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沒有看見匣子裡到底有多少的錢,可是聽到了這句話,劉氏也高興極了,她一把就將那小塊碎銀子捏在手裡,歡喜得好像是得了什麼寶貝,她笑得見牙不見眼,連連衝着老丁頭說:“爹,你只管放心,這銀子我可收着呢!”
老丁頭到底是與張氏過了那麼多年,也沒有太掃她的面子,直接將那匣子合了起來,放在了張氏身邊的炕上,像是對着張氏又好像不是對着張氏說:“家裡苦了這麼多年了,也該過點好日子了,反正現在也不是沒錢。以後這個肉,我們要經常吃吃。”
張氏聞言擡頭,有些痛苦的看着老丁頭,想說什麼又好像什麼都說不出來一樣。
老丁頭卻什麼都不管,只是走回了自己的座位邊上,大手一揮道:“吃飯!”
“哦!吃飯了吃飯了!”最高興的從來都是孩子,一聽得有肉吃,家裡最小的丁四郎立刻高興得喊了起來,而老丁頭擡頭看去,望着丁四郎那燦爛的笑臉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來。
張氏則揉着自己的胸口,那天夜裡愣是一口飯都沒有吃下去。
這邊丁家三房四房,一大早就起來,早早的就去曬穀場佔地方曬穀子,而那邊老丁頭他們的地還沒有把地裡的活幹完呢。雖然說不想管這丁家正房的事情了,可是終歸是做人家兒子的,長輩可以對你無情無義,做晚輩的卻不能這麼做。
所以丁修節和丁修義將自家的穀子晾曬好了,吩咐幾個孩子看好穀子就忙着去幫老丁頭他們收穀子去了。
有了丁修節和丁修義這樣兩個壯勞力,這幹活的速度可是一下子就快了不少。這秋收的時候其實就是一個“搶”字。搶時間,搶地盤,總之是要在老天冷下來之前,將所有的糧食晾乾入庫了,這才能安安心心的過個放心年。雖然說原來幾年家裡這些地也是老丁頭帶着老二家一家子幹,不過明顯這幾年他的身體不行了,也不能在這樣的秋收中挑樑子,丁修孝雖然幹活是把好手,可是總是有點懶,沒有人盯着就不太願意去幹。
他們一行人拖拖拉拉的幹了那麼多天才弄了一大半,而現在加上丁修節和丁修義兩個人,竟然一天的光景就將剩下的穀子都割好了,只等着明天去將穀粒都脫下來就可以去曬了。
儘管是自己的兒子,老丁頭心裡還是覺得很高興,他便一定要讓兩個人去家裡吃飯,丁修節和丁修義自然是不肯的了。笑話,剛剛鬧的那麼僵,這才過了多少時間,這就去家裡吃飯,他們心裡坦蕩倒是沒有什麼,只怕會有人心裡不痛快的。
這種感覺對於丁修節是這樣,對於丁修義亦是如此。
不過老丁頭明顯不這麼認爲,他覺得兒子不管鬧得再僵也是骨肉親情,轉過背就好了,哪有兒女會記恨父母一輩子的,這兩個兒子不是來幫自家幹活了嗎?這不就已經證明他的想法一點都不錯。
所以他一邊拉着兩個人不許走,一邊就吩咐丁四郎快點回家通知劉氏,要多做飯菜,今天丁修節和丁修義要回去吃飯。
丁四郎高興的就飛快往家跑,老丁頭則一手拉着一個兒子也往家走,他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這些年的事情,說道傷心處還有些哽咽,可是丁修節和丁修義卻心裡都不算痛快。特別是,老丁頭說了那麼多,到底是一句都沒有說丁修忠因爲捐官而要逼着二人將家裡的土地的賣掉的事情,這更是讓人不忿。
丁修節就算了,反正他也不講這些當成一回事,可是放在丁修義身上就不是這樣了,不管怎麼說,他還是對於老丁頭有孺慕之情的,可是,老丁頭東拉西扯了這麼多,卻一句不提那天的事,讓他原本就熱乎起來的心又漸漸的冷了下去。特別是三人快走到了老丁家院門口的時候,遠遠的就聽到了張氏的聲音傳了過來。
“他們怎麼那麼會挑時候?家裡不吃肉的時候他們不來幫忙,這家裡要吃肉了就立刻來幫忙了!是餓死鬼投胎嗎?眼皮子淺的東西,我們老丁家稀罕他們來幫忙幹活?我們家這麼多壯勞力就算多幹兩天也是能幹完的?用得着他來假好心!”
丁修節的臉色一下子就冷了,他停住了腳步,對着老丁頭道:“爹,我回去了,家裡還弄着飯呢。”說着就用力的將自己的胳膊從老丁頭的手裡抽了出來,掉頭就朝着自己家裡走。
“哎!老三,你別走,你別走!你別聽你孃的,你娘是有口無心。”老丁頭連忙快走幾步想要去追丁修節,可是哪裡追的上,就看着丁修節快走幾步便進了自家的院子。
丁修義聽着張氏說這些心裡更是難受,不管怎麼說張氏都是他親孃,現在張氏卻將他說得好像是無利不起早的小人一般,不過是爲了貪圖一口肉吃,丁修節本來就是個混不吝的性格,他哪裡受得了這個委屈,也甩開了老丁頭的胳膊,冷冷的道:“我們這些人就算窮得什麼都沒有了,可是骨氣還剩了一點的,不過是一口肉,難道我自家就吃不起?爹回去轉告給娘,讓她只管放心,我丁修義以後就是餓死在大馬路上,也絕對不會討飯到她的面前,讓她少在話裡話外的捎帶着我!”
丁修義的聲音大,院子里正叉着腰罵丁四郎的張氏的聽見了,立刻一路小跑的出了門,便看見跟着老丁頭在一起的只有丁修義,哪有什麼丁修節,心裡便放心起來,於是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迎着丁修義就快步走了過來。一邊走,她一邊兒啊肉啊的叫喚着:“快點進屋吃飯,今天做了紅燒肉呢,是孃親自去弄的,你自小最愛吃這個,快點隨娘進去。”
說着,張氏就伸出了手要去拉丁修義,不過丁修義卻動作利落的躲開了,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肅然道:“倒是謝謝娘了,你們家的肉我可吃不起!”說着直接轉身,快步的朝着自家的院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