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方纔自己見晉王妃時,屋裡竟然有一個男人,而且這個男人有九成可能是自己未來的丈夫;還有晉王妃與傅城恆姐弟二人的這一番對話,以及他們敲定的將盡快挑個日子去下聘等事,孔琉玥都一無所知。
彼時她正一臉微笑的被晉王府那兩位媽媽與樑媽媽白書珊瑚等人簇擁着,不疾不徐在往回走。
甫一回至廂房,晉王府那兩名媽媽便賠笑着要告辭,樑媽媽忙拿了兩個塞滿銀錁子的荷包往二人手裡塞,同時滿臉堆笑說道:“這是我們姑娘請兩位媽媽吃茶的。”
二人屈膝向孔琉玥行了個禮,賠笑說了一句:“多謝孔姑娘賞茶吃。”方大大方方接過荷包,轉身去了。
屋裡除了孔琉玥以外的所有人,便都看着二人的背影,滿臉鬆快的笑了起來。
衆所周知,見面禮除了其字面上的意思以外,有時候還是一種表達親暱的方式,那是要彼此的主子十分交好了,將對方當作了自己人,纔會愛屋及烏的賞下東西,或是接下對方主子賞下的東西。
方纔晉王府的兩位媽媽對孔琉玥賞下的荷包並未推辭,而她們的態度,又直接代表了她們的主子,也就是晉王妃的態度,顯然晉王妃已將孔琉玥當作了自己人,也就是說,這門婚事,至此才真是八九不離十了,也難怪樑媽媽謝嬤嬤等人會放鬆下來。
孔琉玥卻鬆快不起來,她明明記得樑媽媽之前告訴她,此番晉王妃之所以要她來普光寺,是因爲永定侯府的老太夫人和太夫人想見見她。
可是剛纔,除了晉王妃以外,哪裡又有永定侯府老太夫人和太夫人的影子?是晉王妃在故弄玄虛?還是樑媽媽在扯謊?
回去的路上,孔琉玥沒有再讓樑媽媽與謝嬤嬤同車,而是喚了她到自己車上來伺候,又將白書藍琴珊瑚三個,都打發去了謝嬤嬤車上。
馬車啓動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孔琉玥都沒有開口說話。
她不先開口,樑媽媽自然也不會開口,只是眼觀鼻鼻觀心的端坐着。
車裡的氣氛一時間便顯得有些沉悶。
“我記得媽媽昨兒個告訴我,”又過了一會兒,就在樑媽媽感覺到自己的手心一片溼熱之時,孔琉玥終於淡聲開了口,“是永定侯府的老太夫人與太夫人想見我,所以晉王妃娘娘纔會授意老太太,讓我今兒個來了普光寺,我沒記錯罷?”
樑媽媽心裡一咯噔,感覺背心也有了溼意,面上卻絲毫不顯,“回孔姑娘,昨兒個老太太的確是這樣說的。”她不過複述了一遍老太太的話而已,至於真假對錯,就不是她一介奴僕所能左右的了。只是這條路,恐怕亦是行不通了。
“是嗎?”孔琉玥卻嫣然一笑,主動岔開了話題,“媽媽可是遇上了什麼爲難事,不知道有沒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媽媽但說無妨,我若能幫上忙,一定幫。”有意先指出樑媽媽給的情報有誤,讓她以爲自己所求之事定是不成了,再給予她希望,這一摔一捧之間,落差大了,人情也便大了。
樑媽媽先見孔琉玥一臉的淡色,原以爲自己所求之事已是無望,已經在暗忖別的出路了,沒想到忽然又聞得她說‘若能幫上忙,一定幫’,饒是她向來老成持重,也不由得爲這意外的驚喜而喜形於色,片刻方穩住神色,聲音較之方纔更恭敬的說道:“回孔姑娘,老奴的確有事相求。”
頓了一頓,見孔琉玥正滿臉專注作傾聽狀,心裡添了幾分底氣,方又說道:“想來姑娘也知道,老太太跟前兒瓔珞是我的乾女兒罷?前兒個大太太跟前兒李媽媽上我家來,說是要爲她兒子說瓔珞。姑娘有所不知,她那兒子在外頭素來是吃酒賭錢,無所不至的,我自是不願,因找個藉口辭了她。不想她竟將事情說到了大太太跟前兒,大太太日前叫了我過去,說是要親自爲李媽媽的兒子保媒……”
李橋家的可是尹大太太的陪房,後者跟前兒一等一得臉的人,李橋亦是外院的大管事,正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這樣的人家,便是外面寒薄一些、根基淺一些的官宦人家,亦是多有不及的,樑媽媽卻不願意將珊瑚嫁過去,可見李家的兒子是真的很不成器!
孔琉玥思忖着,眼前便浮過了瓔珞那張明媚得好似三月桃花的臉來,那樣一個好姑娘,別說是晚年要依靠她過活兒的樑媽媽不捨得她被李家的兒子糟蹋,便是她,心裡也是不忍心的……可是,樑媽媽跟她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她都自身難保了,難道樑媽媽還指望她能幫她們母女不成?
耳邊又傳來樑媽媽吞吞吐吐的聲音,“……大太太親自開的口,又許了幾多好處,我不好直接回絕,可心裡實在不願意,便是瓔珞自己,亦是滿心的不情願,所以我只能、只能推說老太太有意在日後將瓔珞給姑娘,作爲陪嫁丫頭一塊兒跟到永定侯府去,將事情暫時糊弄了過去……”
孔琉玥當下只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痛得厲害,一顆心也因爲生氣,而跳得快得幾乎快要脫離胸腔之外,尹老太太和尹大太太算計她也就罷了,誰叫她們佔了尊長的名號,說起來又對“她”有養育之恩?
可是現在,就連樑媽媽一介僕從,也敢在對上尹大太太時,擡出她來作擋箭牌,在背後捅她的刀子,是不是在尹府上下人等的心目中,她孔琉玥就真勢弱到了是個人就可以欺負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