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予湛端起手邊的茶盞,吹散了嫋嫋茶煙,並未喝,而是施施然開口道,“看來,他待你,是極好的。如此,爲兄也放心了。”
“總是讓三哥操心。”樓嬛的心裡泛起了一陣陣的酸熱,然而,她很快就壓下了這份溼熱,巧笑嫣然,“不過沒想到,璧月竟是三哥的人。”
“三少爺吩咐奴婢要好好照顧小姐,如非必要,不必向小姐透露身份,只是哪知小姐……”璧月話語微頓,其實,那件事也怪不得小姐,若非黛雲心存歪心思,小姐也不會下手除去他們。
“璧月爲人細心妥帖,若非如此,我都不敢將人派到你身邊。”
“三哥,你此次入京,可否是因爲風華宴?”樓嬛雖是試探的語氣,但結果卻是八九不離十了。
樓予湛倒也不否認,直接默認。
樓嬛沉默,可是之前被強壓下的酸澀卻在此刻如潮水一般一陣陣向上涌來,涌得她眼睫溼潤。爲什麼,爲什麼他們連三哥也不放過,樓家到底還要逼他們到什麼地步?
“傻丫頭。”樓予湛揉了揉她的髮絲,“爹孃他們讓我來我就來,但選不選得上他們又決定不了。我就當找了個藉口輕鬆輕鬆,順道來看看你,何樂而不爲。”
明明是很無奈的話,可從樓予湛口中說出,卻像是變了個味道,反倒讓人覺得心裡暖暖的。
“三哥,我孃親可還好?”
“你放心,七夫人很好,只是頑疾纏身,不見好。”樓予湛俊眉一皺,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緻的荷包,“這是七夫人讓我帶給你的,裡面還有一封信。”
樓嬛急忙接過荷包,荷包用水仙花香薰過,淺薄的花香縈繞鼻尖,淺紫色的面兒上繡着水仙
花,一看便知是孃親的針線,一想到娘虛弱的身子竟然還費神爲她繡荷包,她的眼睛就忍不住的泛酸。
拆開荷包,裡面的確有一封信,還有一顆雞蛋大小的透明珠子,樓嬛拿出來看了半晌,也無法判定這顆珠子是什麼材質做成的,比玻璃更剔透,比琉璃更瑩潤,更奇特的是上面還有一顆顆五顏六色的小星星,並不是刻在表面的那種,而是在球內。然而拿在手中,卻能感覺到一股不可思議的融洽熟悉感,彷彿這是來自她身體的一部分。
“先看看七夫人信中寫了什麼,說不定會有解釋。”樓予湛看着這顆流光溢彩的珠子,總覺得有些奇妙。
“嗯。”樓嬛將珠子放回荷包,又將信取出展開看,信紙上是娘娟秀的字跡。
嬛兒,當你看到這封信時,就說明你已收到娘給你的星曜石,請原諒娘無法與你詳加說明,只希望你能妥善保管,聽人說七王爺待你極好,爲娘也就放心了。嬛兒,不要忘記你答應孃的事情,關於孃的一切,都不要去查,如若你違背了,你與娘,就恩斷義絕。
信的落款只有八個字:吾兒勿念,爲娘甚好。
“娘,女兒不孝……”只是短短几字,卻彷彿讓她看到蒼白而輕柔的娘在寫信時,繡荷包時,傳來的幾聲令人心疼的輕咳聲,以及在說最後一句話時的決絕,這一切的一切,都讓樓嬛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地流出,趴在桌上啜泣。
樓予湛此刻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他想,讓她哭出來,發泄出來,或許是最好的方法吧。
這不禁讓他想起來京城前到璟園時的場景,梨花樹下,七夫人一襲雪青色衣衫坐在院中,那一刻,讓他有種錯覺,彷彿眼前的人猶似
隱在雲霧中,黯淡地讓人不可捉摸,非是凡塵人,如一團隨時會化去的白雪,他一看便知,她早已病入膏肓,只靠着一股精氣神強撐着。
“三少爺來了。”七夫人脣角扯開淡淡的笑,“坐吧。”
“七夫人尋予湛來有何事?”樓予湛與七夫人算不上親近,但因爲嬛兒的關係對這位夫人還是很敬重的,印象中,七夫人容色極美,性子卻是極冷極淡的,彷彿任何事都無法擾亂她的心。
“聽聞三少爺不日便要進京,我這裡有一個荷包,還有一封信,煩請三少爺帶給嬛兒。”七夫人從袖間取出一個淺紫色的荷包遞給他,露出的半截皓腕肌膚與那飄落的梨花花瓣無二。
“我會的。”
“咳咳。”七夫人突然掩袖輕咳,那一聲聲壓抑的咳嗽,卻讓聽的人分外揪心。
“七夫人,不如找個大夫來瞧瞧吧。”
七夫人揮揮手,拒絕道,“只是冷風灌了喉嚨才咳兩聲,已是老毛病了,不礙事,到時嬛兒若問起我的情況,還請三少爺說我一切安好便是。”
“那還請夫人進屋去吧。東西我自會給夫人帶到,夫人請放心。”看着這樣的七夫人,樓予湛不知該說些什麼纔好,只能苦笑,如此的倔強,嬛兒與這七夫人不正是如出一轍麼。
“麻煩三少爺了。”
樓予湛看着七夫人姍姍離去的背影,不禁想到,擁有這樣美貌的七夫人,爲何會被孤獨冷落在這璟園,若是她肯爭一爭,自己的孃親,可還有勝算?
搖搖頭,笑自己傻,若她肯爭,那便不是七夫人了,不是嗎?這樣的病,這樣的性子,只怕七夫人也有一段不願對外人語的往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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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