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靖琪接話道:“怪不得母后令三王並世子一道進京。母后是想把世子留在京中,防止三王作亂。”
“正是!”
李太后鳳目高挑,似笑非笑道:“偏這靜王只有女兒,沒有兒子,哀家正在愁如何留住他。這靜王便把人送到了咱們娘倆的跟前,皇帝你說,這人是不是老狐狸!”
趙靖琪深深佩服太后的算計,恭敬稱是。
“如此這般,朕便準了這摺子上所奏!”
李太后脣角輕揚,頷首道:“皇帝英明!”
趙靖琪暗下打量太后臉色,見她笑意大了一圈,趁機道:“母后,馬上十五了,崔侍讀已有兩月未曾出宮,兒臣想請母后……”
李太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皇帝眼,半晌才艱澀道:“罷了,這月十五,哀家準了!”
趙靖琪心頭一喜,正欲稱謝,卻見太后肅了臉色,幽幽道:“崔家這三子,哀家瞧他一雙眼睛灼灼似賊,皇帝乃九五之尊,萬不可被他矇蔽了去。”
趙靖琪深知太后不喜崔家之人,忙順着話道:“母后放心,兒臣自有分寸。”
“如此便好!”
李太后滿意的點點頭。
……
“春陽姐姐,我瞧着皇上看我的神色,像是不大高興。”林西試探道。
春陽令下人把大殿裡的冰盆擺得遠些,轉過身笑道:“皇上既要處理軍國大事,要要跟太傅讀書,晚上還需批閱奏章,能抽出點空與姑娘說話,已是難得了。”
原是日理萬機啊!林西心下感嘆。笑道:“春陽姐姐,做皇帝,可真真辛苦。”
春陽嘆道:“可不是辛苦,先帝便是病重,也得批閱奏章,理國家大事,何曾有一日綴過。新帝有太后幫襯着。已是輕鬆許多。”
唉。天底下最最富貴的人,也是最最可憐的人,比她在相府做丫鬟時。還要苦上三分。
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雖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卻得處處防着下面的翹牆角;雖有後宮佳麗三千。卻不知哪一個纔是真愛;金字塔的最頂端,雖風景雖然這邊獨好。卻是高處不勝寒,真正的孤家寡人。
林西抖了個寒顫,不願多想,笑道:“春陽姐姐知道得真多。一定進宮很多年了?”
春陽攏了攏手上的翠鐲,笑道:“十歲入宮,一晃竟快二十多年了。在太后身邊也已經十八年了。”
二十多年?
在這皇宮內院?
林西簡直不能想象。一個女人從年少到青春。歲月便在這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深宮裡耗然怠盡。換作是她,只怕早就撞牆而亡了。
林西同情心開始氾濫,正欲說幾句安慰的話,想着春陽如今在這深宮裡,也算是兩人之下,萬人之上,如此風聲水起,何需她這個私生女的後代來安慰,遂極時的抿住了嘴。
春陽見林西似有話說,笑道:“小西姑娘爲何欲言又止?”
林西一把抓住春陽的手,驚道:“連這都瞧出來了?”
春陽笑道:“奴婢跟在姑娘身邊,也近兩個月了,這點子眼力勁都沒有,哪能在太后跟前當差?”
高手,這纔是察言觀色的高手,便是你臉上多了一道皺紋,她也能從這皺紋中,看出你是笑多了長皺紋,還是發愁長皺紋。
林西心頭重重的感嘆了幾下,嚥了口口水,由衷的笑道:“春陽姐姐真厲害。”
春陽被林西的笑,晃了眼,心道這孩子剛剛十四,便長成如此,若年歲再大些,必是那傾城之色。度其母不凡,故生下此女女。由此可知,逍遙侯的相好絕非普通之人,也難怪侯爺他這麼多年了,還心心念念。
遂笑道:“剛剛想問什麼?”
林西聳肩道:“春陽姐姐,我瞧着皇帝比我大不了幾歲,偏偏太后她……”
林西沉吟着沒有再往下說,相信聰明如春陽,定會明白她話中的深意。
春陽聚然變色,忙上前掩了林西的口道:“姑娘從外頭來,年歲又小,不知這宮裡的規矩。容奴婢多句嘴,皇宮內院,有些話能說得,有些話說不得。”
說不得?
林西神情微微錯愕。
春陽怕驚了她,想了想低聲道:“姑娘是太后心尖上之人,奴婢倒也不怕與你說。太后進宮極晚,三十歲才入得宮來。”
林西黑亮的眼睛眨了兩下,仔細琢磨春陽這話中的深意,片刻,驚色從眼中溢了出來。
我的爺爺啊!居然這樣也可以,太后她老人家,簡直是後宮嬪妃中神一樣的存在。
三十歲的年紀,別說放在後宮,就是放在後世,也已到了昨日黃花的年歲。偏偏太后她迎難而上,以高齡入宮,一舉捕獲帝王心,並生下皇子,母憑子貴,榮登大位。
這……這……簡單是逆天的奇蹟。
林西由衷的嘆道:“太后她,真真是個奇女子啊!”
春陽被她豐富的表情逗笑,道:“奇不奇的,奴婢不敢說,不過小西姑娘若再不躺下休息,奴婢敢說,太后娘娘她,一定會責怪奴婢沒把姑娘侍候好!”
林西眉頭一蹙,哀嘆道:“我在這大牀上,躺了足足兩個月,好不容易到外頭透了口氣,春陽姐姐於心何忍?”
春陽嗔看林西一眼,替她把毯子蓋好,笑道:“這話與我說不着,劉太醫吩咐的,奴婢如何敢違了他的意思。姑娘且忍忍,歇一會,奴婢再陪你到外頭轉一轉,循序漸進,方是養病之道。”
林西只得老實的點點頭。
“咦,這玉佩好生漂亮,瞧着有些眼熟,可是姑娘包袱裡的那塊。”
林西低頭一瞧,不知何時,貼在胸口的玉佩跑到了衣服外頭,遂笑道:“正是!”
春陽渾不在意,將玉佩細心的替林西收到衣裳裡頭,笑道:
“回頭奴婢給姑娘打條漂亮的絡子,佩在身上,省得掛在脖子裡,磕得難受。姑娘身子嬌貴,磕不得。”
林西笑道:“不必麻煩了,我也是才戴上,過兩天就摘下來。”
春陽笑道:“不過是條絡子,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
……
黃昏將至,林西百般無賴臥在牀上,左右手對弈。左手走出一步好棋,心下微有些自鳴得意,卻見春陽領着七八個容色秀麗的宮女進得殿來。
林西不知何意,扔了棋子,笑而不語。
春陽上前笑道:“姑娘看看這幾個人當中,可有入得眼的,與我說?”
“春陽姐姐,這是……”
“太后怕你入了侯府,身這沒個貼心的人侍候,故讓奴婢挑些得用的,擺在姑娘身邊侍候。”
林西心下微驚,心道太后她老人家竟想得如此仔細,忙笑道:“春陽姐姐作主便好!”
“既如此,奴婢便替姑娘作主了。”
春陽目光巡視一圈,玉手輕點幾下後,揮了揮,七八個丫鬟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只留下四個跪倒在地。
“小西姑娘,這四人分別喚名春夜,夏風,秋雨,冬雪,一同入的宮,跟着嬤嬤學規矩已有三年。春夜心思縝密,最是機靈;夏風溫柔體貼,最解主子心意;秋雨女紅最爲出色;冬雪最擅梳妝打扮。”
林西何曾料到自己有一天,也能身後跟着四個丫鬟,前呼後擁,威風凜凜的裝一裝大家小姐,明正言順的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想着自己做丫鬟時整天跪來跪去,深知膝蓋彎曲對骨頭的磨損有多大,忙道:“別跪,別跪,都起來吧!”
春陽笑道:“姑娘,別急,自有她們起身回話的時候。來,認認你們的主子。”
四人齊聲應下,朝林西磕頭。
林西這兩個月來,早已見識過宮中規矩的嚴苛,當着春陽的面,不敢叫起,只含笑的盯着她們瞧。
春陽滿意的點點頭,正色道:“姑娘是太后心尖上的人,你們跟着姑娘去侯府,一切當以姑娘爲主,把主子侍候好,護周全,方是你們的忠心。”
四人齊聲道:“奴婢知道!”
春陽又厲色道:“姑娘是個柔和之人,別怪我不提醒你們,你們當中哪一個,敢仗着自己是宮裡的人,不把姑娘的話放在心上,後果如何,自己斟酌!”
地下四人神色陡地一凜,口中道:“奴婢不敢!”
林西無可奈何的瞧着春陽訓人,忽然生出一絲感嘆。幸好老爹那時只讓她賣身進相府,若是皇宮,只怕她這條小命,早就拜拜了!
春陽轉過臉,笑道:“姑娘,若是旁人,奴婢定要再調教些時日,這幾個倒不必了,明日起,就在姑娘身邊侍候吧。姑娘若覺着不稱心,也好極時換了。”
短短兩月,林西從丫鬟的身份,變身主子,多少還有些不適應,習慣性的陪笑道:“春陽姐姐,讓她們下去歇着吧,明日再來侍候。”
春陽擺擺手,四位宮女朝林西行了禮,退了出去。
林西見殿中無人,忙朝春陽招招手,低聲道:“春陽姐姐,我可不可以不往侯府去啊!”
春陽心頭一驚,忙道:“姑娘無父無母,孤苦零仃,好不容易與侯爺相認,哪有不入侯府的道理。再者說,姑娘年歲漸大,將來總要嫁人,有侯府做依仗,也能挑個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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