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滿朝文武俱以等候多時。
言逸默默站在武官一列後面,他看到穆太傅站在文官最前面的位置,臉色也是明暗不定,似乎也無法揣測皇上的意圖。
正當所有人都議論紛紛時,忽聽傳令官扯着奸細嗓音道:“皇上上朝。”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見皇上臨朝,百官皆叩拜,言逸跪拜時暗中擡眼瞄了他爹一眼,忽見皇上氣色和身脈比從前更差了很多,不僅精神萎靡不振,甚至走路都需要宮人攙扶。
猛地,一陣不祥預感從心底浮起。
皇上落座,只見他臉色蠟黃,略微擡了擡乾巴巴的嚴密掃視衆人,虛弱道:“朕,近來體弱乏力,無法操理朝政,今天特招衆臣下入殿,是爲……”
皇上說到這裡,目光稍微向旁邊一幅泥金萬里江山屏風後看去。
言逸站的位置微偏,正好能看到皇上目光所及之處,屏風後站了一個人,憑那人身量形容,十有八九就是茹皇貴妃。
言逸不由一蹙眉,茹皇妃躲在屏風後,而且皇上知道,他們兩個人是有什麼意圖?
還沒等言逸猜度完,就聽皇上繼續說:“今天,朕在列爲百官前下詔,太子言璃已過而立之年,素來勤懇政事,有懷珠韞玉之才,堪當重任,此後將賜太子監國之任……”
言璃此時站在文官一列之內,嘴角不由浮出一絲得意笑容。
但皇上剛剛說出讓太子言璃監國幾個字,言璃笑容還沒徹底漾開,其他忠臣和言逸還都沒表態時,忽聽大殿門外忽傳來一聲女子凜冽之聲。
“皇上此舉荒唐,萬萬不可!”
大殿之上居然有女人擅入,衆人皆驚,忙回頭看去。
就見一個身披深紫色花紋繁複華麗紗裙,冷豔鋒利,珠紗遮面的女人款款走入大殿。
言逸轉身後也大吃一驚。
他認得出,這女人不是別人,正是伊夢。
……
大殿之上很少有人認得伊夢,雖不知此人身份,但卻能看得出她是個女人。
於是立刻有人大吼:“御前侍衛幹什麼去了?竟任由一個異域女人擅闖大殿,其罪當誅。”
“御前侍衛!”
伊夢一張絕美臉龐在珠紗後漾出笑容,朱脣微宛。
“你們的御前侍衛在本王面前無異於木雕石刻之人,而本王,纔是今天這裡的主人。”
聽她自稱“本王”衆人不由更加驚訝。
就有人問:“你,你到底是誰,敢擅闖我大夜國理政殿,不怕死嗎?”
伊夢剛要張嘴回答,這時,驟聽龍座之上的皇上用無比驚惶,顫抖的聲音道:“護駕,侍衛快來護駕,這個女人,她是頤娑族妖女——伊夢。”
“什麼?”
皇上一說完,殿上羣臣驚恐失色。
伊夢是大夜國千夫所指,人人恨不得誅其命,食其肉的異域妖女,她居然敢獨自闖入皇宮大殿,這對大夜國來說無異於最大的恥辱。
登時,羣臣有的發怒,有的驚恐,千奇百狀無所不有,而言逸,則仍沉默着站在羣臣之後。
但他雙眸以蘊其無比冷冽的鋒芒。
就見伊夢擡手慢慢摘下遮擋面容的珠紗,猖狂一笑。
“不錯,我就是當年被你們大夜國千軍萬馬追殺的頤娑族女王——伊夢。”
言辭凜冽,氣勢傲然。
在她身上,真的可以看到幾分言逸冷傲凌冽的氣勢。
……
但,此時大殿上最驚惶的人居然不是言逸,而是皇上。
當年他意外寵幸了伊夢,本就做錯,可不料伊夢一夜成孕徹底成爲他稱帝之路的最大絆腳石。
所以他在伊夢生下孩子後不折手段展開對這對兒母子的殺戮,希望她們能從他生命中徹底消失。
可天算不如人算,直到今天,言逸仍好好站在朝堂上,而伊夢,居然在如此重要的一刻不請自來。
她來幹什麼?
被這個問題困擾的不僅是朝臣、言逸、言璃和皇上,更有躲在屏風後的如皇貴妃。
在滿殿寂靜時,穆太傅說話了。
他尚算沉穩道:“立太子爲監國乃我大夜國內政,女王何故阻攔?”
“哼!”
伊夢冷哼一聲,擡眼斜睨人堆兒裡的言璃一眼。
“那個廢物!”
她伸手指着言璃道:“他一個明昭昏蒙、蔽聰塞明的酒囊飯袋也能坐上監國之位,不怕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你敢胡言詆譭本太子?”
言璃終於發怒了。
自然,他也早就知道言逸生母就是眼前這個頤娑女王,如今她忽然出現阻擋自己監國,肚子裡繞的什麼詭計誰都清除。
於是言璃大吼:“本國朝政豈容外域之人說長道短,來人!立刻擒獲這個妖女,押入大牢!”
言璃吼完,一片寂靜。
根本沒有侍衛上殿,大臣們當然都不可能自己動手,言逸仍沉默,只見死一般寂靜。
伊夢冷幽幽笑了。
“小東西,看見了吧?這就是你所謂的威風凜凜?朝廷里根本沒人聽你的話,你用什麼臉面監國?”
一語未了,忽見屏風的茹皇妃終於忍無可忍走出來了。
“伊夢!”
她怒喝一聲,“你私闖大殿阻攔我璃兒監國,到底意欲何爲?”
伊夢不屑掃了茹皇妃一眼。
“還用問麼?”
她冷笑:“我是好心好意來給你們大夜國推舉另一個威鳳祥麟之人監國。”
穆太傅沉聲問:“是誰?”
伊夢微笑,伸手一指言逸。
“就是你們的鎮北世子——言逸。”
……
伊夢此言一出,滿殿譁然,連一向器重言逸的穆太傅都不由皺了皺眉頭。
言逸再無數目光中仍保持沉默,但他臉色已經無比寒冷起來。
茹皇妃終於忍不住氣,大聲吼叫:“這麼多年了,你終於肯承認了?言逸是你和皇上生下的孽子,他身上有你頤娑族妖族血脈,我大夜國絕不能讓這樣一個人監國,而且……”
說着,茹皇妃目光殺氣:“而且今天他罪名確鑿,本宮可以立刻下旨誅殺言逸這個妖族後嗣。”
“是麼?”
伊夢很無所謂的輕撫一下鬢邊泛着幽冷光澤的黑色珍珠髮簪,輕聲冷笑。
“可我怕你沒這個本事,也沒這個命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