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夫人喝止住傅旭恆後,壓抑了一整晚的怒氣似是終於找到了突破口,再也忍不住盡數傾瀉了出來:“傅旭恆,你看看你現在成了什麼樣子!還有沒有一星半點世家子弟應有的風采氣度?我和你父親自小便疼你、器重你、栽培你,你就是這樣回報我們的?你仗着我疼你,幾次三番明裡暗裡的對你大哥使壞,給你大嫂下了不知道多少絆子,仗着我疼你,你甚至還逼淫嫂婢……這些也就罷了,鎔哥兒可是你的親侄子,又還那麼小,你也下得去手?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還是你看着平常我疼你,就生出了某些不該有的非分之想來?我今兒個索性清楚明白的告訴你,我從來沒過有那樣的念頭!”
“赫赫——”老太夫人許是因爲太生氣,抑或是因爲話說得太急,直喘粗氣,“成日裡正事不做,只知道仗着自己的那點小聰明對自家人使絆子……你大哥在外面爲了這個家打拼,整月整月的不能着家,你倒好,不說好好的輔佐你大哥,幫他照顧好妻兒老小,成日裡只知道妄想那些從不屬於你的東西,你還有沒有一絲半點兄弟之情?你讓我這麼大年紀了,還成日裡爲你操心生氣,是爲不孝;意圖謀害下任家主,是爲不忠;謀害自己的親侄子,是爲不仁;對不止一次放你一馬的兄嫂暗地裡使絆子,恩將仇報,是爲不義……似你這等不孝不忠,不仁不義之輩,如何就敢肖想那從不屬於你的東西?你憑的什麼,你怎麼就敢?……我怎麼就生出了這樣不肖的子孫來?”
這一席長篇大套的話,顯然耗費了老太夫人不少精力,以致她話音剛落,人已不受控制的跌坐到了後面的圈椅裡,面色灰敗,疲憊不堪的閉上了眼睛,嘴裡卻還夢囈一般在喃喃低語着:“我怎麼就生出了這樣不肖的子孫來……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我明兒該以何顏面,去見你們祖父和你們父親……”
傅旭恆早在被老太夫人喝住之時,已控制不住的跪到了地上,這會子再見老太夫人明顯一副對他失望透頂的表情,就更是似被人抽走了渾身的筋骨一般,幾乎就要軟作一灘爛泥。
但一想到自己即將面臨的懲罰,一想到自己極有可能再無翻身之日,他又硬撐住了,不,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他如果在這個時候倒下了,他甚至不敢去想他以後的日子!
念頭閃過,傅旭恆已忙忙跪行幾步上前,跪到了老太夫人膝下,滿臉哀慼的說道:“孫兒承認,孫兒往日的確做了不少糊塗事,以致祖母和大哥都對我失望透頂。可要說此番之事,的確非孫兒所爲,孫兒就是再糊塗,也不至於糊塗到謀害自己親侄兒的地步,祖母萬不能僅憑那狗奴才的片面之詞,就給孫兒定了罪啊,孫兒實實是無辜的,求祖母千萬明察!”
打定主意無論老太夫人和孔琉玥並蔡奶孃怎麼說,他都一口咬定了事情與他無關,就不信祖母還能硬行給他定罪!
老太夫人聞言,緩緩睜開眼睛,扯脣冷笑了一下:“你是不是無辜的,你自己心裡最清楚不過!”
看向傅旭恆的目光,前所未有過的冰冷。
似是被老太夫人眼裡的冰冷凍傷了一般,傅旭恆不自覺的瑟縮了一下,片刻方咬牙又說道:“孫兒實實是無辜的,求祖母明察!”
一旁孔琉玥看至這裡,就忍不住冷哼一聲,有意涼涼的與身側的盧嬤嬤說了一句:“看來某人已忘記上次的教訓了,以爲只要自己咬緊了牙關不承認,旁人就拿他沒辦法了?”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傅旭恆聽得到。
傅旭恆聽在耳裡,就猛地想起了上次出藍琴那件事時的經歷,眼裡不自覺閃過一抹驚慌,卻又不肯示弱,因怨毒的看向孔琉玥叫道:“孔氏,方纔你自己也說,要給你定罪可以,先把人證物證拿出來,現在我原話還給你,要給我定罪可以,人證呢?物證呢?拿不出確鑿的證據來,你休想給我定罪,休想污衊我!”
這隻“小強”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呢!孔琉玥聞言,冷笑一聲,道:“蔡奶孃便是人證,這盆盆景便是物證!若你還要狡辯,沒關係,蔡大、倪大、乃至那與倪大接頭的人,包括那設‘仙人跳’讓蔡大跳的賣家、中人,這些都是人證,你若要見他們,我也可以即刻讓人提去,看你到時候還怎麼狡辯!”
傅旭恆也冷笑起來:“你既巴巴的設了圈套讓我鑽,自然會把方方面面都考慮到,真把那些人提了來,自然也是爲着你說話!孔氏,我以前還真小看了你,只當你出身卑賤,身份低微,爲人想來定當寬和,卻沒想到你竟狠毒至廝,謀害了繼子不算,竟連小叔子也一併拉下水,妄圖一石二鳥!我告訴你,你矇蔽得了祖母,矇蔽不了我,矇蔽不了世人的眼睛,總有一天,你的惡行會大白於天下的!”
話雖說得硬氣,終因心虛而顯得有些乾巴巴的虛張聲勢,給人以色厲內荏的感覺。
孔琉玥真是恨不能立時殺了傅旭恆,她不明白,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無恥不要臉之人?不對,他有沒有臉還是未知呢,又何來要不要臉之說!
只是華靈素給的那香是萬不能再用了,上次她用時,老太夫人等人已有幾分動疑了,若是她此番再用,只怕會越發惹人動疑,反倒節外生枝……可是,要怎樣才能讓傅旭恆像上次那樣親口承認自己的罪行呢?
孔琉玥微蹙眉頭一邊思忖着,一邊不着痕跡的四下裡張望起來,趁着老太夫人現下對傅旭恆失望透頂,她必須速戰速決的將事情儘快解決了,不然等事後老太夫人見傅鎔沒事,萬一又心軟了,可就功虧一簣了!
她張望了一圈,最後將目光定格在了三夫人身上。
三夫人與二夫人比鄰而站,離那盆盆景不到兩米,且三夫人正一臉緊張的全神關注着老太夫人的一舉一動,對旁的事倒是不怎麼上心的樣子;又因茲事體大,屋裡除了盧嬤嬤和蔡奶孃,根本沒有一個旁的下人……孔琉玥在心裡默默的計算了一回,暗暗打定了主意。
“祖母,要不要讓人提蔡大倪大等人去?要不我這就傳令去?”孔琉玥一邊與老太夫人說着話,一邊往外走去。
不出所料,三夫人一聽得她要使人提蔡大倪大等人去,神色就瞬間變得越發緊張起來,身體也不自覺的往前傾出了一個不小的角度,一雙眼睛更是幾乎長到了老太夫人臉上去。
孔琉玥暗自冷笑一聲,腳下並未減緩絲毫,卻在經過三夫人身邊時,“不經意”打了個趔趄,然後“不慎”將三夫人撞得摔倒在了地上。
“哎呀,三弟妹,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撞倒了人,孔琉玥自然要極力“補救”,當下便手忙腳亂的扶起三夫人來。偏又因力氣小,一連幾次都是剛將人扶起來,便撐不住又雙雙跌倒在了地上,如是者三之後,那盆盆景離三夫人已是近在咫尺,只她因腰上疼痛和心裡緊張,並未注意到罷了。
“大嫂,我來幫您……”一旁二夫人見狀,忙湊了上前,想幫孔琉玥一把。
孔琉玥其實不想二夫人上前幫忙的,卻也知道她是出於一片好意,不好拂卻,只得趁她不注意時,悄悄絆了她一下,以致二夫人也控制不住的摔倒在了地上。
場面一時間更是亂作了一團。
“哎呀,三弟妹,你怎麼把手伸進盆景的水裡了,那可是有劇毒的!”
就是在這樣的混亂中,孔琉玥忽然驚叫起來,“……還有三弟妹你的手,怎麼變成黑色的了?別是中毒了罷?”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因着孔琉玥的驚叫,而齊齊聚焦到了三夫人身上,果見三夫人的左手已不知何時伸進了那盆盆景的水裡,而那未浸到水的地方,則已隱隱變作了烏青色。
三夫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烏青色,她本就心裡有鬼兒,兼之經過了之前的一系列事後,精神早已高度緊張到了瀕臨崩潰的邊緣,當下如何還承受得住?只當自己是真中了毒,猶如那被人踩住了尾巴的貓一般,猛地便從地上跳了起來,上前幾步便抓了李太醫的衣袖叫道:“李太醫,快救我……我就要死了,快救我……”
一旁傅旭恆看至這裡,先是一怔,隨即便反應過來,猛地從地上站起來,近乎是氣急敗壞的上前就要捂三夫人的嘴:“你胡說八道些什麼?真是越發瘋魔了,還不快給我退下!”
三夫人的目光看起來有些渙散,眼睛深處卻透着巨大的恐懼,不管不顧的推開傅旭恆的手,便上前又抓了李太醫的衣袖,哭道:“李太醫,我中了毒……那毒是你先前給三爺的,你一定有解藥,一定有的……你快給我,快給我……我不想死……”
真是一語石破天驚!
所有人看向傅旭恆的目光都變作了滿滿的瞭然,老太夫人更是氣得直喘粗氣,急得一旁的盧嬤嬤忙給她捶胸順氣。
彼時李太醫也已回過了神來,臉色立刻變得五彩斑斕起來,一把甩開三夫人仍抓着他袖子的手,便氣急敗壞的斥道:“傅三夫人胡唚什麼,下官與傅三爺素無深交,又怎麼可能給傅三爺毒藥?下官知道連日來你都因身上不好在請醫問藥,以致神智有些不清醒,下官就不與你一般計較了……傅三爺,尊夫人瞧着病狀似是又加重了,你還不快扶了她下去歇着呢!”
眼見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傅旭恆知道自己已是大禍臨頭了,暗悔之前沒有聽三夫人的話趁機退下之餘,對李太醫遞上的筏子自是不會錯過,忙忙順着李太醫的話說道:“李太醫說的是,我這就帶了她下去歇着,省得讓大家都過了病氣!”說着手上猛地一使力,扣住三夫人的脈門便拉了她往外走去。
“慢着!”卻在走出兩步之後,被一個冷冷的聲音給叫住了。
不用說出聲之人正是孔琉玥。
孔琉玥看了一眼神色各異的族老們和老太夫人之後,方上前幾步擋到傅旭恆和三夫人面前,冷冷說道:“傅旭恆,你老婆才都承認了那毒是李太醫先前給你的,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傅旭恆眼裡飛快閃過一抹恐慌,卻不看孔琉玥,而是轉向老太夫人近乎哀求的說道:“祖母,才您老人家也聽見李太醫說了,景真……孫氏她連日都因身上不好在請醫問藥,神智不清醒,以致胡言亂語也是有的,當不得真的,況她這會子又中了毒……要不,等她先保住了性命,孫兒再給祖母細細解釋……”
“住口!”話沒說完,已被老太夫人怒聲喝斷,“不要叫我‘祖母’,我沒有你這樣心思歹毒,禽獸不如,連自己親侄子都要謀害的孫兒,你簡直就是畜生!難道你老婆的命就是命,鎔哥兒的命就不是命了?就算她孫氏中了毒,說話間就死了,那也是她和你應得的報應,怪不得別人……”話雖如此,聲音裡到底帶出了幾分猶豫,想是畢竟還做不到眼睜睜看着三夫人毒發身亡。
孔琉玥將老太夫人的這幾分猶豫聽在耳裡,因上前兩步插言道:“祖母,其實孫氏並沒有中毒,您老人家大可放心,不會出人命的!”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
片刻,還是老太夫人最先回過神來,因忙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孔琉玥微微一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頓了一頓,有意看了傅旭恆一眼,才又笑道:“其實那盆真正有毒的盆景,早被我命人替換了,眼下這一盆,根本就沒毒,所以祖母您老人家大可放心!”
一席話,說得傅旭恆雙眼瞬間幾欲噴出火來。若是到了這時候,他還不明白自己是中了孔琉玥將計就計而設的圈套,不明白之前孔琉玥將三夫人撞倒時那一番讓他直覺異常的做作究竟是意欲何爲,那他就真是蠢得沒邊兒了,——雖然在在座衆人看來,他的確已經蠢得快沒邊兒了!
傅旭恆明白過來他們都中了孔琉玥的計,三夫人卻猶沒反應過來,畢竟攸關自己的性命,三夫人再緊張再恐懼都是人之常情,她甚至沒想過,自己若真是中了毒,緣何到了這會兒,卻任何不適的反應都沒有?況那毒根本就是慢性毒藥,她又怎麼可能‘就快要死了’?
是以聽罷孔琉玥的話後,她雖然立刻陷入了狂喜之中,卻依然是半信半疑,“你胡說!我要是沒中毒,我的手背又怎麼會發烏?我明明就是中了毒!”說着恨恨瞪了一眼孔琉玥,“你放心,我就算是作了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孔琉玥似未聽見她的恫嚇一般,擡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髮髻,然後往自己另一隻手的手背上一抹,那隻手背便立刻隱隱泛出了烏青色。
三夫人看在眼裡,先是怔了一下,隨即便忙忙取了手絹擦自己的手背去,就見方纔還泛着烏青色的手背,經手帕一擦,便立刻又回覆了白皙。她終於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看向孔琉玥的目光立刻也幾欲噴出火來,“孔琉玥,你這個詭計多端的惡婦,你竟敢用頭油來糊弄我……我、我、我……你、你、你……”越說越氣,以致到了最後,已是語無倫次。
與三夫人的激動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孔琉玥的氣定神閒。她似笑非笑睨了三夫人一眼,才閒閒說道:“正所謂‘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你若不是心中有鬼,又豈會那般輕易便被我糊弄到?”
說着不再看三夫人,而是看向老太夫人正色說道:“祖母,事情已是真相大白,如何定奪,還請祖母示下!”
老太夫人這次對傅旭恆是真失望透頂,不,應該說是絕望了,她雖然疼愛他,對他有些出格兒的行爲亦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無形縱容和竭力維護,但卻從未想過要讓他承襲永定侯之爵,在她看來,爵位理所當然是屬於長子嫡孫的,因此對他竟膽敢謀害未來家主之舉,堪稱是深惡痛絕。
她很想再給傅旭恆一次機會的,可一想到這會兒正在西山揮汗如雨練兵的傅城恆,一想到傅城恆不定什麼時候就要開赴戰場,再想到這會兒還躺在榻上危在旦夕的傅鎔,她就覺得她若是再給傅旭恆機會,簡直就是天地不容!
因此聞得孔琉玥的話,老太夫人毫不猶豫就說道:“自然是依照族規,逐出族譜,再送官依律查辦!”
說完等不及衆人有所反應,又看向族老們說道:“不知道我這般懲處這個畜生,衆位叔伯可有異議?”
老太夫人自己都發話了,況傅城恆一支纔是嫡支,傅城恆又是族長,衆族老又怎麼會有異議?當下都擺手笑道:“老嫂子處理的極爲公正,我等並無異議,就按老嫂子說的辦!”
聞得老太夫人和衆族老一致同意將傅旭恆先逐出家譜,再送官依律查辦,孔琉玥無聲的鬆了一口長氣,這一次,傅旭恆和三房都將再無翻身之日了罷?!再有就是那個混蛋李太醫,醫術差也就罷了,竟敢與傅旭恆狼狽爲奸,等收拾完了傅旭恆夫妻倆,她再細細跟他算這筆賬!
孔琉玥正思忖着,耳邊已傳來了傅旭恆的哭喊求饒聲:“祖母,我錯了,我也只是一時豬油蒙了心,所以纔會作出那樣糊塗事來的,我真的已經知道錯了,求您老人家就饒過這一次,千萬不要將我逐出族譜,也不要將我送官啊……我都已經落魄到了這個地步,若是再被逐出族譜,被送交到官府,我就真的是沒臉再活下去了……您不看別的,只看在釗哥兒和顏姐兒的份上,您就饒過我這一次罷,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三夫人也哭道:“祖母,釗哥兒和顏姐兒正是一日大似一日的時候,再過兩年就該說親了,您不看別的,只看在他們姐弟的份兒上,求您就饒過我們這一遭罷……”
難道他們的孩子是寶貝,別人的就不是了?孔琉玥聽得一陣火大,正想出言反駁那對每次做了錯事都只會作一副痛哭流涕狀,下次卻越發變本加厲的噁心夫婦一通,就聽得連翹的聲音自外面傳來:“回老太夫人,太夫人在外面求見!”
孔琉玥聞言,不由越發火大,太夫人不是連日來都病得“臥牀不起”嗎,這會子過來做什麼?難道又打算以當初她割肉給老太夫人做藥引子之事,來讓老太夫人心軟,以達到爲傅旭恆求情的目的?
太夫人的心思孔琉玥能想到,老太夫人自然也能想到,因沉聲吩咐盧嬤嬤道:“她不是病了嗎?出去告訴她,回房好好養病去,旁的事都務須她操心!”
“是,老太夫人。”盧嬤嬤聞言,低低應了一聲,擡腳便要出去。
不想原本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傅旭恆卻忽然叫道:“祖母,其實一應事情,都是我娘指使我做的,設‘仙人跳’是我孃的主意,讓我與李太醫聯繫是她的主意,給鎔哥兒下毒也是她的主意,總之一應事情都是她指使我做的,不信祖母您叫了她進來與我對質……祖母,我真的是無辜的,在此番之事中,我充其量只能算幫兇而已,求您就饒過我這一次罷!”
一席話,說得所有人都赫然呆住了,甚至連三夫人亦是一臉的難以置信,似是在以爲自己聽錯了。
片刻,還是老太夫人最先回過神來,用前所未有陌生和冰冷的目光深深看了傅旭恆一眼,才聽不出任何喜怒的吩咐盧嬤嬤:“去把人帶進來!”
盧嬤嬤忙屈膝應了,也冷冷看了傅旭恆一眼,才快步去了外面。
餘下彼時已相繼回過了神來的衆人,看向傅旭恆的目光也都是前所未有的冷。
眼見傅旭恆又一次刷新了自己的無恥記錄,惹得大家都憎惡至極卻猶不自知,仍在那裡一副如抓到了救命稻草般,以爲立刻就可以扭轉局勢的沾沾自喜樣兒,孔琉玥得用盡全部的自制力,才能讓自己剋制住不吐出來。
指鹿爲馬,顛倒黑白,睜着眼睛說瞎話,爲了保全自己,甚至連自己親生的母親都可以毫不猶豫的出賣……孔琉玥毫不懷疑,若是有一天再遇上類似的情況,必須要犧牲了自己的兒女才能保全自己,傅旭恆也會毫不猶豫就將自己的兒女也給賣了的,只因眼前這個人,不對,他甚至已不能稱之爲人了,他根本就是一個畜生,一個除了自己以外,誰也不愛的畜生了!
思忖間,孔琉玥下意識看了三夫人一眼,就見後者已然自最初的震驚和難以置信中回過了神來,雖然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人卻不知何時已站了起來,站到了離傅旭恆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正冷眼看着傅旭恆,似是在等着看他還能做出什麼事來。
顯然,三夫人已徹底看清楚了自己枕邊人的真面目,並且心裡應當是已經有了什麼決定!
孔琉玥見狀,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有嘲諷,也有解恨,她還只是想着讓傅旭恆竹籃打水一場空,到最後什麼都得不到,他自己卻是覺得竹籃打水一場空還不夠,還定要讓自己再落到衆叛親離的下場,那就真是怪不得她了!
“老太夫人,各位族老,太夫人來了——”
盧嬤嬤的聲音忽然響起,打破了一室的安靜。
太夫人的聲音隨即響起:“給娘請安……見過衆位族中長輩……”聲音斷斷續續,句不成句,一聽就知道說話之人中氣不足,正值病中。
孔琉玥忙循聲望去,就見太夫人衣衫凌亂,頭髮同樣凌亂,——一看便知是忙忙趕過來的,正面色蠟黃的由盧嬤嬤攙扶着立在當地。不止如此,她的嘴脣還白得一絲血色皆無,兩眼更是深深凹了下去,配着乾癟了不少的臉龐,活脫脫一副久病在牀時日不多了的可怖相。
若只是爲了唱“苦肉計”,太夫人這副樣子倒是夠了,只可惜,她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自己的兒子給賣了……孔琉玥破天荒有些同情起太夫人來,不過,同情歸同情,她心裡更多的卻是覺得解恨。
太夫人掙扎着給老太夫人和族老們請過安後,等不及直起身來,便迫不及待爲傅旭恆求起情來,“娘,老三他只是一時被鬼迷了心竅……”
顯然太夫人之前人雖不在,對這邊的情況還是大略瞭解的。
只可惜她話沒說完,已被老太夫人威嚴的打斷:“你來得正好。傅旭恆方纔說此番他毒害鎔哥兒之事,皆是你指使的他,包括設‘仙人跳’、與李太醫聯繫、給鎔哥兒下毒……等等這一系列事,都是你指使的他,還說我若是不相信,大可叫了你來跟他對質,說他是無辜的,充其量只能算幫兇。對他這一番說辭,你怎麼說?真是你指使的他嗎?”
一席話,說得太夫人跟之前剛聽完傅旭恆說這番話時衆人的反應一樣,赫然呆愣在了當場。
但太夫人的反應又與衆人不盡相同,衆人回過神來時,看向傅旭恆的目光是冰冷着含着難以置信和唾棄鄙視,太夫人則是難以置信中含着打擊和受傷,顯然,她也沒想到傅旭恆爲了保住自己,竟會連自己這個親生母親都出賣!
太夫人發怔之際,老太夫人威嚴的聲音已再次響起,“……一應事情,真個都是你指使的傅旭恆嗎?你要不要與他當面對質?”
“呵……”太夫人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看了一眼老太夫人,又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傅旭恆那滿含希冀和哀求的目光,輕笑的同時,已重重點下了頭,“是的,一應事情,真個都是我指使旭兒做的,他不過只是礙於母命不可違,所以才被迫充當了我的幫兇而已,他是無辜的,娘如果要罰,就罰我一個人罷!”說着已重重跪到地上,深深埋下頭去,趁機掩去了眼裡的淚花。
其實在來之前,太夫人已打定了主意,若是老太夫人這一次再不肯原諒傅旭恆,孔琉玥也不肯放過他放過三房的話,她就將一切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無論如何都要保得自己兒孫的周全,哪怕因此而賠上自己的性命!
她沒想到的是,傅旭恆竟然也是打的這個主意,且還是在根本就沒有與她商量過通過氣兒的情況下,便將一切罪責都推到了她身上,她就算再打定了主意要爲兒孫犧牲自己,她也禁不住心寒,這樣冷血無情的兒子,真值得她維護嗎?
然不管值得不值得,終究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如今他落到這樣的地步,她若不維護他,還有誰會維護他?所以受傷歸受傷,心寒歸心寒,太夫人心裡卻並沒有後悔。
眼見太夫人不由分說就將一切罪責攬到了自己身上,傅旭恆大喜過望,忙不迭道:“祖母,您老人家也聽見了我孃的話了,我娘說一切都是她做的,我是無辜的,要罰就只罰她一個人,您老人家也是聽見了的,總不能再將我逐出族譜,送官查辦了罷……啊……”
話沒說完,已被一旁終於自巨大震驚中回過了神來的傅頤恆揪住領口,然後重重一拳砸在了他的臉上,“傅旭恆,你還是不是人?爲了保全自己,你連親生母親都能出賣,你還是不是人……”
傅旭恆被打得控制不住,一下子栽到了地上,片刻方穩住身形,冷笑道:“什麼出賣,你是耳朵聾了嗎?沒聽見娘自己都說一切都是她做的,我是無辜的嗎?”
說得傅頤恆越發的怒不可遏,揪着傅旭恆便與之廝打成了一團,“你這個畜生,我沒有你這樣的哥哥,我今天要殺了你!”
衆人的注意力都被這廝打中的兄弟倆給吸引了,誰也沒有注意到,太夫人忽然拔下發間惟一插着的那支一丈青,猛地刺進了自己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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