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臉火舌跳躍下顯得額外慘白，眉目間隱着森寒之氣，比之鋒芒畢露的那種凌厲跟令人膽寒心顫。
這少年正是言逸。
他凝視婦人片刻，冷冷開口。
“佟阿姑，在望雲府你一向恭順謹慎，本公子眼拙，的確沒看出來你竟是另有身份的暗衛。”
跪在地上的佟阿姑亦臉色蒼寒。
“公子縱人前人後隱匿身份，但奴婢知道，你乃是當今聖上的九皇子，奴婢又豈敢不恭？”
言逸自嘲一笑。
“你既知我身份，就該知道皇子身份對我來說是莫大羞辱和諷刺，所以，我寧願自己是草芥平民，也免得勞累你們日夜熬心監視我！”
佟阿姑聽到這裡，都擡頭直視言逸。
目光如兩道鋒利刀刃。
“公子都已經知道了，要殺要刮悉聽尊便，我佟阿姑受着就是。”
“好。”
言逸輕輕點頭，“能不懼生死，不怕酷刑，的確是皇御府教出來的人，不過，我還想多問一事，希望你能回答。”
“我什麼都不會說的，請賜我一死吧！”
面對言逸的詢問，佟阿姑滿面決然，視死如歸。
但言逸輕嘆一聲。
“那可惜了，我的人已經從浚州找到你曾被人搶走的兒子，你不想再見他一面？”
“什麼？”
佟阿姑猛渾身一震，不敢置信看着言逸。
“不可能，你騙我，你不可能找到他的……”
言逸不再廢話，向山洞外的侍衛一招手，隨即盧伯領着一個四五歲的男孩兒走進來。
那男孩兒衣衫襤褸，怯生生的樣子，盧伯掀開他身後衣襟，霎時顯出一塊拇指大小，半圓形淡紅色胎記。
“你可還記得這個胎記嗎？他就是你的兒子。”
盧伯對佟阿姑道。
佟阿姑徹底懵了，她掙扎站起來走到男孩兒跟前，仔細辨認胎記，在細看孩子頭頂斡旋，然後又細瞧了手指傷痕，凜然失聲大哭起來。
“他是我的兒子，真的是我兒子，天吶我兒子還活着，居然還活着……”
……
半個時辰後，佟阿姑安靜下來了。
男孩兒已經被盧伯帶走去吃東西，言逸才對佟阿姑說出找到孩子的過程。
“皇御府有一向鐵律，但凡身爲暗衛者不得成婚生子，你當年與人暗情生子早被人發現，但他們恐當面除掉孩子會惹你叛變，所以叫人假扮山匪搶走了孩子領養在深山裡。”
佟阿姑眼冒殺氣：“敢問公子，究竟是何人下令搶走我兒子？”
言逸清寒一笑。
“是何人給你命令監視我，自然就是誰搶走了孩子，若非被我尋回來，你兒子將來也會成爲冷血暗衛，母子同在陣營下，卻永不能相認。”
佟阿姑眼眶通紅，“撲通”一聲跪在言逸面前。
“我對襄王忠心耿耿，可他竟如此狠毒，那好，他怕我背叛，我就背叛一次，公子，你想問什麼我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
言逸扶起佟阿姑：“今後你與本公子生死照拂，我想知道襄王究竟爲何對我緊追不捨，趕盡殺絕？”
“襄王一心想謀反。”
佟阿姑誠實地說：“他是想證實公子你生母是異族人的身份，然後逼皇上蒙羞退位，不過，這些年他始終沒找到破綻，所以漸漸有收手之勢。”
言逸蹙眉。
“襄王既想收手，可爲何還給苗若晴那麼大權利隨意調配暗衛？”
“公子你有所不知。”
佟阿姑壓低聲音。
“襄王調來這麼多暗衛並非是對公子你一人，而是另有圖謀，他和江南郡的知州大人早有勾結，在江南郡安設連兵營，伺機招兵買馬訓練死士。”
“什麼？”
言逸聞言，臉色大變。
……
蘇家餐鋪日甚一日的紅火，興旺。
這天清晨，來吃早餐的人幾乎擠破大廳，更有些人爲了不擁擠也能吃到蘇家早餐，乾脆搬着小凳就捧碗坐在門外吃。
蘇小七正在廚房給言逸熬好湯藥準備送過去，忽聽外面有人一聲嬌喝。
“蘇小七，你出來。”
吃早餐的客人都吃了一驚，忙轉頭看去，見竟是望雲府中那位貴人姑娘——苗若晴氣勢洶洶的來了。
蘇小七開始聽到吵嚷還以爲又是那位探消息的少年公子，出來見是苗若晴，心裡咯噔一下，暗叫不妙。
但，她還是保持兩分笑容：“苗姑娘可是稀客呀！怎麼也有興致來我這種小鋪面吃東西？”
“我吃你的東西？”
苗若晴囂張諷笑。
“我若吃一口你的髒東西恐怕不會得髒病病死，會被京城親眷笑死。”
這話夠狂。
說笑鼎沸的客人們瞬間安靜下來，各種目光望向這位自以爲絕頂嬌貴的千金小姐。
蘇小七臉子倏然沉下去。
她知道苗若晴是皇親，但罵她可以，罵她的客人就不行。
是以蘇小七冷笑一笑。
“苗姑娘我看你說錯了吧？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百姓能吃飽喝足是託了皇上鴻福，你這句話什麼意思？盼着百姓都髒死天下大亂？”
“你——”
苗若晴一愣眼兒。
她曾幾次三番爲難折辱蘇小七，認爲她不過是個只懂做飯的粗野丫頭，不料想一句話竟能噎她個半死，心底怒火騰一下就起來了。
“你個賤丫頭敢跟我頂嘴？我今天來就是讓大家都看看你揣奸把猾的真面目。”
說罷，苗若晴高聲面對衆人。
“大家都被蘇小七僞善年小的外表騙了，其實她是個心術奸毒的女孩兒，就在半月之前她曾設計勾引我表哥去山裡幽會，意圖套騙我表哥給她更多銀子辦鋪面，蘇家就是如此無恥才起的家業……”
蘇小七眼見苗若晴紅口白牙顛倒是非，氣的臉都白了，當即斷喝她。
“你閉嘴。”
苗若晴嫣然涼笑，“怎麼？怕我說穿真相讓大家都知道你蘇家髒？還是怕你無恥形跡敗露人前沒法再賺銀子了？
衆客人聽見這些話無不議論紛紛。
“是呀！當初我親眼看見是望雲府那位言公子替蘇家出面，這位姑娘說的是真話。”
“不錯，不錯，言公子當時爲維護蘇小七不惜跟知州大人翻臉，我們清水村的人都知道。”
“我也聽說言公子每天買蘇家包子，蘇小七天天進出望雲府跟自己大門似得呢！”
這時鋪面內外圍滿吃瓜羣衆，蘇大田兩口子和女兒們聽見聲響也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