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一角銀子來!”
小夥計立刻尋了一把銀秤子並一把大剪刀來,又從賬房的錢箱子中尋了個差不過的元寶過來,遞給掌櫃的。
那掌櫃的掂量了一下重量,秤給陸三兒看,那一角銀子,足有一兩二。
“這多的便不剪了,下次有這樣好的活計,你頭一個送來我這裡。”
陸三兒心中暗暗稱奇,接過銀子道,“我娘子這東西真有這麼好?怎麼我看不出分毫呢?”
“嘖。”
掌櫃的發出一聲鄙夷,激動地說道,“這料子和絲線,若是用上等的蠶絲和繡線,怕是更價值不菲咯。你可知道這針腳和這走線,有多難得?單看這竹葉上的一滴露水珠兒,都能繡的如此栩栩如生,這天下之大,怕是皇宮大內的繡娘,都不見得有這樣的手藝呢!”
“對了,兄弟,方便引見一下貴夫人嗎?”
陸三兒連連擺手道,“我夫妻二人不過是途經此地,掌櫃的莫怪。”
說着竟逃也似的走開了。
望着陸三兒風也似的背影,那掌櫃的不免嘆道,“這般蕙質蘭心的女子,竟栽在這樣的漢子手上了。”
陸三兒得了銀子,心中也有了底氣,立刻便往客棧趕。
路過客棧邊的包子鋪時,陸三兒見那包子熱氣騰騰的,不免食指大動起來。財大氣粗地叫老闆包了五個,那包子皮薄餡厚,一咬下去汁水四溢,吃的陸三兒很是暢快。
剩下兩個,陸三兒實在吃不下了,這才慢吞吞回了客棧。
推開門,一見到錦瑟,他登時覺得有些不妥。
“怎麼你還未用早膳?”
那桌上乾乾淨淨的,連茶水都不曾上過。陸三兒拎着空蕩蕩的茶壺,向下叫道,“小二,怎麼連滴水都沒有,早膳也沒有!”
小二立刻探過頭來,笑着回道,“爺,您使了銀錢纔有吃喝呀。”
說着又報起了菜名,“一壺清茶兩個銅板,一盞粥兩個銅板……”
陸三兒氣極,當時就恨不能將手上的茶壺扔下去。
那小二見狀制止道,“爺,這壺三個銅板。”
你狗東西怎麼跟鑽到錢眼裡了似的!
陸三兒罵罵咧咧,只能將茶壺重重放在桌上。
“你先歇着,我去給你熬藥。”
別別,錦瑟掙扎起身制止道,“我問你,昨天熬藥是不是也花了錢的?”
陸三兒點了點頭,比了個手掌給她看。
錦瑟扶額,“今日的房錢便算了,咱們還是趕緊走吧。”
陸三兒上前扶住她,“你如今這樣子怎麼走的成,現在咱們也有錢了,住得起!”
說着,他揚了揚手中的碎銀子,遞給錦瑟看。
錦瑟接過,掂量了一下,“你還真賣出去了一兩啊。”
陸三兒以爲這話是誇他的,不免咧嘴笑了,“厲害吧,那掌櫃的誇你繡工了得呢,,這纔給了這麼多。”
錦瑟看着他興高采烈的樣子,忍住沒告訴他這是自己不眠不休趕了三日的功才得出來的一件成品。
放在睿雲坊這樣的地方,三兩銀子都賣的。只因此處人生地不熟的,錦瑟不知行情,也不敢開高價出來。只能取了個最低的價格,就這還讓陸三兒覺得撿了便宜一般,當真是好忽悠。
錦瑟道,“尋常客棧,三五十個銅板,便能住的上好的了,還管飯。這裡貴了一倍不說,還什麼都要另收錢,你要住便罷了,我是不樂意在這地方住的,太糟心了。”
說着,錦瑟也不顧陸三兒的勸阻,徑直下了牀榻。
“你且先等等,好歹容我找個落腳的地方吧,這樣貿貿然出去,咱們睡大街上不成?”
錦瑟這才勉強同意了。
陸三兒下了樓,才走一半,忽想起懷中還揣着倆大肉包子呢,立刻掏了出來,遞給錦瑟,“先吃着,我去給你熬藥,咱們再說別的。”
下了樓,另付了五個銅錢,這才又得了一碗藥。
陸三兒又馬不停蹄地去尋落腳的地方。
只是倒也奇了,這偌大的萬山鎮,竟沒有第二家客棧了。
他繞來繞去,不自覺竟又回到了早上的成衣鋪子跟前。
掌櫃的見他來了,還以爲他又拿了什麼好東西過來,忙不迭迎了出來。
“大兄弟,這是又有好事想着我呢?”
陸三兒道,“怎麼你們這萬山鎮只有一家客棧的嗎,我這找了許久也沒見別家?”
掌櫃的一聽是這個緣故,也不分說,只問道,“你是要找住的地方?”
陸三兒點了點頭,毫不避諱。
“那萬山客棧實在是太黑了,燒個茶都要收錢,這還不等到家呢,幾個銅板就要霍霍幹了。”
掌櫃的眼睛一咕嚕,似乎想到了什麼好主意
“兄弟不嫌棄,儘可住在我這後頭的院裡。”
陸三兒探頭往裡看了看,只見一攏翠竹掩映其中,倒算雅緻。
“多少錢?”
掌櫃的拱手道,“不收錢,只請貴夫人能夠爲我繡一塊屏風。”
陸三兒有些猶豫,“這事可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掌櫃的見他如此,索性放了大招,“兄弟聽我一言,那萬山客棧可住不得,還是早些尋地方搬出來纔是,我這裡便是最好的。”
陸三兒奇道,“不過就是多使些銀子的事,怎麼就住不得了?”
掌櫃的神秘兮兮地附耳說道,“在那裡住的,少不得都會惹上一兩樁官司,最後賠得個傾家蕩產纔算完呢!”
難不成又是一家黑店?
陸三兒不信自己運氣這麼差,才走了一家吃人的傲然客棧,又來這一家破財的萬山客棧,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回到客棧,陸三兒將掌櫃的所言一一告知。
錦瑟沉吟了許久,也說了一樁他走後不久發生的事。
“咱們左邊房的客人,打碎了房間裡的一個瓷枕,那小二非說是幾百年前的古董,拉着那客人讓賠錢。那客人不肯,便被扭送去了官府。聽去看熱鬧的住客說,那客人被扒了衣裳,一身白衣扔出了鎮外。”
陸三兒屁股一個不穩,連忙查看身下的凳子,生怕這也是個什麼古董。
“既如此,咱們趕緊走吧!”
說着,陸三兒便趕緊將錦瑟拉了起來。
錦瑟喝了兩次藥,已經不像先前那般虛弱,藉着力道便站了起來。
看着陸三兒的樣子,她莫名有些好笑。
“你這模樣,哪裡像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陸三兒!”
陸三兒摸了摸腦袋,確實不知怎的,到了這萬山鎮的地界,膽子都變小了起來。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啊,我這不也是試着過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嗎,不得不說,真憋屈!”
陸三兒罵罵咧咧,一路下了樓。
“小二,退房!”
那小二忙不迭跑了過來,“客官,這時候退,可不退房錢啊。”
陸三兒擺了擺手,“趕緊的,把我的馬牽過來!”
小二見他們寒酸,也沒什麼油水,便輕輕放過了,退房也沒出什麼幺蛾子。
陸三兒見到自己搶來的那匹白馬時,眼睛都直了。
渾身髒兮兮的不說,還散發着一股惡臭,似乎在茅坑裡滾過一般。一見錦瑟二人,便往上直拱,那模樣,像是把他們當做了什麼吃食一般。
陸三兒氣極,“你們怎麼照顧的!”
小二忙不迭跑了出來,自行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怪我怪我。”
陸三兒見他如此態度,瞬間心頭的氣也消了些。
“怪我沒和您二位說清楚,這餵馬刷馬,都是要額外收銀子的。”
小二緊接着說。
陸三兒一口氣沒提過來,當即就揮動雙臂,一巴掌扇了過去。
那小二的身形極爲瘦小,陸三兒又是個練家子,這一巴掌下去,小二活活被扇得轉了兩圈,才砰然倒地。
“打你要收銀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