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老夫人對着範氏道:“快請進來啊!”然後又轉向顏十七,“十七,你還跪在地上做什麼,還不趕緊起來。”
顏十七依然跪着不動,“祖母還沒示下,十七究竟錯在哪兒呢!十七爲了表示虔誠,就跪着聆聽祖母的教誨了。”
顏老夫人剛剛站起來,想要迎客的身體,就差點兒倒仰。
她終於確定了,這煞星,就是上天派來專門折磨她的。
顏十八扶住了顏老夫人搖搖欲墜的身體。
谷夫人和谷宵蘊也已經進了屋。
谷夫人雖然年齡比顏老夫人年輕,但因爲一品誥命在身,也是不用見禮的。
只是谷宵蘊衝着顏老夫人行了個福禮。
顏老夫人客套道:“谷家丫頭愈發標誌了!”
谷宵蘊也不扭捏,“謝老夫人誇獎!”
谷夫人笑着道:“老夫人安好啊!一聽老夫人在此清修,便想着來拜訪一下。正好,我家這丫頭跟貴府的十七小姐一見如故。所以,安排好院落,便趕早過來了。是不是我們這來的不是時候啊?”
顏老夫人陪着笑臉,“怎麼會!孩子們之間鬧了點兒小矛盾,沒什麼的。”
“哦!”谷夫人一副也不深究的樣子,見惠通大師在,便打招呼,“惠通大師一向忙的很,沒想到這臘八的,居然在顏老夫人這裡躲清閒呢!”
惠通大師尷尬的笑笑,“這邊有人受了傷,來的都是敝寺的香客,怎能不過問一下呢?”
谷夫人道:“有人受傷了?能夠勞動大師的傷,想來應該是不輕了。可要緊嗎?”
範氏道:“是清雅嘴上破了點兒皮,倒也不要緊。只是姑娘家家的,難免嬌氣了點兒。清雅,還不趕緊拜見谷夫人!”
顏清雅帕子捂在嘴上,忍着傷口的疼痛,上前行禮。
谷宵蘊卻一下子從谷夫人身邊走開,到了跪着的顏十七面前,“槿姐姐,你跪在這裡做什麼?”
顏十七幽幽的嘆氣,“讓妹妹看笑話了!祖母和三伯母說,三侄女的嘴巴被天上飛來的石子擊中了都是我的錯!是我在寺門口得罪了鎮海侯府,所以,才招來了報復。”
谷宵蘊一臉的迷惑,看向谷夫人,“母親,我怎麼記得顏府跟鎮海侯府是親戚呢!”
谷夫人蹙眉道:“鎮海侯府不是三孫小姐的岳家嗎?”
“誤會!純屬誤會!”範氏出來打圓場道,“兩府既是親戚,哪有那麼容易心生嫌隙的!”
顏老夫人心裡更是慪的不行,卻不得不和顏悅色,“槿兒快起來吧!是祖母錯怪你了!”
顏十七這才借谷宵蘊的手從地上爬了起來。
谷宵蘊衝着她調皮的眨了下眼睛,“好奇怪啊!我還以爲三孫小姐的嘴巴是不小心上臺階的時候磕破的呢!原來是從天上飛來了石子啊!敢問大師,悲憫寺裡經常飛沙走石嗎?”
此話一問出,顏府的人的臉上就更加的不好看了。
“阿彌陀佛!”惠通大師嘆氣,“老衲也是第一次聽聞。”
關山月突然嗤笑一聲,“都說悲憫寺許願很靈驗,剛剛槿兒在大殿裡許願,誰若敢罵她,就爛嘴巴。大師也是親耳聽到的吧?那麼,敢問大師,這算是槿兒願望實現了嗎?”
惠通大師面露古怪,卻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顧低頭念着佛號。
“真的,假的?”谷宵蘊明顯的感興趣起來。
關山月道:“那就要問問三孫小姐,有沒有罵過槿兒了。”
“呀!”谷宵蘊完全是看熱鬧不嫌事大,“那三孫小姐,你可有私下裡罵過你的十七姑姑?”
顏清雅一張臉早已經憋得青紫,此刻,見人直接問到她臉上,更是氣的再也繃不住,直接跳腳,哇的一聲大哭,“你們------有沒有同情心?怎麼可以這樣子編排人?”
谷宵蘊笑笑,“三孫小姐別誤會!我就是想確定一下,這悲憫寺許願,是不是真的很靈。三孫小姐不願意多說,那就算了。惠通大師,槿姐姐真的許過那樣的願望嗎?”
惠通大師道:“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十七小姐許了那樣的願望,老衲以爲菩薩不會聽到。”
這算是從旁隱晦的作證了。
顏家的人就更加的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
惠通大師又道:“幾位施主,老衲還有事,就此告辭!”
出於禮貌,所有人都欠了欠身子。
惠通大師重重的看了顏十七一眼,便匆匆而去。
顏清雅的抽泣聲還在。
谷宵蘊卻是一臉興奮的跑到了谷夫人身邊,“母親,既然悲憫寺許願這麼靈驗,蘊兒想再去許一個!”
谷夫人皺眉,“這丫頭,怎麼不分場合了?”
谷宵蘊笑道:“母親忘了,這裡可是佛門重地,主張衆生平等的,哪有那麼多禮數。顏老夫人,讓槿姐姐陪我同去可好?”
谷夫人衝着顏老夫人歉意道:“這丫頭,被她父親給慣壞了!”
顏老夫人陪着笑臉,“谷小姐性子歡脫,很討喜。要去就去吧!十八也別在我這兒杵着,跟你姐姐去吧!都是花一樣的年齡,老是拘在我這把老骨頭身邊,也別給拘壞了。”
谷夫人附和道:“老夫人說的是!把她們拘在身邊,她們不自在,咱們也不能好好說話了。”
顏十八面上一喜。
谷宵蘊卻是垮了脣角。
顏十七卻淡淡的開了口,“我一進京,就聽聞,十八妹妹和三侄女最是親厚。兩人雖是差着輩分,卻是無話不談的。如今三侄女傷着了,不能外出見人了。十八妹妹不貼身安慰,這麼高高興興的跟我們走了,真的好嗎?”
顏十八恨恨的剜了顏十七一眼,邁出去的腳步便又退回到了顏老夫人身邊,可憐兮兮的道:“姐姐教訓的有理!十八實不該去!”
“又拿我說事!”顏清雅尖聲道,還有那麼點兒夾雜着抽氣聲的含混不清。“顏十七,你不願意帶着顏十八去,就明說,何必拿我做擋箭牌。”
顏十七就一臉受傷的看了過去,“二嫂,三侄女真的只是傷了嘴巴,沒有傷到腦袋嗎?”
直呼長輩的暱稱,還是在外人面前,而且這個外人還是禮部尚書的夫人和女兒,就真的一點兒臉面都不顧了嗎?
範氏見谷夫人變了臉色,忙陪着笑道:“夫人別見怪!這丫頭遭了這麼大的罪,怕是心情有些不好。聽聞她們幾個要出去,自然就氣更不順了。人在氣頭上說的話,當然算不得什麼的。”
然後扭頭衝着顏杜氏瞪了一眼,“還不趕緊把人帶下去養着!”
顏杜氏行了個禮,就扶着嚶嚶哭泣的顏清雅去了內間。
顏十七卻是到了高氏身邊,“孃親,人在氣頭上說的話,當不得真。那人在氣頭上殺了人,是不是也不用償命呢?”
高氏翹了脣角,“這麼高深的道理,孃親實在回答不出。不如,你去問問你祖母好了。她可是難得的明白人!”
範氏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顏十七還真想着轉向顏老夫人問問。
Wωω☢ Tтkā n☢ c○ 谷宵蘊就兀自笑了,“槿姐姐這憨勁上來,也蠻可愛的。槿姐姐不用問老夫人,這事我就知道呢!人在憤怒的時候殺了人,是絕對要償命的。在律法面前,還會有人去追究當時作案時是什麼情緒嗎?我父親就是這麼跟我講的。老夫人,我父親沒說錯吧?”
顏老夫人就恨不得面前裂開道地縫,就此鑽進去了。
被個小輩這麼打臉,她這張老臉還能往哪兒擱?
一口氣血在胃裡翻涌的厲害,嘴裡都是血腥味了,偏又不能當衆吐出來。
偏顏十七還一副恍然的樣子,“嗯!妹妹說的真好!我回去再讓我外祖父仔細給我講講!”
谷夫人不冷不熱的道:“希望今天只是我的錯覺。一直都聽聞百年世家顏家是最重禮數的,若是連顏家的禮數都出了問題,我家老爺也該給皇上上道教化子民的摺子了。”
顏老夫人咬着後牙槽道:“谷夫人放心,我顏家的禮數是沒有問題的。”
谷夫人起身,“不打擾老夫人清修了!告辭!”
關山月也就趁機告辭,並且在走之前,委婉的表達了高老太太對顏老夫人的問候之意。
顏老夫人想到高老太太,突然想明白了顏十七隨誰了,兩個都是難纏的主兒啊!
顏十七眼瞅着顏老夫人臉上的五彩斑斕,“祖母,孫女能告退了嗎?”
顏老夫人擺了擺手,連話都不願意說了。
顏十七便正兒八經的行禮,然後同着高氏往外走。
走到院子裡,就聽到“嘔”的一聲。
兩人對看了一眼,都沒有回頭,繼續送客去了。
一出院子,谷宵蘊就一把抓住了顏十七的手,“槿姐姐快點兒!咱們去許願!”
顏十七沒有防備,就被她拉的一趔趄。
谷夫人撫額,“蘊兒,輕着點兒!別傷了槿兒!”然後扭頭對高氏道:“這丫頭,在自己人面前,毛躁的本性就展露無餘了。”
高氏笑笑,“夫人以爲十七就是個沉穩的了?甭管她們!難得她們倆投緣,由着她們胡鬧去吧!”
谷夫人道:“你若無事,不如去我那邊說說話!”
高氏一臉的歡喜,“求之不得!”然後衝關山月使了個眼色。
關山月心領神會,便告辭去看着那一幫小的了。
顏十七還好說,就怕她那一對雙生子,鬧騰起來,把人家這悲憫寺給拆了。
顏十七和谷宵蘊就又去了正殿那邊。
由於是臘八,來寺裡喝粥的人很多,順帶着上香的人也就多了起來。
所以,上香也是要排隊的。
顏十七瞅瞅谷宵蘊摩拳擦掌的樣子,好奇的問:“你這是要求什麼呀?這麼興奮!”
谷宵蘊神秘兮兮的道:“浥塵公子聽說過沒有?”
顏十七瞪大了眼睛,“怎麼又冒出了個浥塵公子?”詢問的看向一旁的報曉。
“你居然不知道浥塵公子?”谷宵蘊猛的提高了聲音。很成功的引來了周圍人的側目。她卻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目不斜視,彷彿剛纔的話根本就不是她說的。
顏十七憋着笑,這丫頭還真是能裝啊!
報曉悄悄靠近顏十七,壓低聲音道:“定國公世子,姓虞,名浥塵。不知道是不是顧小姐說的浥塵公子。”
顏十七心下有了譜,轉向谷宵蘊道:“這浥塵公子,可是定國公世子?”
谷宵蘊挑眉,“別拿那些個世俗的頭銜扣在他身上,那是褻瀆,懂不懂?”
顏十七很想說,她還真就不懂。但看到谷宵蘊那氣鼓了的腮幫子,還是作罷了。
不懂也是可以裝懂的!
想來,那浥塵公子應該又是一個仙一般的存在了。
不然,怎會將小女孩迷的這般維護?
看到谷宵蘊的這副樣子,她又不禁想起了月卯。
月卯對趙翀的崇拜,也是神仙樣的。
她把那尊神仙從天上打下來了,可惜這麼長時間了,還是沒有見到他真實的樣子。
顏十七轉動了下眼珠,“蘊兒來許願,可是想見那浥塵公子一面?”
谷宵蘊紅着小臉點點頭,“京城這兩天傳遍了,浥塵公子約了人在臘八這天在悲憫寺對弈。”
顏十七疑惑,“浥塵公子是如此高調之人嗎?”
谷宵蘊搖搖頭,“也不是!他一向深居淺出的!他一年之中,唯一的一次露面就是在臘八這天,會來悲憫寺喝粥。”
對於浥塵公子其人,說實話,顏十七是不感興趣的。
所以,對於自己的孤陋寡聞,倒也沒覺得不好意思。
反正對於看重浥塵公子的人,這是了不起的大事,對她來說,卻是無關緊要的路人甲。
就算她關心朝局,但定國公世子的身份,是不能出仕的。
再怎麼驚才豔豔,卻也只能被雪藏。
所以,除了有那麼點兒的同情,她還真生不出多少興趣來。
她現在想的是,要不自己乾脆再許一個吧!
今日爲悲憫寺搞來了一萬兩銀子,相信菩薩對她也是會多些耐心的。
銀子真是個好東西啊!連出家人惠通大師都看在銀子的份上,剛剛在顏家人面前幫她說話呢!
那自己就乾脆許願,今日能見那趙狐狸的真容一面吧!
正好也輪到了她們,兩人便一起參拜許願。
小沙彌接過顏十七手裡的香,笑嘻嘻的道:“施主今日的願望真多!”
顏十七便有些不好意思,這都進來參拜了三次了,一日之內,的確是多了點兒。
突然想起第二次進來的時候,許的願望是希望小白儘早跟親人團聚,聯想到沅王妃也正在寺中,顏十七的眼皮突然跳了跳,有了不好的預感。
顏十七的臉色便刷的就白了。
出了大殿,谷宵蘊奇怪的看着顏十七,“怎麼了,槿姐姐?那個小和尚說你什麼了嗎?”
顏十七握了握她的手,“我沒事!就是突然想起,剛纔我有個小丫鬟被鎮海侯府的人推搡傷着了。我得回去看看!蘊兒,你先回去。我得空去找你玩。”
谷宵蘊看顏十七一臉焦急的樣子,“槿姐姐對下人真是好!那姐姐快去吧!得空,一定來找我玩啊!我就喜歡姐姐這樣的性子呢!”
她其實很想跟上去看看的,但想到跟顏十七畢竟是第一次見面,真拿自己不當外人,畢竟不是很好,也就只能作罷了。
顏十七便帶着報曉匆匆告辭,往高家暫歇的客院走來。
因今日顏十七這麼一鬧,打聽帝師之家的歇息處,也就變的簡單了很多。
關山月看到顏十七回來,有些詫異,“還以爲難得放風,你會野的一天不見人影呢!正想派個人去盯着你呢!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顏十七道:“小白不是受傷了嘛!我回來看看他!”
關山月若有所思道:“你對她倒是上心的緊!我看高顓高頌也是稀罕的不行,我這也正好缺個女兒,不如收她做義女怎麼樣?”
顏十七一怔,旋即嘆了口氣,“舅母還是自己生吧!這個女兒你還真就認不了!”
關山月道:“莫非,那丫頭有古怪?”
顏十七道:“是不該隱瞞舅母,但有些事還未確認,所以就連外祖父那邊都沒敢告訴。現在也只是隱隱的懷疑。”
關山月蹙眉,“可是與沅王府有關?”
顏十七輕輕的點了點頭。
今日沅王妃的表現,別人可能察覺不出什麼,但以關山月的聰慧,定然會有所懷疑的。
“至於小白的怎麼落到了莒州顏家,舅母稍後可以問孃親。我現在就想確認,那小子是安穩的。”
“小子?”關山月這下子吃了大驚。
顏十七笑笑,“所以說,舅母想認他當女兒,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關山月苦笑,“跟我來!”
院子裡有五間房,關山月帶着顏十七去向了最東間。
“粥都喝了,這會兒正歇着呢!”
顏十七摸摸自己的肚子,她一直瞎忙活着,八寶粥還沒喝進口呢!
支起耳朵聽了聽,卻又覺得不對,“那仨在一起,會這麼安靜嗎?”
關山月臉一拉,“臭小子,該不會趁我剛纔不在的更夫偷跑出去了吧?我剛纔回來隔着門問了一聲,高顓還回應了啊。”
顏十七提裙就跑,喊着,“報曉,踹門!”
報曉很聽話的一腳把門踹開。
顏十七和關山月一前一後今日。
屋裡不是空的,卻只有一個人。
高顓一個人坐在桌子旁邊,自娛自樂的玩着骰子。
關山月的火氣蹭的就上來了,上去就拍了他的腦袋一下,“人呢?高頌呢?小白呢?”
顏十七拉住關山月,“舅母,彆着急!有話好好說!”
關山月深吸了口氣,“說!那倆去哪兒了?”
高顓瑟縮了一下,“聽說有個什麼浥塵公子今日來寺裡,他們也想去瞅瞅。說一會兒就回來的!”
關山月就又想拿手指頭戳他的腦門了,好在被顏十七拉住了。
“這都過去多少會兒了?”關山月沒好氣的問,“他們什麼時候走的?”
高顓瑟縮了一下,道:“母親前腳出去了,他們後腳就走了。”
顏十七沉吟道:“這是出去了好長時間了呢!”
“你爲何沒有跟去?”關山月愈發的來氣。
高顓低了頭,“我擲骰子輸了,所以留下來打掩護。”
關山月就又想動手揍他了。
wωω☢ ttκǎ n☢ ¢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