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飛了散了,海棠開了謝了,桂子香了落了,飛雪飄了融了。
時間素來是個敬業的老人,一晃三月已過,明道二年的冬天,就這樣,如約而至。
這一年的京城冬天,發生了幾件令人稱道的事。
這頭一件,事關靜王府。
閒散王爺靜王在拜祭過先帝后,找延古寺主持一算,稱晚年有一大劫,劫在南方。
靜王速來不按常理出牌,也不知從哪裡尋了個姓林名南的姑娘,收作義女。
那日宮宴,靜王施施然帶着義女入了皇宮,素來對女色不太上心的皇帝,一見傾心,當場跪求太后,想納其爲妃。
皇帝三宮六院,納個妃子這樣的小事,太后自然應允,更何況還能用其籠絡靜王,何樂不爲。於是順水推舟,做了個人情給皇帝。
這下靜王不幹了,好不容易收了個義女是用來擋災的,半路被人劫了去,成了人家的人,這災還能不能擋。一氣之下,第二日便卷卷鋪蓋,滾回了封地。
餘下二王見靜王回去了,自然也不願意多呆,各自卷卷鋪蓋,回了封地。就這樣,三位世子像是被人遺棄了一樣,留在了京城。
聽人說,三位風度翩翩的世子因爲老子的遺棄,心中憂傷,整日介流連妓院,賭坊,酒肆,用女人,銀子,美酒來安撫三顆受傷的心。
這第二件事,事關逍遙侯府。
堂堂逍遙侯府的大小姐,也就是曾經非相府大少爺不嫁的那位,不知何故,竟然被許配給了商家柳家。且這柳家大爺還是個鰥夫。
更令人稱奇的事,這兩家的婚事從下聘到成親,只短短三個月,倉促的讓人乍舌。
從侯府傳出消息說,大小姐拒不下嫁,從摔東西,絕食。再到上吊。竟鬧得不成樣,連宮裡的太后都驚動了。
太后一怒之下,發話稱要麼嫁人。要麼做削髮爲尼,讓李大小姐二選一。
大小姐見太后動了真怒,這才消停了些,安安靜靜的備嫁。
有些鼻子靈的官員。一看太后連素日最疼愛的李鳳津厭惡了去,連想到前些時日侯爺的禁足。只當太后對侯府生了嫌隙,彈劾逍遙侯府的奏章又落在了皇帝的御案上……皇帝統統留中不發。
這第三件事,便是京城這幾天最大的事。
魏國的使團再有十來天便到京城。使團裡楚王文睿浩,大將軍柳伯梅這兩位年輕、未婚的青年才俊。使得作爲這次招待的總負責高相大人,頗爲頭痛。
爲何頭痛,說白了一句話——一個皇子。一個將軍,規格是相當的高啊!
高相大人既要顧及兩國之間的體面。又不能長他國之勢,滅已國威風,還要一展莘國的風範,這個分寸感的拿捏,需得到位才行。
因此以高相率領的禮部衆官員,包括孫欣傑帶領的禁衛軍已整整忙碌了近一個月,只爲將諸事做到萬無一失。
……
離京城五百里外,有個小城,喚名同城,這裡是京城與西北來往的咽喉。
離同城尚有一里的官道上,數百人的隊伍有序緩緩而行。
隊伍中間,兩輛豪華異常的馬車一前一後,爲首的馬車裡,穩穩傳來說話聲。
“浩子,再有十日,莘國京城必到,我打算先行一步,探探情況。”柳柏梅倚在車廂上沉聲道。
文睿浩放下手中的書卷,擡頭看了一眼他,笑道:“也好,你便替我打個前鋒吧!前面就是同城,我打算歇上個三四天再走。”
“這一路,你都歇了幾回了,原本三個月的路,硬是給你走了近半年,這一來一回太耽誤事了。”
文睿浩直起身子,自顧自倒了一杯溫茶,一飲而盡道:“哎!你是武將,日行百里對你來說,不在話下。我是皇子,身子嬌貴,不可多行啊!”
柳柏梅輕笑道:“不可多行,也已行了不少,浩子,這一路收穫不少啊!”
文睿浩點點頭道:“只能說景德帝是個明君。”
“君是明君,臣非良臣。這下頭的官員,從根上開始都爛了。”柳柏梅冷笑。
文睿浩輕嘆一聲:“它若不爛,如何有咱們的機會。梅梅啊,這趟莘國之行,身上的擔子不輕啊!”
柳柏梅道:“先生說了,順勢而爲,因勢度勢,急而不得。”
文睿浩慢慢的轉動着眼珠子:“先生說的對,草原上的狼,最喜歡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咬上一口。不得不說這莘國地大物博,美人頗多,饞得我也想趁機咬上一口。”
柳柏梅思了思道:“京裡傳來消息,明道帝中宮之位,意屬宋年的女兒。看來,這李太后也非尋常之人啊!”
“能將別人的兒子佔爲己有,還能讓皇帝替她掩飾,這個女人自然不是常人!”文睿浩不屑道。
柳柏梅沒有接話,緩緩的閉上了眼睛,緊鎖的眉,始終沒有鬆開。
文睿浩深看他一眼,目中閃過光芒,撫着杯沿道:“梅梅,你有心事?”
柳柏梅驟然睜開眼睛:“你如何知道?”
“你我兄弟十多年,你擡擡屁股,我就知道你想拉什麼屎。這一路上,你離京城越近,眉頭就皺得越緊。是何道理?”
柳柏梅有些無奈的跨下肩膀,長長嘆了口氣道:“浩子,此次入京,我想尋個人?”
“何人?”
“我叔父!”
文睿浩猛的直了身,兩道寒光直射對面之人:“柳柏宇,你要尋他!”
柳柏梅點點頭,道:“一晃,他離家二十多年了。”
文睿浩驚聲道:“誰讓你尋的,你父親?”
柳伯梅搖搖頭道:“是我祖母。她老人家沒兩年可活了,這些年一直惦記小兒子,眼睛都快哭瞎了。這次我走。特意偷偷將我叫去,讓我四下打聽打聽。”
文睿浩長出一口氣道:“梅梅,不是作兄弟的不提醒你,這人早已被逐出柳家了,你柳氏一門只怕……”
“老人家只想偷偷的見上一面,旁的什麼都不想,見一面。她就閉得上眼了。”
文睿浩凝神思了半晌。才輕輕嘆道:“你這個叔父……也算是個情種,爲了個女人,竟連……罷了罷了。此事你自己拿主意。我睜隻眼,閉隻眼,只當不知道這回事。”
柳柏梅眉頭緊攢,沉默不語。
文睿浩似想到了什麼。忽然一把握住柳柏梅的胳膊:“你領着我七繞八繞走了這一路,是不是已經暗下在打聽了?”
柳柏梅點點頭。
“可有打聽到什麼?”
柳柏梅搖搖頭:“二十年了。也不知他……還在世不在世!”
……
欣欣院的閨房裡,東西兩個角落裡各擺着古鼎,燃着銀霜炭,襯得一室春光。
林西四仰八叉的躺在牀上。睡得很是霸氣側漏。
“姑娘,該醒了!”
夏風拿着衣裳,立在牀前。笑盈盈道。
林西迷迷糊糊將被子往頭上一悶,哼哼道:“好夏風。再讓我眯一會,這幾日,太累了。”
夏風玩笑道:“姑娘每日看看帳,也不往哪裡去,如何就累着了,莫非夜做賊去了。”
“不是我做賊,是賊來找我!”林西順口道。
夏風一驚,忙道:“姑娘,這話可不能亂說。”
林西陡然清醒,忙道:“我玩笑的!”
說話間,秋雨,冬雪端了臉盆進來。
秋雨跺着腳道:“真是見了鬼了,昨兒夜裡我又睡過了頭,又忘了起來喂姑娘喝水。”
冬雪將臉盆放下,笑道:“旁說是你,便是我也一樣。這幾日一睡便睡到了天亮,中間連個夢也沒有。”
夏風笑道:“明明是你們倆人偷懶貪睡。好在姑娘是個好性的,若換了旁人試試,只怕早捱了板子。”
林西心虛道:“我也睡得死,不礙事,不礙事。”
話音剛落,只聽得窗戶“啪”的一聲,被風吹開。
夏風怕吹着姑娘,忙上前將窗戶合上。
“咦,這窗戶上,怎的有個半個腳印!”
林西心中一驚,忙笑道:“許是外頭的野貓也不一樣。”
“這明明是個人的……”
“夏風啊,我餓了!”林西磨牙道。
夏風不及多想,將窗戶合上,忙道:“我服侍姑娘起身。”
林西心下一鬆,心裡將林北罵了幾句。
這廝也不知抽什麼風,許是受了師姐進宮的刺激,非要多賺些銀錢傍身,天天深更半夜跑到她的閨房裡,與她探討賺銀子大計,還美其名曰替她攢嫁妝。一連半個月,夜夜如此。
林西從一開始的滔滔不絕,到後來的挖空心思,再後來,便直接趴在桌上裝死了。直到昨夜爲止,肚子裡那點可憐的貨,終於統統倒了個乾淨。
元寶掀了簾子進來,輕聲道:“姑娘,大小姐死活不肯試嫁衣,吵着鬧着非你見你一面。”
“噢?”
林西挑眉:“這是爲何?祖母呢?”
“夫人這些日子爲了大小姐的婚事,累得狠的,直喊頭疼,正請宮裡的太醫把脈呢。”
林西頰邊笑意明亮,道:“早不疼,晚不疼,偏偏這個時候疼,看來這一趟,我終是避不了啊!”
“小姐……”夏風心有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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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