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轉身去瞧,也知來人是誰!
林南低着頭恍若未聞。
青青手胳膊暗暗推了她一把,起身陪笑道:“大小姐怎的來了?這地方破破爛爛的,沒有污了大小姐的眼?”
昏暗的光線下,李鳳津一身華貴的衣衫,頭戴朱釵,搖搖走上前。緊跟其身後的錦衣女子,身量豐腴,容色嬌美,看穿戴,必是那侯府大少奶奶周順英。
李鳳津斜斜睨了一眼地上之人,冷笑道:“我道是誰?原是你這個賤人,怎麼着,好好的萬花樓不呆,居然跑這裡來吃牢飯?”
青青不怒反笑道:“大小姐來得正好,我是被冤枉的,大小姐快救救我!”
“冤枉?”
李鳳津冷笑:“光天化日之下,賄賂,脅迫當朝官員,我倒沒瞧出來你冤枉在哪裡。”
青青偏過臉與林南交匯一個眼神,兩人心下確鑿,此番入獄必是她暗中搞鬼無疑。
林南擡頭恨恨道:“你待如何?”
李鳳津笑道:“南掌櫃果然是個聰明人。我不待如何,就是看你不順眼,所以,把你弄進牢裡來玩玩!”
“你……”林南衝上前想要理論,被青青死死抱住。
“小南,忍住!”青青低聲喝道。
李鳳津拿着絹子拭着嘴角,得意的笑道:“你們這幫刁民,敢跟我作對,這便是下場。”
青青陪笑道:“大小姐,我們與大小姐無冤無仇的,大小姐何苦這樣對我們?”
“無冤無仇?”
李鳳津拿着絹子掩着惡臭,目光冷冷的落在林南臉上。
“你勾引我家從望不說,居然還攀附上了相府的大少爺。腳踏兩條船,真真水性揚花。”
“長得如花似玉,怪不得會狐媚人的。”周順英捂着口鼻,似想到了什麼,一臉的嫌棄。
“平頭百姓,沒見過世面,眼裡都盯着那富貴呢。”
李鳳津鼻子裡噴出兩道冷氣:“賤人。我勸你安份守已些。別想着一步登天,若不然,下回可就不止吃牢飯這般簡單了。
貝齒咬上紅脣。林南心頭滴出涓涓恨意來,身子掙扎了幾下,奈何被青青抱得死死。
李鳳津見這兩人被罵得一句話也不敢回,心頭暢快無比。輕笑道:“得了,好好呆着吧。等本小姐心情舒暢了,便讓你們出去。”
說罷,眉梢輕輕一挑,趾高氣昂轉身。腳還未邁出步,似又想到了什麼,翩翩轉身道:“忘了跟你說了。從望他去了西山打獵,沒個三五日。怕不會回來,只怕是……救不了你了……哈哈哈哈……”
笑聲陰冷且刺耳,周順英深看了林南一眼,跟着一道離去。
“小南!”覺察到懷中之人怒意噴涌,青青趕緊低低的喚了一聲。
“放心,這帳我記在心裡,早晚一天……”林南美目森然。
“瞧什麼瞧?還不給我老實些!”滿臉橫肉的女牢頭走過了斥罵道。
青青熟知人情事故,放開林南,迅速拔下頭上的鳳釵,遞到女牢頭手裡,陪笑道:“大姐,你也看到了,我們沒犯什麼罪,不過是得罪了人罷了……大姐多多擔待,多多擔待!”
女牢頭毫不客氣的把鳳釵收進懷裡,四下打量幾下,壓低了聲道:“外頭已經有人打點過了,若不然,憑你們兩人嬌滴滴的姑娘,進得這暗無天日的牢裡,還不給人活活吃了?放心,有我在,沒人欺負你們!”
“多謝大姐,改日出去,必有厚報!”
女牢頭看了兩人一眼,低聲道:“得罪誰不好,偏得罪她?別說是你們,便是我們府尹大人見了那位,也只有陪笑的份!”
言閉,臉色一變,手中的鞭子抽得牢門啪啪作響,聲音陡然拔高了三分,罵罵咧咧的走開了。
……
正陽目不斜視,匆匆忙忙踏入朝春院。
“太太,二小姐院裡的人和大少爺院裡的人都問過了,與山秀,如玉說得一模一樣,半分錯都沒有。”
夏氏扔下手中的帳本,揉了揉太陽穴,頭疼道:“這麼說,確是她做的。”
正陽搖搖頭又點點頭:“不好說。奴婢總覺得有些蹊蹺,可偏偏什麼證據都找不到。”
“你也算是爲她盡了心了!”夏氏嘆道。
正陽想了想又道:“那兩千兩,奴婢各個院裡都問過了,都說沒有少銀子。”
夏氏想起男人臨走前的交待,愣了半晌道:“既然證據確鑿,這丫鬟必是保不住了。罷了,等去打探的人回來,回了老爺再說罷!”
正陽還未回話,夏氏又道:“那丫鬟現在如何?”
正陽嘆道:“我剛剛去瞧過了,傷得極重,下半身動彈不得,額頭有些燙手。看到我來,睜了睜眼睛,一句話也不說。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奴婢剛剛一圈走下來,好些個丫鬟,婆子悄悄的攔住了我,說這事定不會是她做的,央求我再細細查查。”正陽倒了杯茶,一氣飲下。
“噢?”
夏氏挑眉:“這是爲何?”
“剛開始我也奇怪,後來問了才知道,這些人都受過她的好處。”
夏氏眸色一暗,沉吟不語。
“夫人,我還打聽到一件事。”
“你說!”
正陽微一猶豫,仍道:“府裡有流言說,林西被搜出來的兩千兩,是……是夫人故意指使人做的。”
夏氏一驚,眼中寒意掠過:“流言從何而起?”
正陽緊緊了眉頭:“查不出來,我也是路過園子,聽到幾個丫鬟在悄聲議論。她們說林西是崔氏買進來的,夫人拿她開刀,是想殺雞給猴看。”
夏氏身子輕輕一顫,闔上雙目。嘆道:“未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隨他們如何去說。你讓人把柴房看牢些,喂些吃食給那丫鬟,萬萬不可讓她出事,沒的讓人說,我這後來的,容不下前頭的人。”
正陽目色一沉。恭敬道:“是。夫人!”
……
日頭西落。
林西迷迷糊糊被外頭的聲音吵醒,睜開眼睛,尖銳的疼痛如火燒一般。
她哽咽的吸了口氣。正欲凝神靜聽,門吱呀一聲,一個身影撲到跟前。她渾身一凜,一隻手已撫上她的額頭。脣邊多了只茶盅。
她張嘴猛喝了幾口,舒服的幽幽嘆出一口氣。
“橙子姐姐。還是你對我好。”
橙子見她說話的聲音微不可支,不由心下一痛,道:“你且忍着,我娘偷偷去求大少爺了。你放心。總會想出辦法的。”
還找他?若不是他心血來潮要找什麼字帖,至於現在被打成這樣嗎?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橙子聽着外頭的聲響,警覺道。
“不是說……要把我送官的嗎。怎的沒了動靜?”
橙子壓低了聲道:“我也不知道。”
林西想了想,顫抖着聲音道:“橙子。你……幫我去做一件事。”
“什麼事?”
“你去問一下三小姐,我去要書那會,有誰到過我的房裡?”
橙子一愣,當下會意道:“放心,我立馬就去問。”
“等……等等!”
“還有何事?”
自己如今被打成這副模樣,師姐,師弟若知道了,必要大動干戈,還是暫時不說的爲好。再者說,自己平白無辜背了個偷盜的罪名,如何甘心就這樣灰溜溜的離了去?便是要走,也得走得光明正大,走得清清白白,絕不能辱沒了林家世代清白的名聲。
林西思了幾思,終是嘆了口氣道:“沒事了!”
“那晚上我再來!”說罷,手輕輕在林西頭上拍了兩拍,橙子迅速起身離去。
林西聽着外頭的動靜,慢慢的闔上了眼睛。
自打跟了二少爺後,又因着離出府時間將將半年,林西便覺着自己的智商沒有什麼增長,居然被人陷害至此,才後知後覺發現不對,哪還有半分往日的聰明伶俐勁。
林西啊林西,讓你不動腦子,活該捱了打。你以爲宅門裡弱不禁風的女子,只會鬥鬥嘴,吃吃醋,耍耍小心眼啊?錯,人家長袖善舞,暗藏殺機,分分鐘能取人首級
疼痛猛的襲上來,林西咬了牙,哼哼兩聲,漸漸沒了意識!
……
夜幕低垂。
醉仙居門前的數只大紅燈籠未曾像往日那樣點得透亮。衆食客們見大門緊閉,不得不掃興而去。
醉仙居大堂的一角,幾人圍坐在一處。
“老呂,你那頭如何?”
呂帳房撫着稀疏的幾根鬍子,愁道:“李從望昨日去西山打獵,只怕還有幾日才能回。你那邊呢?”
齊進目色一暗:“上下都打點好了,南掌櫃和青青姑娘在裡頭不會有事,只是那邊傳出消息來說,人必是要關幾天的。”
剛子插話道:“齊爺,白日裡萬花樓的媽媽過來鬧了一場,狠狠的把青青姑娘罵了一頓,氣呼呼的走了,還放言說等人回來,再收拾。”
呂帳房微微一滯,嘆道:“往日,我還常勸着掌櫃別老往那萬花樓跑,於姑娘家的名聲不好。哪裡知道,關鍵時候,竟是青青姑娘站出來幫掌櫃說話,真真是……”
衆人一想到青青在醉仙居門口鬧的那一出,心中均嘆出一口氣。
世人都道戲子無情,婊子無義,又有誰知道人情似水分高下,世事如雲任卷舒,若論道義,青青姑娘巾幗不讓鬚眉。
強子怒上心頭,一拍桌子道:“哼,那李鳳津公報私仇,齊爺,讓我今兒夜裡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