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從泰然院出來思慮了一路,決定先往小姐屋裡回話。見小姐午覺未醒,便與紫薇,臘梅兩個說了幾句閒話。
如今紫薇,臘梅見着林西,言語中也有幾分客氣。林西很清楚這絕非是她的人品出衆,招人喜愛,而是背後的人起了關鍵性的作用。林西不敢拿大,越發的小心謹慎,低眉順眼。
紫薇兩個見她不似橙子般傲氣,便有心與她相處,一來而去,倒也有幾分交心。
林西從善入如流的說了一通玩笑話,逗得兩位姐姐捧着肚子直叫喚,便拍拍屁股走了。
從小姐屋裡出來,林西見院子裡幾個小丫鬟正坐在庭院裡曬太陽,心下一動,湊上前聽了會,趁機在身旁綠襖丫鬟耳邊細語了幾句,便打着哈哈出了院子。
……
高府有個極大的園子,園子一角,有個亭,亭子名喚滴翠亭。
春日裡,人往滴翠亭一坐,綠柳成蔭,藤蘿掩映,百花嬌豔,好一處觀景的所在。
此時正值隆冬,冷風颼颼,萬物蕭瑟,淒涼叢生,連個鬼影子都看不見。
“你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來人穿水紅綾子襖兒,青緞子背心,頭上挽着漆黑油光的髻兒,面色紅潤,正是平蕪院的綠兒。
“林西,作什麼裝神弄鬼的把我叫到這裡來?”綠兒粉臉一板,嬌叱道。
林西轉過身,臉色一改往日的嬉笑,默默無言的盯着來人看了半晌。
綠兒沒由來的打了個哆嗦,謹慎的後退了一步。
“綠兒姐姐,裝神弄鬼這個詞,用得好,我喜歡!”
“你……你……什麼意思!”
林西上前兩步,眸中寒光微盛,凜冽的氣勢傾瀉而出。
“有……話……有話……好……好說,林西!”綠兒見她上前,嚇得臉都白了。
林西心下一嘆,真不經嚇,果然是個孬種。
這種人生活在抗日戰爭年代,在鬼子手裡走不過一遭,恨不得連她的祖宗八代都交待的清清楚楚。
“綠兒姐姐,我在鄉下的時候,曾經有人往我炕上扔了一條蛇,結果那蛇咬了我一口。好在救的快,算是性命無逾。”
“然……然後……呢?”
林西展顏一笑,展顏後的表情不知爲何顯得更加凌厲。
“然後啊……我就往那人牀上扔了十條蛇。”
“結……結果……呢?”
林西輕輕一嘆,臉有一片惋惜之色。
“結果,那人渾身發黑,臉色發紫,就再也沒醒過來!”
一聲驚呼,綠兒的牙齒咬得嘎吱嘎吱響,臉上慘白無色。
林西聳了聳肩,笑得一派雲淡風輕。
“我還記得有一回過年,我積了一年的銀子,給爹爹打了一斤燒酒,買了半斤牛肉。隔壁二狗子家的老二聞得酒香,偷喝了我爹的酒,又往裡兌了水,你猜如何?”
林西輕嘆一聲,擡手比劃了個很有殺氣的手勢,笑道:“結果,我拿了把砍刀,往二狗子家的桌子上一扔,那老二嚇得當場尿了褲子。我覺得這還不夠,便上前一拳,老二嘴裡那兩顆搖搖欲墜的門牙很不幸的,光榮犧牲了。”
此時綠兒的臉已不是慘白了,而是同其名字一樣,綠得相當可愛。
林西忽然收了笑意,臉上憂色盡現。
“綠兒姐姐,今日小姐讓我給大少爺送鞋子,不知爲何,那包袱裡的鞋子變成了我與橙子姐姐的、褻褲。小月被叢媽媽支出去了,院子能進我屋子的人……”
“林西,院子裡能進你屋子的人很多,不是我……不是我。”
綠兒連連擺手,驚聲道。
林西凝目看了她半晌,輕嘆道:“能進我屋裡的人,確實多,不過能把包袱的結打成那樣的,不多。綠兒姐姐,聽說,你是個左撇子?”
林西繼續凝視着她道:“綠兒姐姐,我這人喜歡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綠兒姐姐,咱們這筆帳是不是該好好算算啊!”
只聽得撲通一聲,綠兒已跪倒在林西跟前,身子抖得跟篩子一樣,上嘴脣下嘴脣碰到一處,恁是半天沒說出個字來。
林西很是大度的搖了搖頭,笑道:“哎啊,綠兒姐姐,你這是做什麼?腿軟嗎?”
“我……我……我……”
“二狗子家的老二就不如你,他見着我不僅腿軟,連骨頭都軟。”
“我……我……我……”綠兒嚇得眼淚落了下來。
“綠兒姐姐,誰人不做一兩件錯事?年少無知也是有的。我林西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只是以後……”
“沒有以後,絕對沒有以後。以後……以後,我都聽你的!”綠兒心驚肉跳的喊道。
“這就對了嘛,井水不犯河水,小姐院子裡就清靜了。”
林西其實想說一句: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好,纔是真的好。
話到嘴邊,不知因何換了其它的言語。但她覺得表達的意思大致一致,也不必再糾結用哪句的威懾力更強些。
林西輕鬆的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大搖大擺的走出了滴翠亭。
身後的綠兒冷汗涔涔而下,癱倒在地上,軟成一團泥。
……
林西利落的解決了一樁煩惱事,邁着得意的步伐,優哉遊哉的回到平蕪院。還未走近,便看到橙子一身青襖立在院門口,正來回張望。
林西不知爲何,心頭有些膽怯,不敢往前再行半步。
大概橙子的眼睛上輩子在太上老君的煉丹爐裡走過一遭,這輩子才賊的要死。林西的身形尚半隱半現走至兩百米外,她便敏銳的捕捉到了。兩人目光遠遠的一對視,林西不得不自覺的,迅速的走到她跟前。
“怎麼樣,大少爺有沒有怪你?他生氣了沒有?他有沒有說什麼?”
一連竄的疑問句,連環炮似的向林西打來,林西躲無可躲,只得如實的把自己腳底抹油一事,說與橙子聽。
末了不甘心,又加了一句:“大少爺大人大量,想必不會把這類小事記恨在心,橙子姐姐不必爲我擔心太過。”
橙子未料到犯了錯的林西不僅沒有深刻的檢討自己所犯下的錯誤,還油滑的忽悠了大少爺一把。
最關鍵的是,她不給大少爺問話的機會。比如這事是誰做的,這,褻褲是誰的?萬一大少爺知道她跟林西共居一室,懷疑是她做下的齷齪事,那她橙子的一世英名,豈不是要毀在這事上頭?
橙子一想到此,着實的憤怒。
作者有話說:看了書友們的留言,包子想說一句,水落才石出!感謝午馬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