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全離去,李昌的心跌到了冰點,他哆哆嗦嗦地道:“不……不……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樑啓看着連話也講不清楚的李昌凌然道:“李大人是覺得下官怎麼可能會弄到這些東西,帶來這幾個證人是嗎?”
李昌哆嗦道:“你……你們究竟把他們這些人藏在哪裡了?爲什麼你府上和祁府都沒有?爲什麼前天晚上你會夜宿祁府?”
樑啓將手中的東西啪的一下一掌拍在案臺上,站起身走到李昌面前冷冷笑道:“你永遠也沒有機會知道!”
樑啓蹲下,直直地逼視着李昌道:“李昌,原來在你的眼中,天王老子你最大吧!哼!三十多條人命一百多的傷殘你可以這麼輕輕鬆鬆的抹去嗎?你們的種種行跡簡直令人髮指,人命在你們的眼中就是那麼一文不值嗎?爲了達到你們的目的,不折手段,慘無人道!”
李昌仍是不甘心,哆嗦地舉起手指着那幾個證人,“他們……還有這些東西……你……你是怎麼弄到手的?爲什麼我會一點都不知道?”
樑啓站起身,冷冷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至於我如何找到他們,又是怎麼得到這些東西的,你沒必要知道!”
接下來的事,便變得極爲簡單,李明鑫和李昌全然沒有了半絲抵抗的力氣。在六位證人的證詞之下,他們有什麼說什麼,對當日犯下的事供認不諱,甚至於爲何要放火,又是如何與兩位下人放火講得極爲細緻,而李昌又是如何收買了方牛和張乙二人,又是怎般說與大理寺的人將此案子坐實,一一倒了出來。
直聽得樑啓臉都有些扭曲,他萬萬沒有想到,當時區區一個地方的刺史就能行這般劣跡,全然不顧陳國律法,甚至於李昌還能借用李明鑫這縱火之事坐上了當朝的二品戶部尚書如此重要的位置,他們是怎般的心性,怎般的可惡之極。
若不是用此事將他們糾出來,那麼可想而知,再過兩年,戶部會被他李昌變成一個怎樣的地方。
下人們帶着癱瘓成一灘爛泥般的李昌和李明鑫帶了下去。
他們不僅殺了人巧言未償命,還能踩着百姓的鮮血與殘肢登上高位,如果不是陳帝的運籌帷幄,統籌全局,如果沒有陳帝的智謀,此案將永無見天之日。
真當陳國的百姓是何等的卑賤!草菅人命到這般地步,實是讓人齒寒,聞之失色!甚至於連一個十多歲的小小姑娘都不曾放過,樑啓只恨自己爲什麼不能早點揭穿他們,爲什麼不能早日將他們繩之以法,起碼這樣,冬兒不會死,他爲那個小姑娘的剛烈惋惜,他爲百姓的悽慘人生嘆息。
整個案子整整審了三天,坐在堂下的記錄人面前的卷宗更是高高地累起厚厚的一疊。
案子終於審畢,衆人都已精疲力竭,但事情還遠沒有結束。
惠王起身道:“樑大人果然是我大陳國的棟樑之材!這般的大案竟能審理得如此條理清楚!”
樑啓忙道:“微臣要多謝惠王,若沒有惠王在此坐鎮,只怕微臣並不能如此順利地審理!”
惠王笑道:“你放心,李全他不敢再弄出事情了,早在一開始審案的時候,本王已經看到,李全讓外面的人撤走了!何況還有祁大統領在,你大可放心!”
樑啓道:“有皇上統籌全局,運籌帷幄,有惠王爺來替微臣壓堂,又有祁統領給微臣撐腰,微臣才能如此快的審結此案!”
惠王拍了拍樑啓的肩膀道:“接下來的這些事就交給樑大人你了,本王要回府休息了!”
樑啓忙道:“是!王爺請慢走!”
惠王走後,樑啓只是稍做休息,便又投入到了對此案卷宗的整理之中。
樑啓整整理了五天,纔將這件案子的卷宗細細理好,可是如何上報陳帝的摺子,他卻是寫了撕,撕了又寫,他突然覺得自己所掌握的文字實難於將這斑斑劣跡用區區幾百來字說清楚。
眼看着又是一個新的一天到來,樑啓站起身,活動筋骨,他明白陳帝此刻的心境。
究竟是什麼強大的毅力能讓當今這個智勇雙全的皇上時時隱忍,東方的魚肚白已是微微跳躍。
樑啓一把轉身,坐到書桌旁,將狼毫筆沾滿墨汁,一口氣便寫了下來。
寫完了奏章的樑啓,筋疲力盡,他在朝爲官十多年,從未像今日這般累過,可這種累,累的不是身,不是手,不是他這幾天來的的不眠不休,而是心!是膽寒啊!
李昌已不可能出現在早朝上,但李全還在,大理寺的何晨還在,同其他幾位尚書、同張元、同晉麒一起仍舊位列在百官之首中。
李昌所說的那些話,還不足於將李全和何晨二人拉下馬,抵多也就斥責幾句或是罰些俸祿,再嚴重些,也頂多降級罷了,幾年之後,仍會回來,又怎能傷得了他們分毫!
若不是陳帝的再三交代,他樑啓真的狠不得在刑部就立即將李全一舉拿下。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所以當他眼睜睜地看着李全離去的時候,他拽緊的雙手纔會青筋暴起。
李昌的幾位姨太太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如今除了哭幾聲外,別無他法,而李老夫人自小帶大李昌與李全兄弟二人,什麼樣的風浪沒經歷過,什麼樣的難事沒碰到過。
她柱着柺杖砰砰地敲打着地面,凌然對着哭哭啼啼的女眷呵道:“哭什麼哭,還沒到哭喪的時候!”
幾位女眷被這一呵,立馬嚇得禁了聲,陸陸續續地退了出去。
李全府
李全如今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他想明哲保身,他要想盡一切辦法將自己與兄長撇清一切關係,李昌已經完了,可他李全還沒有完。
李全煩燥地在書房內走來走去。
李全的夫人李氏拿着一杯茶悄然推開房門進來,李全面朝裡面,並不知道是誰進了房,以爲是哪個不知趣的下人,也不轉身,只吼了聲:“滾出去!”
李氏並不理會李全的怒吼,將茶盤放到書桌上,李全怒而轉身,一看到是自己的夫人,頓時如泄了氣般,長嘆一聲頹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李氏是個極爲精緻的人,就是在這風口浪尖上也不忘將自己打扮得十分得體,梳着高高的髮髻,流着烏丹,頭髮上抹了些玫瑰的香精,散發出一股迷人的香味,發髫上插着一跟翡翠製成的玉簪子。雖是已年過四十,但卻保養得十分好,面紅膚白,着一件淡綠色的長錦衣,用深棕色的絲線在裙襬處繡了幾枝梅花,一根寬寬的腰帶系在腰間,更顯得她風韻猶存。
李全緊鎖着眉頭,雙手緊緊地揉着兩頰的太陽穴:“夫人,你怎麼來了!”
李氏將茶杯從托盤中取出遞到李全手上,那茶杯亦是十分精緻,青藍的梅花,在白色的底蘊下,顯得更加素雅。
李全擺擺手,示意自己此時並無心品茶。
李氏站在李全身前,淡然道:“無論發生什麼樣的事,我都會與你在一起!”
李全猛地擡頭道:“不,不可以!你帶着忠兒馬上離開,越遠越好!”
李氏淡淡笑了笑道:“老爺,天下雖大,沒有你的地方,卻不是家!”
李全愕然地盯着李氏,李全一向做事極爲低調,就是夫人,也僅僅只有面前的這一位,不似自己的兄長,娶了五房姨太太,無端端地惹出了這麼多的事。
二人一向相敬如賓,感情亦是極好。所以,儘管朝中大臣自先帝起換了幾波,然他卻從來都是穩中慢慢升遷,直至如今成爲刑部尚書。這一切均有李氏幕後默默的支持與點撥。
李氏亦道:“發生這件事時,兄長人在幽州,而你在京城。另外派去幽州的人是他大理寺的人,與你刑部又無半點關係。就是將鑫兒押到了京城,你亦在皇上面前說過,鑫兒是你的親侄兒,爲了避嫌,懇請皇上換個地方關押他,只是皇上極爲信任你,並未將他換地方而已。如此這樣,這事與你又有何關係?當務之際,兄長與鑫兒已是救不得了,你何不借此撇清自己與他的關係,也能好好照顧母親和幾位嫂嫂。”
李全擡頭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夫人,也許是關心則亂吧,他怎麼沒有想到這點,自始自終,失火一案他都從未參與過,那麼竟然如此,憑着自己的一向低調,而大理寺卿何晨又是自己兄長的親家,將此事輕輕鬆鬆推到大理寺那三個寺丞的身上又有何不可?何晨頂多是個管教下屬不嚴的罪名,皇上罰他點俸祿而已。
李全豁然開朗,站起身將夫人攬入自己懷中,輕聲道:“謝謝你,什麼時候,都有你在!”
李氏輕笑:“無論什麼時候,我和忠兒都在你身邊!”
第二日早朝之上
樑啓將奏章送到肖公公的手上,由肖公公轉到陳帝的手中,陳帝翻開奏摺,細細地從頭至尾看過去,好似他本對此案並不清楚一般,內心洶涌,不過他的面上卻保持着無比的鎮定。
但他知道,張元和樑啓同樣也知道,他們做了這麼多,要的遠遠不是隻僅僅將李昌父子殺了而已。
晉麒看着這幾天發生的這些事,如此之快,僅僅只是五天,五天時間,已定了李昌與李明鑫的死罪。快得他連靜下心來好好考慮的時間都沒有,更不用提想出應對之策。李明鑫被放出來的時候,他一再告誡李昌和李全兄弟二人,讓他們切記不可再讓李明鑫惹出事端,否則必會是萬劫不復。可他終歸是高估了李明鑫,也高估了李昌與李全兄弟,這樣斑斑劣跡的人又怎麼可能改得過來。一朝走錯,便是滿盤皆輸。
好在他自己及時抽身出來,至始至終,他也不過是早知道這事的真相罷了,李昌父子活也罷,死也好,與他並無多大的關係,有的只是他又要頭痛另尋一個人來接手戶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