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從偏廳出來後樓嬛就準備回息雪閣補個懶覺。
“以秋,不要讓人打擾我,王爺回來了你和他說聲便是。”樓嬛優雅地打了個哈欠,寬了衣就往被窩裡鑽去。
“王妃,人家都欺到你頭上來了,你怎麼還能這麼悠閒呢。”以秋氣結,人家都自己送上門了,這王妃還能若無其事睡大覺,這關鍵時刻,紫瑤姐姐怎麼就回樓裡去了。
“她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我睡了啊。”樓嬛話中是滿滿的不在意,一沾上牀,就感覺渾身都沒力氣,眼皮重得都快擡不起來了,果然,大半夜搞浪漫弄情調是要付出代價的。
以秋還想念叨幾句,但見到小姐的倦容,還是忍住了,放下紗帳,輕手輕腳關好門後搬了一張小椅子坐在走廊上守着。
從外頭回來的祁穆一回息雪閣就瞧見了門口的以秋,半眯着眸問道,“王妃呢?”
原本昏昏欲睡的以秋被突如其來的問話嚇到,好半晌才反應回來,站起身朝祁穆行了個禮,“回王爺,王妃睡下了。”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以秋最開心看到王爺和王妃和好,如今兩人要單獨相處她更是樂不得地連忙跑開。
祁穆輕輕推開門又合上門,壓着步子走到裡面,淺紫的紗帳朦朦朧朧,只能從中依稀窺探到牀上女子的嬌美,眉目如畫,晶瑩如玉,只是眉心眼角已不再是曾經的恣意灑脫,而是帶上了淺薄的愁與思。
掀開紗帳坐在牀邊,一視良久。
淡淡笑意浮現,只要能這樣看着她,也覺得那樣美好,她在了,才覺得這偌大的王府有了家的感覺。直到牀上的人兒翻轉了身,一枚瑩潤剔透的的扳指自衣間掉出,祁穆呼吸一頓,顫抖着伸手溫柔勾出這枚扳指,思緒千迴百轉,最終匯成了感動,原來,這兩年自己也一直陪伴着她,不曾錯過她的點點滴滴。
可忽然,心又扭成了一團,痛得難以呼吸,彷彿兩年來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感同身受了,嬛兒,原來,你曾這樣痛。
而我,竟讓你,如此痛過?
默默收回手,並未驚動她,只是走到一旁的軟榻上躺下休息,雖然相隔一段距離,可祁穆卻能聞到她身上那一股水仙沁香,縈繞着他好眠。
彎月漸漸爬上一角,在即暗未暗的空中朦朧懸掛着。
樓嬛是被外頭的喧鬧聲吵醒的,迷迷糊糊醒來就撞上了祁穆剛睜的雙眸,來不及思考許多就脫口而出,“你怎麼睡在軟榻上?”
因着她的一句話,祁穆心情大好,笑容頗含戲謔,“我明白了,下次我會睡到牀上的。”
樓嬛迅速領會到他話中的曖昧意味,呆了一瞬後,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嘴貧。”
祁穆低聲一笑,在她穿衣收拾的期間,已招來孫和問清外頭騷動的原因。
穿好外裳的樓嬛探出腦袋,恰好聽到了關鍵的一句,楊小姐落水了。
“現在人呢?”祁穆一邊伸手拉住樓嬛的手輕輕握住,一邊平靜問道。
“人已經救上來了,不過,楊小姐醒來後吵着要見王爺。”孫和的表情顯然是不屑,正因如此更引起了樓嬛的好奇之心。
“她好端端的怎麼落水了?”把自己折騰到水裡,不會只是爲了吸引他的注意吧,這麼傻的事她也做?
“回王妃,是楊小姐想要硬闖凌波園,因而被隱衛丟下水了。”
樓嬛的嘴角抽了抽,她記得之前祁洛曾和她說過,祁穆有令,若有人接近在水一方,無論是誰,都丟出去!他還說,李尚書家的千金就被丟到過水中一回。她本來還半信半疑,現在,她真的信了。
“這是她咎由自取,孫和,你去告訴她,本王和王妃要準備用晚膳,就不去了,讓她好好休養。”祁穆的話淡的不帶一絲感情,彷彿在他眼中,那也只是一個普通人。
“是,殿下。”
“慢着,孫大哥,你先去吧,我和王爺稍後就到。”樓嬛對着祁穆笑了笑,踮起腳伸手捏了捏祁穆的臉頰,“好歹是父皇的人,不做做樣子怎麼行?”
望着祁穆瞬間被捏大的臉,樓嬛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然後,換來的就是一雙大手不甘示弱地捏住她的臉。
“放手……”樓嬛吃力地說出幾字,因爲被捏住臉,所以連說出來的話都變了形。
“一起放,一,二,三……”
樓嬛揉着自己的臉頰做起了臉部運動,佯嗔一聲,“走啦。”
凌波園倒是沒樓嬛想象的那麼熱鬧,除了王府的總管李伯,先他們一步來的孫和,也就只有全身溼漉漉哭得梨花帶雨的楊纖宛和她的婢女語云。
見到祁穆與樓嬛結伴而來,李伯先是迎了上來,一張本不露內心神色的臉上此刻寫滿了不滿的神情。
“七爺,宛兒從不知,王府就是這樣待客的!”楊纖宛蒼白着臉色,不得不說一句,這祁朝第一美人的稱號真不假,換個人如此狼狽都讓人難以直視,可她,卻偏偏帶着一股子柔美,似水中浮萍令人憐惜。
好一句指桑罵槐!樓嬛心中腹誹了一句,可面上依舊帶着得體的笑意,這明擺着是衝着自己的而來的話,從不知?這是在質疑自己當家的能力了。
“命令是本
王下的,你進凌波園之前應該有人告訴過你了。”聰明如祁穆,又如何會沒聽出楊纖宛的話裡有話。
“王爺,我家小姐好歹是客,就算您不看在與小姐昔日的情分上,也該顧忌着皇上的面子。”語云看到自家小姐如此可憐的樣子,忍不住辯駁了兩句。
她想不明白,爲何曾經將小姐如珠如寶一般捧在手心的七王爺會轉變如此之快,竟是絲毫憐惜都沒有,當初分開又不是小姐自願的,七王爺卻這樣待小姐,當真是太薄情寡性了。
樓嬛看了一眼語云,倒是一個忠心護住的丫頭,可縱然如此,也無法改變什麼,揚脣淺笑,悠然澹澹,“楊小姐,依你婢女的意思,也就是說我們七王府打狗也要看主人囉。”
“你!”楊纖宛一口氣提上不來,被嗆得連連咳嗽不止,一雙美眸怨恨地盯着樓嬛,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嘶啞着聲音道,“七爺,語云沒說錯,我雖微不足道,但畢竟也是奉旨前來……”
“夠了!”樓嬛冷冷地打斷楊纖宛的話,“你是否太自視甚高了,你真覺得仗着父皇給你撐腰就可以在這裡爲所欲爲?楊纖宛,我告訴你,如果父皇真像他說的那樣承諾你的話,只要一道聖旨下來封你爲側妃就能完事,何必將你不明不白的送進王府,徒惹非議!”
聽了樓嬛的話,楊纖宛覺得如置冰窖般寒冷,身上溼冷溼冷的衣服透過皮膚,鑽進了心裡,她顫抖着,任身旁的語云如何抱緊她想要給她溫暖,都白費一場。
“李伯,將楊小姐送回出雲閣好好照顧。”樓嬛眼底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喟嘆,自己與祁穆,欠她的都太多,若是她未曾如此咄咄逼人,而或是陷入了不可自拔的魔障中,或許,一切都會不同。
只是,她再可憐,自己都無法原諒她所做的那些事,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任何罪都不能成爲傷害他人的理由。
“是,王妃。”李伯鮮少見到如此威嚴的王妃,但他卻清楚知道,只有這樣的王妃才能配得上他的主子。
站在樓嬛身旁的祁穆未曾放過她的任何一個細節,也捕捉到了來自她身上無奈,輕輕摟住她的腰身,讓她依偎着自己,柔聲道,“回去吃點東西吧。”
“穆,若皇上真的下了聖旨,你當如何?”樓嬛很清楚,這個問題她不應問,但是,只有他,總能讓自己去問些去做些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的事。
祁穆腳步一頓,垂眸望着樓嬛,長長的睫毛像一把微微卷起的小扇子,盛住了自己如水的目光,淡淡一笑,風淡雲輕,卻滿含堅定,“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穆今生唯屬樓嬛一人。”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