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公公輕聲在陳帝面前說道:“皇上,這般的大案一旦發生,自然要上報朝廷,由大理寺派人親自到現場去勘察的,可上報上來的奏摺卻是與事實完全相反,不得不令人懷疑啊!”
陳帝看着方勇道:“不錯,大理寺的人到了那邊是如何做事的?爲何事實沒有查清?或者更有可能是別的?”
“皇上啊!大理寺去的那幾個人,天天被李昌好酒好菜地招待着,他們查的那些卷宗和詢問的所謂的證人也都是李昌和他的那個師爺給他們準備的,又怎麼可能查到實情!”
陳帝一驚,一手已重重拍在桌子上,砰的一聲,連着桌上的硯臺筆墨也晃了晃,“怎麼?大理寺的人沒有自己去現場勘察,沒有去現場提人詢問?而是讓李昌給他們準備證據和證人?這怎麼可能查到真相,真是豈有此理!”
“沒有!”方勇老漢搖頭道:“我們日日盼着他們能過來,老漢我天天守在那堆廢墟處,本想着就是拼了草民這條老命也要把實情告訴他們,可……可他們不過在那刺史府裡呆了幾日,看了看李昌給他們提供的材料,還有他們自己找來的什麼所謂的證人,根本從未出過府,我們是有苦無處說啊!李昌甚至還在朝廷派的人來之前便暗中派人抓了十多人,嚴刑拷打之下,誰又敢再到刺史府去喊冤!我老漢那幾日也是怕被他們捉了去,日日膽戰心驚,好在他們並不知我兒子一家三口之事,再加上我老漢從不賭,才躲過一劫。大理寺的人在刺史府裡不過住了三兩天,李昌便和他們遊山玩水去了,哪還有心思細細去管這件事呢。”
“實在太可惡!大理寺的這幫人怎能如此行事!他們拿着朝廷的俸祿,竟如此敷衍了事!”
“唉,皇上,我們老百姓過的日子難啊!因爲幽州一向多有竊賊,可那刺史大人從來不管這些竊賊,我們是叫苦連天。所以小兒每日都會將房門反鎖着,卻沒想到,這樣反而害了他們呀!那日深夜,草民和老婆子睡在東側,兒子一家三口睡在西側,待到發現起了大火,西側的房子早就起了火了。老婆子去街上喊人,可那刺史府的軍卒們根本不理我們,可憐我那孫子才五歲多點啊!就那麼活活被燒死了……”
張元見方勇說得動情,不免自己的眼圈也紅了紅,安慰道:“老人家,您也別太傷心了,人死不能復生,我們活着的人總要爲他們討回公道!”
“沒錯!”陳帝憤憤道:“如果事實真如你所說,朕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如此草菅人命,在我大陳國內絕不可姑息!”
“對,一定要討回公道!”老漢聽了抹了一把淚說道:“這案子從案發到最後大理寺和刑部判下來過去了整整大半年了,草民天天盼日日盼,卻沒想到最後竟是盼來這樣的結果。”頓了頓方勇又道:“可是草民知曉,皇上您是明君,張大人是個好官,所以我們二人才會冒險一試,竟沒想到,張大人會親自將我們帶來見您,實是百姓之福啊,咱們幽州的老百姓有救了!”
說話到此方勇已是哽咽,再難於繼續。
張元接着說道:“皇上,他們二人九月份啓程來京,這途中經歷種種險難,甚至一度被何大人府裡的小廝當成竊賊打成重傷。”
陳帝立即問道:“怎麼回事?你們又怎麼會去何晨府上?”
方勇抹了把淚道:“是我老漢糊塗啊!原本以爲那些被派到幽州調查案子的官員是瞞着何大人的,卻沒想到,他們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啊!”
張元道:“好在他們只把你們當成竊賊了,若是真讓他們知曉你此行的目的,恐怕這般天大的血案再難有翻身之日了!”
方勇點了點頭後又道:“草民與老婆子二人在九月便啓程到京城來,那些家裡遭了災的,私下裡知道我們老二口要來京城,就偷偷給寫了一封信,您看,皇上,上面有上百人的簽名。我們怕被官兵知道了,遭遇不測,所以把這封信縫在了袖子裡。”說着老漢把袖口扯開,拿出一封有點變形的信來,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名字或是按了手印,那些署上的名字,竟一個個都是用血寫成,鮮血早已乾透,已有些發黑,通過這一字字一點點的鮮血,可以看到,這是怎樣的冤情。陳帝拿着這封信,只覺得過於沉重,手也不停地抖了起來,字字句句如血泣,句句字字如哀嚎,針針紮在陳帝的心上。
陳帝緊緊地將信拿在手上:“三十幾條人命,上百人被燒傷,是怎麼隱瞞過去的?”
“皇上,那李昌在幽州橫行霸道,這件事發生後,又抓了很多人,逼他們就範。我們家裡都已經有死的死,傷的傷,又怎敢……,何況……何況他的兄弟在京城做的是大官,我們老百姓怎麼敢和他們作對。死了傷了的,也只好忍着了。”方勇抹把淚狠狠地說道:“可我老漢不怕死,當然也不能白死,兒子一家都沒了,我們老夫妻二人如今也五十多了,我們不怕死,我們是怕這麼多條人命不但白死,還能成爲那些昏官往上爬的墊腳石啊……”
方勇老妻道:“對,皇上,我們不怕死,可我們不能也這麼白白的死了呀,我們出來的時候,鄉親們都是含着淚偷偷來送我們的。”
“皇上,求您爲草民做主啊,爲那些死去的和受傷的幽州老百姓做主啊……”方勇老漢夫妻二人又朝陳帝跪了下去,陳帝忙命肖公公將二人扶起。
陳帝道:“張卿,你火速暗中派人前去幽州將此事的始末調查清楚,務必要詳細確鑿!”
張元道:“皇上,方勇老夫婦二人已到張府有兩個月了,當時老臣聽了後感到無比震驚,所以當時便派人前去幽州探查得一清二楚,今日方回!”
陳帝立即問道:“人呢!”
張元道:“回皇上,正在宮門口候着!”
陳帝道:“好,肖玦,你速速到宮門口將人帶來,記住,不要讓他人查覺!”
肖玦忙應了聲:“老奴遵旨!”便立即向宮門口趕去。
約一炷香的時間,肖玦已將張元府上的管家康平帶來。
“奴才張府管家康平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陳帝命其起身。
張元道:“康平,你把這段時間在幽州所見所聞一字不落地向皇上稟明!”
康平道:“是,皇上!奴才在幽州整整呆了一個月方將事情的始末摸清楚!”
陳帝道:“一個月?也就是說幽州境內人人將此事瞞得嚴嚴實實,這般的大案他們是如何做到讓人人都瞞住的?”
康平回道:“回皇上,權勢加上金錢便沒有辦不到的事,尤其是權勢!”
陳帝重重的一掌砸在桌上,“權勢,哼,好一個權勢!”
康平道:“那幽州的刺史李昌在事後,與其師爺想盡一切辦法隱瞞!”
陳帝冷哼一聲道:“也就是說事實的真相確如方勇老先生所說的那般,而非奏章上所說的李明鑫無意中碰落燭臺,且事後多次往返火場救火了!”
康平道:“沒錯!那火實實在在是李明鑫所縱,當時賭場內起碼有兩百人左右目睹李明鑫拿着火把放聲大笑,而且李明鑫的身邊還有兩個隨從是爲同犯!”
陳帝道:“兩名同犯,同犯如今何在!”
康平道:“前去賭場救火的正是幽州刺史府的家丁,他們自然認得李明鑫,所以無人敢將其拿下,而那兩名同犯自知犯下大案,連夜逃跑,至今仍未抓到!”
陳帝冷冷一笑道:“張卿,朕命你想盡一切辦法,務必將此兩個同犯儘早抓捕歸案,抓到後密密押回京城!”
張元忙應道:“是!老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