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李從德出了屋子,立在廊下,看着天邊的餘暉像火一般燒紅了西邊,長吸了口氣,目光緩緩落在廊下幾個坐在小凳子上的丫鬟。
也不知裡頭的周氏有沒有將話說開,那林西會不會應下,若是應下,那日後……
想至此,李從德輕咳一聲,道:“冬雪啊,你陪我往園子轉轉!”
冬雪正替姑娘做着鞋子,聞言見一院子丫鬟,婆子均把目光朝向她,一張粉臉漲得通紅,拿起針線簍,起身冷冷道:“對不住大爺,太后只吩咐奴婢侍候好姑娘,陪人逛園子這事,大爺還是找旁人跟着吧!”
說罷,辮子一甩,媚眼一橫,轉身進了屋子。
李從德半分怒氣也無。這樣潑辣的女子纔夠味,倘若在牀上,他將人壓在身下,那女子死活不從,他一把將她衣裳撒開,散着處女花香的妙曼的身子,不停的扭動……
李從望腹下涌上一股子灼熱,朝冬雪的背影看了一眼,嬉罵道:“小騷蹄子,爺早晚一天,將你吃下肚!”
話極一半,院子裡有個紅衣丫鬟笑着走上前,清脆道:“大爺若不嫌奴婢容止粗俗,奴婢願陪大爺往園子裡去!”
李從高眼中閃過玩味。眼前的丫鬟雖然容貌中等,奈何勝在新鮮,拿來玩一玩,泄泄心火,說不定也有幾分滋味。
主意打定,李從高故意皺了皺眉,捉狹的看着她紅豔豔的脣,輕笑道:“罷了,就你吧!”
紅衣女子臉色一喜,笑滋滋的跟着李從高出了院子。
兩人一走。院子裡衆人交頭結耳議論開了。
夏風指着院門,怒道:“未曾想這院裡的丫鬟,膽子竟這般大,光天化日的就勾引爺們,當真是不知廉恥。”
秋雨遞了個眼色,止住了夏風的怒罵。她喚過身邊剛留頭的打粗小丫鬟,輕問道:“這人是誰。原先在哪個院裡侍候?”
小丫鬟喚名玲瓏。只見她翻了個白眼,不屑道:“大白天的明目張膽的勾引主子,除了她容歌。還能有誰。她原在三爺院裡當差,後來因偷嚐了三奶奶的半勺子燕窩,被趕了出來。姑娘院裡要人,她也不知使了誰的路子。進了院裡服侍。這還沒幾天呢,騷狐狸尾巴就藏不住。露了出來。”
秋雨續又咬耳朵問道:“這院裡的人,是經哪個手選的?你輕點聲說與我聽,日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玲瓏壓低了聲道:“是夫人親自選的,最後由老爺過目定奪。”
秋雨與夏風對視一眼。心下一片清明。
……
話說周氏將話說完,如願的看到林西眼中的狐疑,捏着嗓子道:“好孩子。舅母只得一個姐兒,說話直不起腰板。更何況爺們的事,咱們做女子的也不能多管。所以旁的法子沒有,只能暗下叮囑讓你小心些。”
林西把周氏的話咀嚼了兩遍,方纔動容道:“舅母一心爲我,我真不知該如何回報。”
周氏被誇得心頭一片暖意洋洋,卻苦着臉哀怨道:“孩子,舅母如何能要你的回報,只是有一件事,想求你替我周全周全。”
林西心下正狐疑周氏不惜將自家男人賣了,所求到底爲何,一聽這話,立馬順着話頭道:“用得着我的地方,舅母只管說話。”
“好孩子,你即這樣說,舅母便不客氣了!”
周氏頓了很長一段時間,臉上陰一陣晴一陣了半天,才緩緩開口道:“姑娘可知道,幾個月前醉仙居的掌櫃林南被下獄一事。”
林西心頭豁然明朗。
切,拐了七個彎,抹了八個角,原是爲了這事而來。
……
“大奶奶,林西姑娘她怎麼說?”
周氏一臉欣喜的看着素蘭,低聲道:“成了!”
“真成了?”素蘭似不敢相信事情竟如此簡單。
“她答應下回進宮,在太后跟前提一提。但願太后看在她的面上,能將大哥重新啓用,也不枉我這些時日的眠思夢想。”
素蘭長鬆一口氣,嘆道:“大奶奶爲了周家,也算是盡心盡力了。只是大爺呆會問起來,奶奶要如何應說?”
周氏這纔想起自家男人跟着她一道來的,出了院竟連個人影也看不見,遂道:“大爺人呢?”
素蘭翻了個白臉,不悅道:“早回了!”
“回了?”
素蘭湊近了在周氏耳邊低語。
周氏陡然變色,捏着帕子的手指,根根蒼白,咬牙切齒:“小婦養活的賤貨,看我饒得了她!”
素蘭忙勸道:“大奶奶何必爲個賤人動氣,不過是個心氣高的丫鬟,生死都在奶奶手裡捏着。”
周氏眼中閃過一抹陰狠,冷冷道:“且讓那賤人快活幾日,等大爺過了那個新鮮勁……走吧,陪我到欣姐兒院裡瞧瞧去。”
素蘭知道大爺此番定在院裡,與賤人行那不軌之事,周氏若回去,必要撞見,徒生尷尬。遂順着話道:“雨後路滑,奶奶慢些走,讓奴婢扶着些!”
……
“姑娘,真的應下了?”
“姑娘難道忘了,那狗官爲了討好大小姐,將姑娘的師姐下獄的事了嗎?”
“要我說,像這樣的欺軟怕硬的狗官,姑娘幫他作甚?”
“就是!”
四個季節圍在林西身邊,聽說了大奶奶此行的目的後,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開了。
以一個女人等於五百隻鴨子的定論,兩千只鴨子在耳邊括噪,林西頓時覺得頭痛。她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四個季節住了嘴,屋裡頓時啞寂無聲。
“我若不應下,她如何肯走。”
林西十分淡定的捻起一顆棋子,對着棋盤思了思道:“就算太后她老人家心腸軟,顧着這府裡,皇帝一言九鼎。又怎會出爾反而,推翻自己說的話。”
春夜思忖道:“姑娘,皇上對太后十分敬重,會不會……”
林西挑眉笑道:“旁的事,我不敢說,這件事上,咱們英明神武的皇帝定會堅持己見。決不任人唯親。”
這周狗官關的是林南。皇帝正愁沒有把柄對付周家,若是她提一提,呵呵。師姐,周家的仇,師妹替你報了!
四個季節見林西十分篤定的樣子,對視一眼後。不再說話。
秋雨咬牙道:“姑娘,剛剛大爺在院裡時。咱們這裡有個叫容歌的主動湊到大爺跟前,後來……後來……她就……”
林西不用深想也知道是怎麼回事。蒼蠅想一飛沖天,總要找個營養豐富的雞蛋,將自己養肥了。
“她是不是跟着大舅舅走了!”
“姑娘聰明!”
“人各有志。且讓她去吧。”
秋雨上前一步道:“姑娘,奴婢打聽到這院裡的丫鬟,都是由夫人挑選。由老爺過目才定奪下來的,咱們初來乍道。摸不清這裡頭的深淺。姑娘又是要在這府裡住上幾年的,不如理上一理,也省得旁人說咱們院裡的人,沒規矩。”
春夜也道:“姑娘,秋雨說得對,內言不入,外言不出,各司其職,各在其位,忠心爲主,方能其樂融融。姑娘不防備別人,難保別人不防備姑娘!”
林西想着周氏的小報告,暗道了一聲好,自己這幾日東奔西跑的,竟忘了這一茬。這世上的無間道,可不單單隻在相府有,但凡是高門大宅人家,都免不了。誰是誰的眼線,誰盯誰的梢,早在開院之時,就佈置好了。
丫的,她不過是想陪着外祖父好好的過幾年太平日子,好好的替老孃盡一把孝。這一個個心思活絡,深謀遠慮的,還能不能好好的一道玩耍了。
“怪不得春陽把你們給了我,替我想得竟這般周到,這事就交給你們辦吧。”林西感嘆道。
夏風笑道:“替姑娘着想,是我們的份內之事。以奴婢之見,先不聲張,慢慢瞧着,若是好的,便留下,若是那心思大的,找了錯處攆出去。到時候,憑她是誰,也沒話說!”
林西黑亮的眼睛在四個季節臉上,轉了一圈,挑眉笑道:“都說強將手下無弱兵,一看到你們,我便覺着自己,很有幾分本事。得勒,這事就依你所說!”
四個季節被逗得捂着嘴直笑。
林西端着茶盅輕呷了一口,目光對上冬雪的眼睛,笑道:“冬雪啊,以後在這府裡行走,身邊帶個伴!”
此言一出,笑聲驟然停頓,屋裡一片寂寞。四個季節相互瞧了一眼,看向林西的目光帶着幾分敬佩。
姑娘整天笑眯眯的,說話也逗趣,隨性隨性,慵懶愜意,凡事不往心裡去,只當是個沒心思的。哪知這些日子處下來,姑娘的心思哪裡是簡單的,聰明着呢。
冬雪粉臉一紅,笑道:“姑娘放心,好歹我也是宮裡出來的人,他再怎麼着,也得顧着些!”
林西也不答話,將手中的棋子放在了棋盤上,方纔擡頭,揚了揚嘴角,似笑非笑道:“也得防着我的好舅舅……顧不上!”
……
深夜的林府,已沒了白天的燥熱,絲絲涼意沁入心脾,林北一身素衣,立在亭子中間,高懸的燈籠映着他的臉幽暗不明。
忽然亭子身後的大樹微微發出聲響,林北眉心一動,神態並不見緊張。
一個身形從高處落下,躬身立於他身後,抱拳道:“公子,靜王爺說了,山中涼快,他只喜往那處去。”
林北悠閒的擡了擡手,淡淡道:“可曾定下哪一日?”
來人道:“王爺說,一切讓公子定奪。”
林北眼眸彎彎,溫文而雅道:“這幾日天熱,那就定在十日後吧,讓王爺以他的名義給侯府去個貼子。”
來人應了一聲,上前一步又道:“公子,王爺還有句話讓小的帶到。”
“什麼話?”林北隨意道。
“王爺說,剛得的消息,穆氏一族盡數入獄!”
林北面色一沉,眼中閃過波瀾,瞬間化爲平靜。
……
二丫踹踹不安的走到亭子前,見林北白衣黑髮,背手臨風而立,頓時心跳如擂。
林北似查覺到什麼,轉過身,看着向他走來的人影,淡淡道:“夜深了,爲何還不去睡?”
二丫絞着衣角,輕聲道:“小北哥不也沒睡嗎?”
林北眼中半分波瀾也無,道:“正要去睡,一道回吧!”
二丫心頭一陣雀躍,小心翼翼道:“小北哥你先走,我跟在你後頭。”
林北身形一頓。那個人從來都是一蹦一跳的走在他前面,偶爾回首,也是嫌棄他磨蹭。
他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邁開步子道:“路上滑,你小心些!”
小北哥還是關心她的。二丫跟在他一丈之後,悄無聲息的露出一抹笑意。倘若能多些時間相處,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小北哥會不會對她生了好感……
二丫正胡思亂想着,卻聽林北微冷的聲音,在寂靜的園子裡緩緩響起:“二丫,你已經十五了,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
“小北哥,我不想嫁人,我想留在娘身邊,多陪她幾年。”二丫臉色一變,輕聲道。
林北眉頭不易察覺的皺了一下,一語雙關道:“再陪幾年,還是要嫁人的。”
二丫咬了咬牙道:“小南姐比我年歲大,她還沒嫁人,等她嫁了我哥,我再嫁!”
林北頓住腿,轉過身深深的看了二丫一眼,揚長而去。
二丫在原地低頭蹙眉的立了片刻,一路小跑着緊跟上去。
……
林北迴了院子,一聲輕嘯,隱在暗處的齊退破窗而入。
“公子,何事?”
“派人去查一下穆氏一族的事。”林北清洌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齊退臉色微變,沉吟道:“公子是打算細查,還是……”
“細查!”
不等說完,林北迅速道:“任何一個細節都不能放過。”
“是,公子!”齊退點頭應下。
“帶個訊給呂布,讓他替二丫尋一戶清白人家,無需富貴,只要家事簡單,男子上進!”
齊退皺了皺眉頭,不置一詞的抱了抱拳,悄然離去。
……
“太后,夜了,該歇了!”春陽小聲的在旁提醒。
“幾更了?”李太后放下奏章。
“三更都已經敲過了!太后一看起奏章來,便沒了時辰。”
李太后輕嘆一口氣,用手指點了點奏章,道:“這胡侍郎也太過放肆了些。”
“這奏章上寫的是什麼?”
李太后一掌拍在桌子上,冷哼道:“他稱西北各城官員抗災,無異於羊入虎口,財落商人袋。抗災是假,借賑災自潤是真。還稱皇帝已年滿十六,當臨朝親政。”
春陽聽得心驚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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