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禾他們的到來並沒有引起什麼變化,日子過得風平浪靜,平靜的甚至都讓樓嬛懷疑是否是自己太過草木皆兵了,他們的到來並沒有任何意圖,只是單純地散心遊玩。
半月前,三哥帶着息兒去了神醫谷,走時神情頗爲嚴肅,他說自己的孕吐如此明顯主要還是因爲中了催心咒的原因,身體太過孱弱,如果不想辦法,只怕自己撐不到這個孩子的出生。
三哥和息兒是希望自己不要這個孩子的,她也知道自己太過任性,只是,自己若不堵上這一把,恐怕會遺憾一生。
而祁穆,想來是京中形勢嚴峻,這些日子也是愈發繁忙,除了每日會在傍晚時分回來陪自己用個晚膳,幾乎不見人影,不過,這都不是樓嬛所在意的,他不在身邊看着也好,免得被發現了什麼。
畢竟,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每一日都較之前一日更爲辛苦,這是她不曾有過的,有時,自己也想過,會不會哪一日自己就醒不來了。
這日,璧月帶着紫衣去瞧了她的養母,璧月雖非她親生,但待她卻是極好,之前也只有他們母女二人相依爲命,如今多了姐姐,自然是希望能帶給母親看看的。
寒冬愈近,去年這個時候,樓嬛正爲進京做打算,仔細想來,也已有一年時光了,這一年,發生了太多事,也改變了許多事。
園中的梅花開得甚好,奼紫千紅,凝神而望,仿若還能看到當年娘在梅花樹下煮茶的情景,覺得今日精神不錯,日光也暖和,便也讓人收集了花上露水,備了茶具。
煮茶是件很考究耐心的事,想要煮出一杯好茶,從準備開始往往就要耗費一天的時間,樓嬛自是沒有這個興趣,不過是忽然想起娘當年煮茶的場景,這纔來了興致。
裹着厚厚的毛毯,窩在軟榻上,邊淺寐邊等茶,好不愜意。
不過,卻也有人偏讓她不得安生,生生地闖了進來破壞這份閒逸,璟園的小丫鬟攔不住身爲公主的玥禾,在看到小姐的那一刻,只能怯怯地道,“小姐,長安公主來了。”
樓嬛懶懶擡眸,目光掠過玥禾,撐起身子淡淡吩咐,“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若說如今樓嬛還將玥禾當做曾經那個純真良善的十一公主的話,那她這麼多年的江湖也就白混了,一個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那雙像足了鳳卿淺鳳眸的眼睛已不見了,如今,唯剩皇家公主那大同小異的高貴與凌厲。
“不知公主前來,有何事?”樓嬛幾不可微地嘆了一口氣,看來,該來的,始終都要來,不過是早晚而已,早些來,自己還有精力去應付二分,若是晚了……
想起這些事,樓嬛就覺得自己頭痛欲裂。
玥禾看到樓嬛脣邊不自覺的諷笑,以爲是朝着自己,又不覺得對她的怨恨加重了幾分,若非宛姐姐
苦口婆心地勸自己來見見她,聽聽她的解釋,自己當真是連看一眼樓嬛都覺得噁心。
樓嬛眉頭微蹙,玥禾一靠近,似乎有一股淺淺淡淡的香味飄來,可來不及細想,就聽到玥禾她開門見山問道,“我問你,你和駙馬是否早就相識?”
不知玥禾爲何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但想到那日東方泠看自己的眼神,樓嬛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預感,不過,這事本就是事實,於是也就不避諱的點了點頭。
殊不知,樓嬛這一點頭讓玥禾眼中的恨意迅速加深,寬袖下的手緊緊握成了拳狀,往日的一切如潮水般涌來,難怪風華宴當日,她會來找自己,在聽到駙馬的名字時是那樣詫異的表情,那時的問題本以爲她是關心自己,卻沒想到,事實是這樣的傷人!
玥禾想起那一晚,東方泠對她說的話,如果這一生他能夠愛上一個人的話,那非樓嬛莫屬。對於這話,自己沒有一絲懷疑,七哥就是最好的證明。
“既然你早就認識他,爲什麼從未與我提過?”
“我認識他與否,於你來說,有意義嗎?”
“樓嬛!”
樓嬛目光一橫,在她心裡,還是不想與玥禾起任何衝突的,畢竟,自己真心疼愛過玥禾,早已將她視作親生妹妹,可如今,是玥禾不再給她留半分情面了,她還沒好心到在這種情況下還熱臉去貼冷屁股。
“你做什麼這樣看着我!”玥禾心跳漏了半拍,在感覺到樓嬛懾人的氣勢時,不免有些害怕,爲什麼看似秀婉如水的人可以有這樣令人徒生懼意的氣勢。
“我只想告訴你兩件事,第一,就算你不再認我這個表姐,我也依舊是你的七嫂,你不該對我大呼小叫直呼其名;第二,我與駙馬之間的事,你插不了手,亦無資格,因爲在你嫁給他之前,我清楚明白的問過你,至於答案應該不需要我提醒你吧。”
聽到樓嬛的話,玥禾的臉色頓時煞白,她定是想起了那番話:我一定要嫁給他,無論他爲了什麼目的而娶我,我都甘之如飴,因爲我愛他!
人都是貪心的,一旦擁有了,就會渴望更多,就如曾經,玥禾只希望嫁給他足矣,可如今,卻奢求更多,渴望得到他的愛,對於這一點,樓嬛雖無法苛責她,但也無法認同。
因爲這是她自己做的決定,與人無尤,縱然一路走到黑,也要獨立承擔。
正當樓嬛見玥禾久久不做聲準備閉目養神之際,卻聽到一滴滴水珠啪啪落地的聲音,聲音極輕,但憑她的耳力還是聽得一清二楚的。
“我也不想變成這樣,可每當我看到他那樣,我就忍不住,我知道我不該苛求他什麼,大婚之前,他已經給過我選擇,可是,可是……”玥禾越說越激動,愈發委屈,最後竟是蹲到了地上,掩面哭泣。
“公主……
”站在不遠處的映安見到自家公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心疼地跑到她身邊,望着一臉神色淡然的樓嬛,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不好作聲,只好悉心安慰。
“帶你家公主好好回去休息休息吧。”樓嬛緩緩睜開眼,看到玥禾的樣子,不由得讓她想起小時候的自己,委屈,無助。
“公主,我們回去。”映安攙扶着玥禾,心裡也是一陣難受,轉頭對樓嬛說道,“七王妃,您不知道,這些日子我們公主過得有多苦,婚後生活並不如意,公主已經是受盡委屈了,後來在公主得知淑妃娘娘過世的消息時,誰都不在她身旁,就連駙馬也未曾多安慰一句,若非太……楊小姐在公主身旁陪着,公主早就……”
映安及時收了嘴,前面那些非議主子的話本就已是大逆不道,但她忠心爲主倒也沒什麼,只是後面那句話說出來,就是犯了大罪了。
“映安,你與她說這麼多做什麼!”玥禾聽到映安多嘴,甩開她攙扶的手後,目光狠狠地剮了她一眼,拿出帕子抹了抹淚,準備轉身離開。
“公主。”樓嬛輕輕出聲,見到玥禾離去的腳步一怔,繼而說道,“淑妃娘娘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雖然姑姑的事瞞不了多久樓嬛知道,她也相信,適當時,皇帝會以一個合理的方式宣佈淑妃的死訊,不過,絕非現在。
“一個月前,明瑟殿走火,母妃就死在了那場大火中,屍骨無存。”玥禾的話語聽似平靜無瀾,但只有站在她身旁的映安可以感受到自家公主的怒意。
一個月前,差不多是她離京的時候,時間上未免有些太巧了。慢着,聽玥禾的語氣,她只以爲姑姑是命喪火海,並不知曉姑姑爲她所做的一切。
楊纖宛與玥禾未有深交,爲何會眼巴巴趕到她身邊做這個貼心人,還有東方泠,似乎一切都不是那麼簡單,樓嬛的眸中劃過一絲精光,似有什麼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只要抓住一角,就能掀開所有真相。
“我爲什麼要和你說這些,你是個黑心的女人,我以前是瞎了眼才覺得你好,映安,我們走!”
樓嬛不予駁斥,只脣畔泛起了冷笑,黑心?或許吧。
被玥禾這一攪,忽然也沒了煮茶的興致,轉而想起自己還有孕在身,這茶也飲不得,就命人將這些都撤去了,徒留了爐子燒火,順便將身上的毛毯緊了緊,窩在榻上昏昏欲睡。
遠處樹枝上的人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微微的暖意爬上眼底。忽而,只覺一陣涼意,擡眼望去,空中飄落雪花朵朵,眺望而去,紅梅璨麗,映着樹下女子更爲秀豔倦雅,靜好的恍若畫中人,她無絲毫下雪的知覺,依舊睡得安穩。
儘管如此,他也不敢再近一步,自己領教過樓嬛的功夫,若再近些,只怕就會被發現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