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公子太客氣了!”鳳墨無奈地抱了抱拳,轉身欲離開。
忽而,鳳墨又想起什麼似的,回身從懷內掏出一方扁長木匣遞給青長英,“差點忘了,這個也是小妹親手製作的,名爲濯月香,夜間在安寢之處點了,衣染薰香,經年不失其味,新制不久,鳳某尚還未捨得用,就送給公子當作見面禮吧,微薄心意,還望公子笑納!”
“噢?”青長英慌忙雙手接過,啓匣一看,但見香體如鴿蛋大小,晶白透潤,宛如青空皓月,細嗅之香蘊襲鼻,近似月莧草的香氣中還摻雜了些別的清香,沉韻濃郁卻又雅緻悠長,一點都不覺得膩悶,驚歎之餘青長英大喜過望連連致謝,“太好了,濯月香古有記載,長英卻一直不知製法,未曾想今日竟能得之,二位厚意,叫長英何以爲報?”
“別這麼說,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鳳墨彷彿根本沒當回事兒般帶着竺紫琴離去,蘅永把他們一路送回得悅客棧。
回屋之後,兩人都鬆了口氣,與青長英打交道,對兩人都無不是一種折磨,鳳墨瞧着手中的帕子,歉然道,“怎麼辦,弄髒了,沒法還你了,空了讓沈榭去給你買打新的吧。”
“不必!”竺紫琴想起鳳墨在青長英府中那般難受樣兒,忍不住笑道,“憑地毛病多也,對香氣那麼敏感,在雎鳴縣制迷香時怎麼未見你有不適?”
“我只是對某些氣味敏感。”鳳墨解釋道,“何況對付迷香我可以暫時閉住氣,然青長英府中香氣嫋嫋滿園子都是,我閉得了一時半刻,還能一直閉下去?那還不得活活憋死?”
“好了好了。”竺紫琴帶着安慰的口吻道,“那你也該先告訴我一聲,我若曉得你的毛病自會想辦法讓你的嗅覺暫時變遲鈍,你也就會好受些。”
“我也不夠了解你啊。”鳳墨道,“誰知道你還有這本事,今日多虧了你的帕子,不然真無法繼續跟青長英做戲下去了。”
“算你運氣好,我制香丸的時候,順便也調和了一點提神醒
腦的藥汁滴在帕子上,可我們不是次次都有好運,下回你有什麼問題別再自己扛着,跟我商量哪怕是想不出法子,也總好過突如其來措手不及啊。”
“我錯了,差點誤事!”鳳墨誠意道歉着。
“知道就行,你呀!”竺紫琴雖有不滿,卻不願過多責怪,她清楚鳳墨是怕計劃受影響才瞞着她的,但他卻未料到像青長英那樣的人,怎麼可能不附庸風雅弄得四處香氣襲人?
其實說到底她也是負有一部分責任的,她擅自定下了用香丸誘使青長英之計,可沒告訴鳳墨內中緣由,直至昨夜鳳墨才聽她和盤托出整個計劃,那時鳳墨想必已不好意思退出,是她迫得他沒有選擇餘地,只能硬着頭皮按計而施。
竺紫琴的一句言而未盡的責怨,倒是顯露出少有的柔xing,鳳墨頓時心頭一暖,如沐熱湯,這種感覺很奇妙,不禁有些耳熱面臊,莫名地還慌亂無措,一時裡竟都忘了本來該想說的事兒。
胡亂把竺紫琴的絹帕揣入懷中,鳳墨半天都沒擡起頭來,他不敢直視竺紫琴,生怕自己單方面的心猿意馬讓這個太過聰明的姑娘看出來,且會因此再次翻臉冷對他。
竺紫琴瞧着鳳墨很是窘迫,誤以爲他仍是歉疚着,遂轉了話題道,“這兩日在青長英來找我們之前,我們最好不要回馨月苑了,就老老實實在得悅客棧住着吧,待會兒我會寫一封信讓沈榭帶給清蘿,把該交代的事跟清蘿詳細交代一下,順便也讓沈榭給我們帶回一些行李,你我遠道而來,房中沒有任何行李豈不是太奇怪了!”
“嗯!”鳳墨點點頭,隔了片刻,悶聲又道,“青長英真的肯咬鉤嗎?”
竺紫琴笑笑,“別被青長英的外表騙了,他固然貌美俊俏,舉手投足無不銷魂蝕骨媚色惑人,可他並不僅僅是賀蘭元榮的男寵,此人自父母雙亡後,便一路摸爬滾打忍羞含辱混至今日的榮華富貴,也就是說他骨子裡是個心xing堅韌者,且由於經歷和環境的影響,精於生意中的暗門暗
路,所以養成了不走正道走偏門的習性,最重要的是,他的確精明,一個精明的生意人,利益所趨,他不能不心動。”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壤壤皆爲利往,鳳墨承認,怕任誰也逃不脫一個利字,不過是利大利小何種利益的權衡罷了,竺紫琴最善於勘透的是人心,最喜歡出擊的也是人心中的薄弱點,連他和洛王亦不過因着利益角逐,一步步踏入了竺紫琴的棋局中,甚至他已可以預見,等到看清全局全貌,說不定他早泥足深陷無法自拔了。
看來正應了那句老話,無欲則剛,凡存有慾念者無論何種,總有一天終歸是會栽在自己的慾念上。
想想最初,他是怪過竺紫琴暗怨過竺紫琴,她利用着自己,兜兜轉轉迫着他聯手協作,呃不,不對,說得好聽點叫聯手協作,實則她不過需要人手,讓自己甘當跑腿聽命的,但此時此刻,他恍然想通了,所有的癥結都在他自己身上,在他心中所存所堅持的慾念上,他怪不得竺紫琴分毫,既然他無法放棄心中的一線希望,他就得扛住所有的後果,無論將來是甘醴還是苦釀,他都得自承自受,與別人沒有半點關係。
思及自身,鳳墨本來還暖着的心,又在一點點變涼,他起身踱到窗前,負手長立,久久都沒再開口。
不知什麼時候,竺紫琴跟着也來到了窗前,她隱約察覺鳳墨心緒低落,也隱約能感到是由於自己的某句話所致,便用指尖輕輕碰了碰鳳墨的衣袖,“你上次勸我,該做事兒的時候就不要想得太多,我們沒有退路,也沒有猶豫的資格,不會要我把你的話再還給你吧?”
鳳墨搖首,“爲了青長英?不會!我想平梁沒有什麼人或事兒令我猶豫。”
竺紫琴脣角微翹,淺笑道,“平梁沒有,玉正山總是有的?”
鳳墨想了想,深吸一口氣,“紫琴,爲利所驅,人之本xing也,我只是有些感慨好像你我間的關係也是建立於利上,等到有一天我對你來說再無利可圖時,會怎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