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珠簾身旁,俯下身子輕輕順着珠簾的後背,似安慰又不似安慰道:“方銘過幾日還會來綿州,到時候我派人去通知你。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不過是你現在發泄一下而已。心若這般脆弱,今後哭的機會更多。”
珠簾一聽,這才止住了哭聲。卻還是那樣抽抽搭搭的,身子一直微顫着。
方叔敲了好一會門,辦公室裡頭都沒有動靜,他只好推門進來,稟告道:“夫人,蘇大帥來了。”
涼若玖看了一眼這個模樣的珠簾,便想到了蘇佩清那癡情模樣,便對方叔道:“先讓他去涼家。”
“不用了,我已經來了。”
蘇佩清的聲音緊跟着,方叔臉上也多了些無奈來。
涼若玖看了一眼方叔,方叔即刻會意,退了出去,關上了門。涼若玖將珠簾扶到了椅子上,輕言道:“先緩一會吧。”又拿出一方白色帕子來遞給了珠簾,言道:“擦擦眼淚吧,這個樣子就不好看了。”
珠簾默默點了點頭。
隨後涼若玖看着蘇佩清,笑了下,言道:“勞煩蘇大帥親自過來送請帖了。”
蘇佩清看了一眼珠簾梨花帶雨的模樣,蹙緊了眉頭,單刀直入,直接問道:“今天是不是有一個叫做方銘的人來過了?”
涼若玖頷首,答言道:“的確是有這麼一個人來過。”
蘇佩清問,“他人呢?”
涼若玖在回答,“已經走了。”
蘇佩清眉頭皺的更深了些,問道:“他來找你做什麼?”
涼若玖側過身子,拿起桌上的那個檔案袋,遞給了蘇佩清,沉聲道:“你先看看這個東西吧。”
蘇佩清接過來,摘下手套,一張一張過目。
涼若玖又給珠簾倒了杯水,微微皺了下眉頭,沒說什麼。
蘇佩清緊緊皺眉,看着涼若玖,問道:“和你要合作的人是尹之?”
涼若玖答言道:“是這個人。”
蘇佩清回答,“他是尹德的叔父。”
涼若玖聞言,略微一怔,蹙眉問,“尹德的叔父?”
蘇佩清“嗯”了聲,提醒道:“的確是尹德的叔父,這個人城府極深。你要當心些。雖然他給出的條件很誘人,但我勸你,最好不要和他合作。難免到時候你栽了進去,就出不來了。”
涼若玖點了點頭,應聲道:“我心中有分寸,你放心就是。”
蘇佩清頷首,道:“你有分寸,我便放心了。”
涼若玖沒再說什麼話,只是看了一眼珠簾。
蘇佩清上前來,想要安慰珠簾,可手剛碰到珠簾的肩,珠簾即刻反應性的起了身來,沉聲道:“蘇大帥,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你現在要成親了。不要讓別人說了閒話,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蘇佩清的手就停在了那裡,珠簾急急忙忙離開。蘇佩清慢慢垂下手來,自問着,“爲什麼?”
涼若玖看着蘇佩清這副落魄模樣,真的覺得好笑。一方赫赫有名的蘇大帥,竟然也會爲了一個女人而折腰。看來,這俗話也說的好,紅顏禍水,紅顏禍水。她低低笑了聲,道:“自己問自己,是永遠都得不到回答的。你和蒲家小姐就要成親了,還是把心思多放在蒲家小姐身上吧。”
蘇佩清背對着涼若玖,眼底如同一潭死水一般,啓脣冷聲道:“那個男人,不值得。”
涼若玖卻反問,“那珠簾就值得你這樣了嗎?”
蘇佩清又沉聲道:“不一樣。”
涼若玖又反問,“又有什麼不一樣的呢?”
蘇佩清忽然沉默。
涼若玖知道問到了蘇佩清的死穴,便沒有再問,而是言道:“我們來談一談尹之的這件事情,你覺得我應該和他合作,還是不應該和他合作呢?”
蘇佩清緩緩轉過身來,看着涼若玖,搖了搖頭,道:“不要和尹之合作。他城府極深,就連我父親都對付不過來的人,你纔剛初出茅廬,經歷過的事情還太少了。要是反被尹之擺一道,那你又該如何?”
涼若玖蹙眉,想了一陣子,纔回答着蘇佩清,“姜自然是老的辣。可是,老了不應該隱居幕後嗎?”
涼若玖反問了蘇佩清,蘇佩清嘴角沉了沉。總覺得涼若玖說的這句話哪裡有些不對勁,反應過來後的蘇佩清,愣了愣,直勾勾盯着涼若玖,問道:“你的意思是,你想代替尹之的那個位子?”
涼若玖嫣然笑了下,回答着蘇佩清,“野心是誰人都有的。”
蘇佩清聞言,不敢置信問道:“你真的這麼想了?”
涼若玖眼底沉了沉,多了一抹冷意來,道:“他給出的條件的確很是誘人。那最後一張是尹之給我的承諾,法租界公董局華董,是華人在法租界最高的身份。這個身份,可不是隨隨便便誰都可以給得起的。而柳容沛那個賤人就在法租界,他一直想要出頭,那麼我壓着他,壓着他一口氣都喘不過來,苟延殘喘的活下去!”
她話中冷意格外清晰,蘇佩清聽在耳中,蹙緊了眉頭,勸解道:“你帶着仇恨只會讓你自己更恐懼的,這樣下去,傷疤就會更深。”
涼若玖從鼻腔發出一聲來,狠厲道:“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就已經不怕了。傷疤越深,才越能夠記住。柳容沛現在於我而言不僅僅是殺父之仇,還有殺母之仇!我要讓他一樣一樣的還回來。我要讓他知道,他曾經所做的一切都要加倍奉還!”
蘇佩清眉頭皺的更緊了,又勸解道:“若玖。聽表哥一句話,先放下仇恨吧。不要和涼姨一樣,帶着仇恨活下去。”
涼若玖看住蘇佩清,一字一字固執道:“我這輩子什麼都可以放下,我唯獨放不下仇恨二字。”
蘇佩清欲開口再去勸解涼若玖,突然聽見門“哐當”一聲,凝蘭慌慌張張就衝了進來,累的氣喘吁吁,緩過來後又急急忙忙道:“夫人,夫人!”
涼若玖上前去,趕緊扶住凝蘭,蹙緊眉頭問道:“怎麼了?”
“土,土匪,”凝蘭似乎是真的是累壞了,半天一口氣喘不過來,涼若玖先讓凝蘭緩了一會子,再問道:“土匪怎麼了?”
凝蘭喘了一大口氣,又急促道:“土匪帶着傢伙來了!說是來拿酒的!我們纔不會給他們這些殘害百姓的土匪呢!夫人您趕緊先躲躲,我可以和方叔應付一陣子的!”
涼若玖聽見凝蘭這麼一說,即刻冷笑了一聲,諷刺道:“真像是狗皮膏藥一樣,撕都撕不掉。”
“夫人您趕緊先去躲躲吧!”凝蘭一臉急促,一直催着涼若玖趕緊去躲。
涼若玖搖了搖頭,看着凝蘭,淡言道:“這些人永遠都是不知廉恥,不知溫飽的。躲沒有用處。母親曾經說過,既然是涼家人就不是脆弱的,更不是懦弱的。”說着,涼若玖眼底閃過一絲冷意來。
“夫人!您趕緊去躲躲吧!”
蘇佩清站就站在這裡,那些土匪也真是太不長眼了。他笑了聲,道:“看來,有些人是骨頭癢了。”
凝蘭一聽是蘇佩清的聲音,雙眼像是在放光一樣,看着蘇佩清,欣喜道:“蘇大帥,您在啊!”
蘇佩清微微點了下頭。
涼若玖聽到蘇佩清的聲音才反應了過來,方纔她的確是太緊張了。竟忽略了蘇佩清的存在,她看了過去,笑顏道:“還有剿匪赫赫有名的蘇大帥在,怕什麼?”
蘇佩清也跟着淡淡笑了下。
可緊接着,就聽見“砰”的一聲,來的土匪將門狠狠踢開。從門外進來一個領頭的土匪漢子,手裡拿着把槍,指着涼若玖,不屑道:“趕緊把你們涼家的好酒搬出來!我今天晚上要帶回山寨給弟兄們嚐嚐!”
涼若玖只覺好笑,沒有說一個字。
他又繼續桀驁道:“跟你說話呢!快點的!”
蘇佩清走上前來,一把奪過那漢子的槍,冷冷盯着他,分外漠然道:“你好大的口氣啊。”
他一句媽的剛到嘴邊,就看到蘇佩清那張充滿着肅殺之意的面容,趕緊將那個話嚥了回去,忙獻殷勤道:“蘇,蘇大帥!您怎麼在啊?”
蘇大帥將那把槍中的子彈全部都卸了下來,冷笑了聲,將槍扔給了他,冷笑道:“怎麼?狗皮膏藥?”
他剛想賠禮道歉,門口忽然齊整衝進來一羣士兵,將這些土匪圍了起來。臉上肅殺之意格外清晰,緊接着就看見陸生冷着張臉進來,冷冷盯住那個領頭的土匪,道:“你以爲涼家是你們隨隨便便就可以進來的嗎?”
“陸,陸督軍,這,這,我,我給您賠禮道歉,給您賠禮,”
陸生沒有那麼多功夫聽他廢話,直接對準他的腦袋,扣動扳機,就隨機就聽見“砰!”的一聲,那領頭的土匪睜大眼睛,又聽見砰的一聲他就倒在了地上,很快,就看見了地上一灘殷紅的鮮血,“拖下去!”
“是!督軍!”
“這些人全部都關起來,讓曹曦親自來贖人!”
“是!督軍!”
他的確是雷厲風行的一個人,下手也真的是狠極了。猶記得殺死白喚之的時候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