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的神色一下變得肅穆起來,立刻拉着董禮雙手合十,躬身行禮。
想來這便是前朝的禮儀,董禮只得跟着一起。
但他終究不是原住民,少不得好奇地望了一眼。
只見那車駕甚是威風,前面四人開路,後面還跟着四個小婢子,都是青春少艾的模樣。
周圍的村民,見着這車駕,均低頭斂目,很是恭敬。
獨董禮一人,有些失禮,呆呆地看着他行來。
他正望着,那馬車紗簾被一雙玉手掀起。
盈盈如春水的一雙眼,就這樣猝不及防對上了他的視線。
那女子見了他,也是一驚,微張着雙脣,口不能言。
“怎麼了?”
察覺到女子的異樣,馬車內另一男子在她身後發問。
女子立刻將簾子放下,偷偷將手上的一方帕子沿着窗口扔下。
“無事。”
董禮立刻低下頭,觀察那絲帕落在了何處。
那車駕上的男子有些不放心,仍是掀起了簾子,往他們這邊看了看。董禮此時正望着地上出神,倒正好錯過了。
若是他得見,怕是更加大吃一驚。
原來這車架上的二人,正是辛長樂同錦瑟。
待二人車駕漸遠,董禮立刻尋了一個里正不留神的空當,將那沾滿泥土的絲帕揣在了懷中。
“不知剛纔過去的車駕,上頭坐着的是何人?”
董禮本着外鄉人的態度,發問道。
一向健談的里正,此時卻選擇了閉口不言。
“若是壯士能和咱一處,以後便知道了。”
董禮心心念念要走,不過是爲了早些尋到這楚姑娘的下落,如今人已經見了,自然不會提要走的事情。少不得探問幾分,以求後事。
“小人倒是有心留下來,只是惦記家中的老父老母。”
董禮爲難道。
聽得此言,里正臉上立刻浮出一抹詭異的微笑。
“壯士有心,那真是極好的。明日咱便領你去校場上,若是能成,便能接你父母過來,一同定居於此!”
說着,里正又開始畫大餅。
“只要你能勝得過校場上任何一人,便有資格和咱們作伴。這山中空閒的院子,你隨意選,還有二十畝良田,十畝水田,供你耕種。第一個年入住,沒有收成也不怕,咱這裡還送糧送面!”
竟還有這樣的好事,董禮望着仍舊眉飛色舞的里正,忽然覺得,明日的考驗,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若是小人不幸敗選了,可怎麼辦?”
這一兜子冷水而下,里正也清醒了幾分,略有些歉意地回道,“如此,也只能說明壯士和咱這裡沒有緣分了,不過,就算是如此,咱們也會好生送你出去的。”
“只是,這出去了,可不能對外人說起咱們這裡的事情,否則……”
剩下的話,自在不言中。
董禮點了點頭,少不得又纏着里正問些如何快速通關的小技巧。里正見他上進,一一據實點撥。
翌日,才雞鳴十分,董禮便被叫了起來。
一路上,里正又接了兩人,一同去往校場。
董禮這才明白,原來這誤入此處的,並非只有他一人。只不過大家都日日有人陪伴,不得見彼此罷了。
“你來了幾日?”
身邊一八字鬍鬚的漢子悄聲問他。
董禮小聲答道,“算上今日,是第三日了。”
另一邊瘦些的小夥子插話道,“我都來了有半個月了。”
聽得他們竊竊私語,里正敲了敲手上的燈籠,“嚴肅些,這便到了!”
三人立刻噤聲,跟着里正亦步亦趨。
待到了所謂的校場,董禮簡直歎爲觀止。
這裡簡直比得上蕭晟親征正陽關時的排場,他竟一時有些錯覺,這前朝遺民背後,想必隱藏着百萬雄師。
那些勞作的村民,前一腳穿上粗布麻衣,便是耕種的好手,後一腳穿上鎧甲,便是征戰沙場的勇士。
當真是物盡其用!
“新人至!”
里正拖着長長的調子,在校場門口叫道。
立刻,一盞盞燈籠應聲亮起,那灰濛濛的天色背後,數列士兵的身影顯露出來。
那盔甲之後的臉,竟是說不出的年輕,看着也不過二十上下的年紀。
身邊瘦弱的漢子見此威武的場景,立刻被嚇軟了腿,跌坐在地。
“天爺呀,我不過是想找個地方混飯吃,怎會誤入這樣的地方!”
說着,堂堂男子漢竟忍不住涕泗橫流,說什麼也不願意向前多走一步。
那魁梧些的漢子,心中雖有些怕,但見同伴如此,很是看不上,立刻裝起膽子,上前一步,跟在里正身後。
董禮見狀,也立刻跟上了。
校場上首,一黑乎乎的人影發問。
“二人?”
里正這纔回頭望了那瘦些的男子一眼,眼神中滿是冷峻,“是!”
立刻便有士兵將那男子拖了下去。
隨着淒厲的喊叫聲刺破長空,試煉正式拉開了帷幕。
那魁梧漢子被嚇得有些破了膽子,悄聲問里正,“大人,該不會要了人命吧?”
里正笑道,“不會的,你們放心。”
可接下來一席話,又讓而二人的心瞬間又懸了起來。
“不過上了這演武場,刀劍無眼,可就不能保證了。”
偌大的校場,此時不過演武場這一塊有着數十人,整個場地顯得空落落的。若是平日裡,這校場上演兵佈陣,那是何等的壯觀!
董禮渾身的血液翻涌着,一股莫名的激動充斥着全身。
若是能拿下這裡,那於澧朝而言,將是何等的豐功偉績!
他這樣想着,眼神越發地興奮。
里正在一旁看着,頗爲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多時,一聲鑼鼓響起,試煉正式開始。
那八字鬍的魁梧男子因排在前頭,被安排在第一個上場。
此時他雙腿顯然有些哆嗦,在偌大的演練場上很是瑟縮。
“從這些小兵裡挑一個!”
還未等他心神暫定,那校場之上的首領便高聲催促道。
男子被嚇得一激靈,連滾帶爬站了起來。
他左右來回挑選着,試圖尋找一個看起來稍微虛弱些的士兵。可這些小兵都出奇地一致,甚至連個頭都差不了多少。
他挑選無能,只能胡亂指了一個,閉着眼聽天由命。
“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