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家整頓好,終於算是風平浪靜了下來。可這涼家的人,心都沒有整頓齊。每個人的心思都有所不同,誰又是誰肚子裡頭的蛔蟲,又知道什麼呢?涼若玖覺得可笑,還真是應驗了嚴探長那句話,戲裡頭的人就見不得有多好了。
她半夜起來,到客廳來,坐在沙發上頭便一直那樣坐着。她想着,想着母親。不知何時,眼眶漸紅。
她不相信,不相信母親會拋下自己就這麼離開了。直到現在,涼若玖都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她嘆息了聲,一直坐到了天明,菸灰缸裡頭也堆滿了菸頭。
方叔早上端早膳來的時候,一開門便是撲面而來的煙味,他皺了皺眉頭進來將早膳放在涼若玖面前,叮嚀道:“夫人,用早膳吧。這煙,您還是少抽些的爲好。畢竟,這身子緊要啊。”
涼若玖應聲道:“我知道了,方叔。”
方叔點了點頭,又道:“您用早膳吧。”
涼若玖頷首,這才端起粥來。早膳吃的不算多,也不算少,適中。方叔看着涼若玖也就放心了,心裡頭也微微鬆了鬆。
“凝蘭呢?”涼若玖問着方叔。
方叔皺了下眉頭,回答道:“凝蘭聽見風聲說有人碰到了一個和如冬長得一模一樣的姑娘,一大早就風風火火了去找了。我攔也攔不住,只好由着她去了。”
涼若玖多有無奈道:“由着她去吧。”
方叔將碗筷收拾,恭敬道:“我先下去做事了。”
涼若玖點了下頭,沒再說什麼。
她坐了好一會,纔去給蔣老爺打了電話。
“蔣老爺,您好。”
“涼小姐好啊!”
蔣老爺的聲音似乎聽起來格外朗朗,心情頗佳。
涼若玖笑了聲,說道:“蔣老爺,東西已經裝船了,一定會按時給您送過去的。”
“好啊,我還剛想問你呢。既然已經裝船了,我這顆懸着的心也就落下來了。”
“蔣老爺玩笑話,應該是我這顆懸着的心落下來了纔是。”
電話那頭傳來蔣老爺朗朗笑聲,看起來今天心情真的是極其不錯的。蔣老爺又同涼若玖說了一會子,這才掛了電話。
涼若玖掛掉電話,喝了口水,又從煙盒裡頭拿出一根菸來,倚在窗邊吸着煙。等蔣老爺付了全款後,涼家就能夠打過轉身來,這樣一來也可以還清那些債錢。加之又馬上過年了,酒莊生意自然也會好起來。可涼若玖這顆心卻一直是提醒掉膽着。
父親被毒死,酒莊的秘密。都還沒有解決,一邊是阻止她的人,一邊又是追她的人。恐怕這涼家酒莊的秘密有些人一直惦記着吧。只可惜,她也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涼家酒莊的秘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咚咚。”
忽然聽得兩聲敲門聲,涼若玖微微怔了一下。緊接着就看見陸生從門口進來,手中拿着一份報紙,朝涼若玖走來,啓脣道:“少抽點菸,先看看今早的這份晨報吧。”
涼若玖有些迷惑,微微蹙了下眉頭接過陸生手中的報紙來,看着那上頭的內容,眉頭皺的越發緊了起來,“已經刊登了母親過世的消息了?”話落,涼若玖就將報紙還給了陸生。
陸生微微頷首,回答道:“是。”
涼若玖冷笑一聲,卻格外沉穩道:“這些人手腳可真快。看來,蠢蠢欲動的那些人終於要動手了。”
“對不起。”
陸生忽然突如其來說了一句對不起,涼若玖越發迷惑了起來,僵硬笑了下,問着陸生,“對不起?什麼對不起?”
陸生擰着眉,微微低了低眉,言道:“父親一事,是我錯怪你了。”
涼若玖心裡頭卻是“咯噔”一下,沒有多麼釋然的感覺。既然陸生已經知道,那就應該知道是涼清韻做的。如此一來,清韻……
涼若玖想着,眉頭深鎖了起來,又吸了口煙,卻是一字沒有。
陸生擡眸,看着涼若玖這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沉聲提醒道:“有些人,不值得你替她包庇。我比誰都清楚你的性子,她不值得。”
涼若玖心中明白。涼若玖現在究竟成了一副怎樣的面孔,她也清楚自己不會再和涼清韻有任何瓜葛了。可有些事情是永遠都說不上來的,涼家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她應該做的是穩住涼家人的心緒,而不是一味按照自己的方式爲所欲爲。
那樣,是自私的。
涼若玖左右爲難,怎麼都不是,無奈道:“我知道,她不值得。可是現在我既然是涼家的女主人,我就要護得涼家人周全。不管怎麼說,她都是父親的女兒,是父親生前最疼愛的女兒。她姓涼。”
她話中難免不含着一絲怨恨和自嘲,莫名鼻子一酸,嗤笑了聲,諷刺道:“如果母親不那麼愛她,母親就不會去查,就不會有今天的這一切了。爲什麼?到底爲什麼?我一點都不願意去承認我的現在。我恨他。”
陸生看着涼若玖的眼睛,言道:“每個人都要經歷一些事情,只不過所經歷的事情不同罷了。要問爲什麼,誰都沒有那個答案。我們只有去面對,只有去接受。”
涼若玖看着陸生,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她搖了搖頭。走向桌旁,將菸頭摁滅在菸灰缸裡頭,擡起眸子盯住陸生,沉聲道:“有些事情,我們可以不去面對,我們可以去改變它。我不是一個忍辱負重的人,也不會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今後,我只會殺伐決斷。不會再像母親一樣那樣遮遮掩掩下去,有些事情根本就不需要遮掩。該償還的,就一定要讓他們償還。”
陸生聽着涼若玖的這番話,心底極其不是滋味。若沒有之前所發生的一切,若玖也不至於變成這樣。他現在只想盡力去彌補,可又不知該如何彌補。可他現在所能做的就只有保護涼家的安全,絕對不會再那樣了。
他有些生硬的轉開話題,說道:“可是你看看這條新聞吧,你就會明白,她現在到底是想姓什麼了。”
涼若玖聽着陸生硬生生的將話題轉移,冷笑一聲,盯着雙瞳黑了一分,逼問道:“陸督軍啞言什麼?難道陸督軍不願意去承認你對涼家的背叛?你出身南京講武堂,爲何又做了地方土皇帝呢?究竟又是爲什麼會和柳容沛那樣下三濫的人勾結在一起呢?你認爲這是你嗎?這是你陸生嗎?”
陸生眼底有些逃避,低了低眉,沉默了好一會子,纔回答道:“過去的事情,不重要了。”
涼若玖聞言,越發覺得可笑了起來,她忽然笑了起來,覺得自己肝膽都在一同陪着笑,諷刺道:“不重要了?你對涼家的背叛不重要了?你的心,可真冷。”
陸生眸色間似乎生了些悲傷和無奈來,聲音也低了些,說,“人終究不會如自己所想的那個樣子。兵荒馬亂,戰火連天,我只想護住綿州這個地方,護住綿州所有的人。即便在你口中我是地方土皇帝,可面對有些事情我也是無能爲力的。”
涼若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譏諷來,嘲道:“原來陸督軍也開始買苦情了呢。我可真的沒有發現過。那陸督軍既然如此,我是不是也應該買個苦情呢?那我就買個苦情。你說你愛我,你哪裡愛我?是背叛,是利用,是嘲弄,還是裝作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呢?請問陸督軍,您是如何徹頭徹尾騙我的?”
涼若玖盯着陸生,眼底分外冷然。她想問這些話已經等了許久了,如今找到機會她才終於問出了口。她倒是想聽聽,他有沒有一個解釋。
陸生將報紙放在了桌上,又撇開話題道:“你先看看報紙吧。”
涼若玖打心眼裡諷刺,嗤笑了聲。
兩人雖四目相對,可有的並不是含情脈脈,而是冷然。涼若玖窮追不捨逼問,陸生卻一字沒有。
整個屋子內的氣氛好像凝固成冰一樣,沒有人來打破。涼若玖也不願去打破,她就是要聽聽他如何做解釋。
兩人正對峙之時,方叔忽然急匆匆進來,道:“夫人!”
涼若玖還是有所不肯放棄,冷了眼陸生,緩緩將目光落在方叔身上,問道:“方叔,怎麼了?”
方叔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涼若玖同陸生的對峙,而是將手中拿着的一份報紙遞給了涼若玖,語氣有所急促道:“夫人,這是今天早上的晨報,您趕緊看看。”
陸生忽然開口道:“督軍府還有事情未處理,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看你。”
涼若玖客氣道:“不送。”
陸生轉身離開,涼若玖也沒有說什麼。而是看着那張報紙上頭的內容,遂然,涼若玖截然大怒,將報紙扔到了地上,罵道:“混賬!”
方叔緊蹙着眉頭,問道:“夫人,您打算怎麼解決?”
涼若玖一臉的陰沉,冷聲斥責道:“方年也太不是東西了吧!他可是清韻的舅舅,怎麼能幹出來這樣的事情呢?”她又冷哼了聲,道:“涼清韻也不是個好東西,分明就知道卻還要這麼做,她到底腦子裡頭想的是什麼?”
涼若玖有所怒氣,方叔勸慰了幾句,臉色也沉了下來。
涼若玖只感覺自己胸膛的怒火在燃燒,又壓了下來,吩咐道:“去方府請她來一趟涼家。”
方叔點頭應聲道:“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