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小兔崽子都閃開,這是你們放肆的地方?”
凌府外不遠處,突然出現一行人,前方一身着白袍,腰攜長劍,騎在駿馬上的貴公子,面容白淨,長相陰柔,下方是青衣小帽,做書童打扮的的小廝,牽着繮繩大聲轟敢這擋路的人羣。
趙閒剛碰到一坨軟綿綿,就被大吼聲驚醒,連忙收手站起,拍拍衣袖上的雪花,神情自若的看向一邊。
黃天天目光被來人吸引,沒有發現趙閒的鹹豬手,被人呵斥,她臉上露出一陣不快,衝着那小廝斥道:“嚎喪啊你?這南街都是本捕頭的地盤,你們進來打過招呼沒?”
黃天天叉着小腰,怒目而視的模樣,渾身上下透着股野蠻,倒還真有幾分捕頭的味道。
“那來的小丫頭片子。”青衣小廝被嬌斥聲鎮住,打眼一看,見是一半大丫頭,他不禁臉色一冷,擼起袖子正想開罵,馬上白袍公子卻擡擡手,示意他退下。
小廝雖不解,還是恭敬的退到了一邊,馬上公子打量着趙閒和黃天天,粉白的面頰,漸漸勾出一絲輕笑,打趣道:“趙大錘、黃天霸,多年不見,你們還再打架,這次又是誰搶了誰的糖啊?”
這白袍公子,說話細聲細語,修長的眉毛,配上潔白如玉的手指,若不是明顯的喉結,趙閒真能把他看成一個女人。
“你誰呀?趙大錘是你叫的?”趙閒眉頭一皺,略微回憶了下,似乎沒見過此人。
白衣公子輕輕一勾額前的秀髮,眼中帶着幾許戲謔的笑意,道:“真是貴人多忘事,二位當年在學堂時,經常把死耗子往本公子桌子上扔,還把我寫完的功課撕掉,因此受到花先生的責罰……”
“凌大胖子!”
白衣公子話未說完,凌府臺階上觀望的胡一刀,卻猛的站起身來,一臉不可思議,跑到趙閒身邊,指着白袍公子道:“閒哥,他是凌大胖子,當年偷看香月坊老鴇洗澡被……”
“一派胡言!”白袍公子被提及不堪回首的往事,臉色瞬間爆紅,惱羞成怒之下,竟然擡手一馬鞭抽了下去,嚇的胡一刀連忙閉嘴,用手擋住了臉。
白袍公子先動手,趙閒心中不由怒急,擡手直接抓住了馬鞭,粗硬的馬鞭直接在他的手上抽了一道紅痕,趙閒繞住馬鞭,往後猛的一拽,試圖把他拉下馬來,沒想到白衣公子看似單薄,身上卻很有幾分力氣,硬生生把馬鞭繃的筆直,也沒有掉下來,胯下的駿馬不堪重負左右晃動,在冰冷的空氣中噴着陣陣白霧。
‘凌大胖子’是凌家的老大,本名凌仙,從小長的很胖,經常被趙閒和黃天天混合雙打,趙閒沒想到幾年不見他,變化如此之大,去了泰國不成?
黃天天不屑的瞪了馬上之人一眼,認出來人後,氣勢更加兇了幾分,叉着腰嬌呵道:“凌大胖子,幾年不見你還長脾氣了,當年敢做現在還不敢承認?”
凌仙緊握着馬鞭,修長的手指都被大力勒的發白,面容卻沒有絲毫吃力的模樣,盯着趙閒,他輕聲細語道:“誰沒個年少無知的時候,老拿小時候說事,算不上英雄,本公子現已被欽點爲東宮太子伴讀,半月後便要進京赴任,爾等身爲我的同窗,卻毫無建樹,有何資格嘲笑本公子?”
“太子!”胡一刀聞言一驚,連忙捂住了嘴巴,躲到了趙閒後面,湊到趙閒耳邊,道:“閒哥,點子扎手,咋們風緊扯呼吧!”
趙閒皺了皺眉頭,別說太子,他連比知府大的官都沒見過,沒想到當年的大胖子,出去了幾年就混的風生水起,中狀元了不成?
凌仙以前被欺負那麼久,現在有了機會報復,那能讓趙閒輕易退去。他秀氣的眼睛,掃了掃趙閒和黃天天,搖頭嬌嘆道:“天天是個女人,我暫且不說,你趙閒當年稱霸南城,花先生也寸步不離、嘔心瀝血的教導你,如此引人羨慕的條件,換成傻子都能成才,你卻成了一個一無是處的鐵匠,文不成武不就,不僅沒有自知之明,還到處擺着一副大哥的做派,你問問你自己,你配嗎?”
凌仙話語刻薄,連黃天天臉色都變了一下,都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這樣說實在過分,她輕輕瞟了趙閒一眼,想開口插上一句,卻不知從何說起。
趙閒聞言不禁火往上冒,手上的馬鞭蹦的越來越緊,緊到連馬匹都慢慢朝他的位置移動,駿馬的蹄鐵,在青石板上蹭出一條白痕,粗大的鼻孔噴着粗重的白霧。
“給爺下來說話!”僵持片刻,趙閒一聲大喝,單手用力往後猛的一拽,不堪重負的駿馬仰頭長嘶,嚇的旁邊青衣小廝跳出老遠,凌仙也被扯了下來,如同風箏般向前栽去。
“哼!”凌仙失去平衡絲毫不慌,用腳尖輕點馬背,身體如一葉隨風般躍起,順手抽出腰間利劍,帶着一道寒芒朝趙閒刺去,在馬鞭拉力的相助下,轉瞬間就來的了趙閒面前。
黃天天沒想到二人火氣這麼大,竟然直接動刀子,小臉瞬間變色。
“好小子!”趙閒心中又氣又怒,擡手一棒子朝凌仙頭上掃去,這木棒足有凌仙的小腿粗細,呼呼的勁風極爲駭人,若是真捱上恐怕非死即殘。
凌仙不敢大意,若是刺上趙閒,同樣會被木棒擊中,他可捨不得玩命,於是改刺爲削,鋒利的長劍竟然直接把粗大的木棒,攔腰截成了兩段,凌閒見此露出一絲輕笑,輕點地面再次躍起,長劍朝趙閒咽喉襲去。
黃天霸見趙閒手無寸鐵,凌仙又仗着利器逞威,便把手中長刀拋向了趙閒,道:“接着!”
這丫頭,還算懂點事,趙閒意外的看了黃天天一眼,伸手接住了大刀,猶如猛虎添翼,藉着右臂長年揮錘的一把子力氣,單手持着四十餘斤中的厚背大刀,順手就朝劈像了凌仙,那獰笑的模樣,似是想活劈了凌仙。
黃天天見此一聲驚呼,心中又氣又急,她借刀是讓趙閒抵擋,可不是讓他把凌仙真劈死,殺了朝廷命官,那是抄家滅族大罪,她作爲捕頭,不但不制止,還借給兇手兵器,更是罪加一等。
黃天天想要阻止,可又毫無辦法,站在不知如何是好,小臉急的通紅。
趙閒心中有氣,這一刀勢大力沉,沒有絲毫技巧,完全是憑藉一身力氣劈下去的,可對於身在空中,無法規避的凌仙來說,這一刀無異於催命閻王。
凌仙瞬間變色,沒想到趙閒比他還狠,此時縱有千般技巧,也毫無用處,他只得強扭身體,雙手緊緊橫握長劍,試圖抵擋這一刀,可這把平時看起來極好的佩劍,此時卻顯得那樣脆弱,脆弱到凌仙都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叮”的一聲脆響,長劍毫無懸戀的斷爲兩截。
胡一刀等人連忙捂住眼睛,生怕看到某些少兒不宜的場面,黃天霸也忙偏過頭,閉上眼睛,等待濺在自己身上的血,臉上盡是後悔之色,官府若追查起來,她可是幫兇,這次倒血黴了…
可是,胡一刀等人等了半天,也沒有聽到刀劍入肉的身音,睜眼一看,全都長大了嘴巴,連手上的瓜果點心都掉在了地上。
剛纔還風度翩翩的凌仙,已經半跪在了地上,用肩膀死死抵住厚重的刀背,臉色煞白,豆大的汗珠從臉上落下,手中鋒利的長劍,只有一截劍柄握在他的手裡,狼狽的模樣盡顯,白色長靴踩在滿是積雪的青石磚上,連腳跟都在微微發抖。
趙閒雙手握住刀柄,狠狠把凌仙壓住,力道之大,已經可以聽到骨骼摩擦間,令人牙酸的響聲。
趙閒當年,身體雖然小孩子,內心卻是絡腮滿面的怪大叔,他可不想讓一個女孩養着,從能走路那天起,就自力更生,跑到鐵匠鋪當學徒,每天捶捶打打,一身力氣不是普通人能招架的。
見凌仙奮力掙扎,趙閒露出一絲解氣的笑意,道:“對付你,我還不需要出全力,別以爲當了官,就可以站着和我說話。”
“哼!”凌仙喘着粗氣,雙腿因爲巨力的壓迫微微發顫,身體已經半躬,硬咬着牙沒跪下去,他雙腿,只跪‘天地君親師’,這是讀書人的尊嚴,讓他給一個沒有身份的平民下跪,比直接砍掉他的腿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