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她又提筆在所畫下的字符上添橫加點,像是玩兒一般,如此消磨了好一陣子,竺紫琴似有所悟,她停下筆來凝視着滿紙塗抹得亂七八糟的鬼畫符,眉頭卻愈見深蹙。
樓廊響起的輕微的腳步聲,讓竺紫琴迅速地將紙揉成了一團塞入袖中,叩門而入的是沈榭,他爲竺紫琴送來一套衣靴,“主子吩咐明兒個會走一段山路,怕姑娘體力不支,還請姑娘早點歇息。”
“知道了。”竺紫琴含笑收下,聽得沈榭走遠,方取出紙團兒,就着燈盞將之燒成了灰屑。
第二日一早用過早飯,鳳墨即來約竺紫琴出行,沈榭沒跟着,僅就他們二人騎馬往雎鳴縣的西北方向而去。
沒多久,竺紫琴明白過來,位於雎鳴縣西邊的陵地,周圍都有駐兵把守,方圓數裡內生人根本無法靠近,因此欲想看到陵地內的情況,就得攀上陵地北面的雎鳴山東麓。
雎鳴山東麓山勢還算平緩,二人一直將馬騎到半山腰,纔下來牽馬步行,在鳳墨的引領下,他們又在林子裡穿行了一陣,找到了位於林子深處的一間獵戶木屋。
人未近,木屋的門便自行開了,從屋內走出一壯年漢子,眉目深邃,滿臉的胡絡,自出現,漢子警惕和敵意的目光就在竺紫琴身上游移,而對鳳墨,連瞧都沒瞧一眼。
“最近情況怎樣?”鳳墨將馬繮交到漢子手上。
“有些奇怪,最近些天,墓陵的防守好像又增加了。”漢子口中答着,視線卻仍是沒離開竺紫琴。
鳳墨回頭看了一眼,道,“自己人,竺姑娘你把馬交給這位顧兄吧。”
漢子將兩人的馬牽去屋後拴好,跟着又從屋中取了箭弩,背在身上,三人沿小道一路上行,走了約一個時辰,來到雎鳴山東麓的一處峰頂,“玉蟾口不是雎鳴山最高的峰,卻是能看到墓陵的最佳地點。”鳳墨見竺紫琴喘息着跟上來,簡略地向她解釋道,接着又問了一句,“還行嗎?那邊有塊平
坦些的石頭,你先坐着歇會兒去吧。”
竺紫琴順着鳳墨所指,果然看到一方白石臥於草叢中,當下依言獨自坐到一邊去了,這玉蟾口顧名思義,其實也算不得峰頂,只不過是接近峰頂的一處凹陷下去的很深的巖窩,長滿了一人多高的蒿草和蕨類植物,但因巖壁陡峭如削,沒有人能上到真正的峰頂,於是到了玉蟾口也算作是到峰頂了。
由玉蟾口向下望去,只見山下綠野廣袤,風氣凝萃,依山傍水的陵區,門闕、碑亭、角樓、祭殿,寢宮等竟一一可辨,竺紫琴舉目遠眺了一會兒,不由得暗贊鳳墨很是會選地方,一則玉蟾口所對的方位,最適合俯瞰陵區不過,二則玉蟾口的隱蔽xing極好,要不是身臨此處,絕對發現不了巖窩中的奧妙。
鳳墨和那位顧姓的漢子,站在巖窩邊緣一面看向陵區,一面低聲說了好一陣子話,隨後鳳墨折返,招呼竺紫琴道,“可以了,我們下山吧。”
與漢子在木屋分手,竺紫琴和鳳墨順原道下山,返回雎鳴縣,竺紫琴顯得有些疲憊,返程的速度比來時慢了許多。
鳳墨很耐心,邊走邊等她,總是保持着不前不後的距離,走了一段,鳳墨忽然察覺竺紫琴今日幾乎沒怎麼開口,甚至連多問一句的話都沒有,不覺有些奇怪,“怎麼了?很累嗎,早知道你這麼不能走山路就不帶你一起來了。”
竺紫琴笑了一下,“是啊,讓我知曉了這麼多秘密,就不怕我給泄露出去嗎?”
“你要見洛王,所有消息傳遞方式以及進入陵區的方式都會瞞不住的,你不是不喜歡被欺矇嗎,我這也算是有誠意了吧?”
竺紫琴笑意更深,卻是未做應答。
“那位顧兄從前曾是洛王的貼身侍衛,叫顧幸,他老家恰好跟雎鳴鄰縣鄰鄉,比較熟悉這一帶的環境,即使有人搜山他也能及時從山裡轉移走,所以留他在此我還是比較放心的,你別看他好像很兇神惡煞的樣子,其實他爲人甚重情義
講信用,爲了洛王,也就他肯冒此風險,日復一日地守在雎鳴山。”
鳳墨既像是在對竺紫琴講述着,又像是自言自語道,“洛王樂善好施,如今失勢了,幸也不是所有人都反目無情,總還有一兩個能惦記着洛王好的人吧。”
“好施我贊同,至於樂善嘛……”竺紫琴沒把話講完,可暗含之意已很明顯,隨即未待鳳墨辯駁,她將話鋒一轉道,“這些事兒你不必告訴我的,我不關心你們如何幫洛王,也不關心你或是顧幸等等人究竟是如何打算的,我只要求能順利見到洛王,哪怕面談小半刻也行,僅此而已。”
鳳墨微微頷首,“我知道你不關心,不過告訴你這些並非僅僅爲表示我的誠意,你不是想和洛王談交換嗎,我覺得你既然準備搭上洛王,就應該有更實際的行動纔是,譬如,幫我們找到消息是誰遞送給洛王的,陵區突然增兵,難不成是防我?”
“極有可能。”竺紫琴淡淡嘆了口氣道,“我原先以爲跟蹤你的人是爲了尋找秘錄的線索,要麼就爲了徹底斬草除根,現在看起來,是我當初想得過於簡單了,他們暗地裡跟蹤你,大概也希望從你那兒順藤摸瓜,摸到洛王頭上,而將你我跟丟之後,必定會將注意力轉移到洛王這邊,因爲你若是洛王的人,遲早都要來聯繫洛王的。”
“還有你所擔心的,不用你提我也會留意。”竺紫琴停下腳步,望定鳳墨道,“洛王身處的環境,決定了洛王需十分小心翼翼,我爹被悄悄處斬纔不過幾日啊,秘錄和我的消息居然就傳到了洛王的耳朵裡,且又讓他深信不疑急於求成,不惜冒險和你單獨會晤,足見傳遞消息的人原是洛王信賴的人,信賴,往往纔是真正的危險啊。”
“沒錯。”鳳墨不知不覺團緊了拳頭,“恐怕我已然暴露了,這趟要安排你跟洛王相見,風險實在太大了。”
“不盡然。”竺紫琴想了想,牽了馬兒繼續向前,“我先問你,半年內,你見過洛王幾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