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憐南的閨房清馨雅緻,便是數九寒冬,她的房中也是溫暖如春的,這會兒她正繡着一副女紅,她本是極不愛做這種閒事,但誰讓她是京中才女,誰讓她是閨秀名門,不愛做,也要裝作愛的模樣。
“聽說今兒品泉跟那個賤種鬧起來了?”屋內一個淡淡的聲音,像是被多年擱置的古琴,發出的聲音沉悶而古舊。
“是的,娘。”傅憐南仍低頭繡着那朵繁花,“都是些小事,娘你就不必煩心了。”
“再過幾日你父親就回來了,你是知道的,他最厭這些繁瑣雜事,早些處置妥當了。”傅憐南的娘,乃是傅府大夫人,整個傅府都只有她這麼一位正兒八經的夫人,其它的女子只能說是左相傅崇左養的姬妾,連個名份都討不到的。
“娘,傅問漁往日裡進過京嗎?”
“何出此問?”
“今日城王爺上門,看他與傅問漁關係頗深,我有些好奇罷了。”
大夫人走到傅憐南跟前,接過她手上的繡花針,修了幾處不甚合意的地方,說道:“當年沒有把她跟她孃親一併殺了,是我最失策的地方,怎會允她進京?城王爺歷來與京中其它幾位皇子關係疏淺,尤其是與閱王爺不合,利用傅問漁給閱王爺難堪也並不難理解。這些事,現在還輪不到你操心,還是好好想想,怎麼解決眼下的問題吧。”
“是,女兒記住了。”傅憐南低頭受教,但心頭總有些陰霾,傅問漁真的是她們看到的這般無能懦弱嗎?
大夫人一針一線繡着繡布上的繁花,栩栩如生,往些年,她的繡工是沒有這麼精湛的,若不是那個女人逼得太甚,自己哪裡會學這些女紅?怎麼她的女兒就沒跟她一起死了呢?
這京中想嫁進閱王府的女子很多,多如過江之鯽,整個京中除了城王爺之外,便是閱王爺最得聖寵,而城王爺早在多年前就明示過,他絕不會爭太子之位,也就是說,城王爺根本無意皇位,這也是當今聖上倚重城王爺的原因。
凡是皇帝,都不喜歡威脅到自己皇位的人,哪怕那個人是他的兒子。
那麼剩下的皇子中,二皇子閱王爺怎麼看都是最合適的人選,最有可能繼承大統。
現在的閱王妃,不出意外便是未來的皇后,這是多少女人的夢想?
所以當他們得知傅府想將一個庶女嫁進閱王府時,頗有怨忿,那麼多身份高貴的嫡女長女排着隊都跨不過的門檻,憑什麼讓傅府一個庶女糟賤了?
“你知道嫁進閱王府的第一個王妃,是死路一條吧?”花璇手中捏着一封信,走到門口又轉身問正泡着香茶的傅問漁。
傅問漁頭也不擡,專心烹茶:“是的,我當然知道。”
“你如何得知?”花璇詫異,這件事算得上機密,除了傅府和閱王府之外,也就只有鮮少的幾個人知曉,若非靠着城王爺實力可怖,他們也無從知曉,傅問漁是如何曉得的。
傅問漁烹茶的動作行雲流水一般流暢,倒好一杯茶,才擡頭笑道:“我說我死過一回了,你信嗎?”
花璇搖頭,怎麼會有人死過一回?
“那便不用再多說了,照我說的做吧。”傅問漁也覺得好笑,這樣的話說出來誰會信?
有人信的。
這個人是方景城,他看完傅問漁的信,莫名地笑出聲,說道:“杜畏,這下徹底證實了。”
“恭喜少主。”杜畏眉極淡,近似於無,還有些深深淺淺的疤痕,看着極爲可怖,但他對方景城的敬重順從卻是發自骨子裡的,他恨不得連腳趾尖兒都爲方景城所用,他彎腰說道:“少主可以專心準備三年後的陰陽顛倒之時了。”
“你們在說什麼?”花璇不解地皺眉,什麼三年後?
“沒什麼,照她說的做吧,好好做,三年後,我放你自由。”方景城將信交回給花璇,伸出手指在她鼻前點了一下,他心情實在不錯,否則輕易不會做出這等放鬆的舉動來。
花璇擡頭,看着眼前少主難得地笑容,似冷峻石壁山崖上的一澗山泉,清冷沁人。花璇頓時心慌,少主只會因一人這樣笑。
而她,從來就不需要什麼自由。
“少主,傅問漁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杜畏反覆看了看手中那封信,其實信是送給另一個人的,他看不透的是傅問漁寫這封信意義何在。
“小把戲而已。”方景城心情極好,挑了杆長槍在院子裡就着白雪爲幕揮舞起來,槍尖一定,紅纓微顫:“不過小把戲用好了,也極有用處,這女人有點意思。”
“需要幫她一把嗎?”杜畏心底生出些憐意,若是傅問漁知道當她出現在醉骨樓的那一刻起就成了一粒棋,只怕寧可不再重生一回吧?
“幫,當然要幫,三年時間,不尋點樂子怎麼消遣?”天地萬物,在方景城眼中,不過是個樂子,包括傅問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