面呢!”
雲芷氣急道:“翠姐姐,你說什麼呢,我何時與少將軍見過面,不要亂說話!”
春芳道:“既然你們以爲這是我們栽贓給你們的,那麼證據呢?我們可是有實打實的證據的!”
“你們既然有心栽贓,又怎麼可能讓我們查到什麼!”翠芝見站在一側不知如何反駁的劉雲芷,便自己上前一步說道。
春芳力辨道:“老夫人,如果不信,您可以傳蔡伯來問問,他拿到藥的時候,那上面的繩子可有動過絲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