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兩個多月裡頭,涼若玖一直迴避着涼清韻。不管是做什麼,她都隻字不提涼清韻三個字。她竭力的不想讓自己提起來她來,就是不想念起她來。她真的恨不得給涼清韻一刀,殺了涼清韻。可看到涼清韻這個樣子,她實在下不去手。
她認爲自己狠心,可其實,她根本就狠不起來。她也恨透了涼清韻,但終究她還是恨不起來。
看着涼下去的茶,涼若玖一口未動。她的心事就像是一張蜘蛛網一樣,結了許久,卻怎麼都掃除不乾淨。
不知何時凝蘭步履極輕的進來,欠了下身子,稟告道:“太太,林婉柔來了。”
涼若玖聞言,從回憶中抽回了神來,言道:“她的步子也跟得緊,這麼快就來了。請吧。”
凝蘭頷首應聲:“是,太太。”
一會,林婉柔就被凝蘭帶了進來。
她外套披着一件大衣,裡頭穿着一件素色旗袍。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的聲音有幾分清脆。她還是那麼的會打扮,會收拾。連一個小小的配飾都要反覆挑選。昔年的時候,她就已經會收拾了,現在比從前還要會收拾。
有些東西,不得不佩服。
涼若玖擡眸看了一眼林婉柔,淡言道:“林小姐來了就坐吧。”
林婉柔笑顏道:“多謝涼小姐。”
她對涼若玖的稱呼好像一直沒有變過,她是不會真心稱呼涼若玖爲陸太太的。因爲在她心中,她纔是陸太太。雖然這都是大家都已經知道的事實,可是沒有人能看出來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涼清韻終究還是和林婉柔不同的,光是心機這點,林婉柔能把涼清韻玩死。大多數時候,林婉柔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
涼若玖吩咐:“凝蘭,泡茶。”
“是,太太。”
涼若玖沒有客套話,開門見山問道:“林小姐這一趟過來,所爲何事?”
林婉柔也是乾脆直言問道:“我聽說,涼清韻沒有死?是涼小姐你捨不得殺她?”
涼若玖聞言,臉色驟變。她久久未提及過涼清韻來,今日林婉柔一來就提起,她確實有些不太自在。聲音由不得也冷了幾分,問道:“林小姐何意?”
林婉柔十分篤定道:“涼清韻的所作所爲,都足以讓你殺死她了。你手軟,根本不行。她這樣下去,只會害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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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更像是在勸解着涼若玖一定要殺了涼清韻,不殺涼清韻就像是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一樣。
涼若玖雖恨不得時時刻刻殺了涼清韻,可她終究心軟,也終究不能。言道:“她不是什麼禍國殃民的妖精。林小姐想的太多了。”
林婉柔立馬道:“她雖然不是,卻是禍害涼家的禍根。”
林婉柔也是伶牙俐齒啊。
涼若玖神色倦態,似乎是多了些無奈之意。好一會,她的神色才緩和了過來,看住林婉柔,沉聲道:“林小姐一心一意想讓殺死涼清韻,你又是懷着什麼目的而來的呢?或者說,你從一開始就懷着目的了吧。”
林婉柔眼底閃過一絲不容捕捉的心機來,她立馬斂了下去,笑顏逐開道:“涼小姐多慮了。”
涼清韻盯緊了林婉柔,再一次質問道:“既然沒有,那麼爲何要讓我殺了涼清韻呢?”
林婉柔剛張口,卻被一聲打斷:“因爲只要你一旦殺了涼清韻,就會被扣上殘殺手足的罪名。只要你殺了涼清韻,林婉柔的目的就達到了。她接下來的計劃,只要涼清韻死了,她就可以行動了。借刀殺人,林小姐,你可真是蓄謀已久。”
涼若玖擡眸望去,是陶瑛仁。
她分外詫異:“瑛仁?”
林婉柔聞言,笑了聲,不疾不徐說:“陶先生可能是聽到了什麼不可信的消息吧。我可從來沒有蓄謀計劃過什麼。”
陶瑛仁冷聲道:“到底有沒有,你心中有數。”
林婉柔依舊裝模作樣:“陶先生確實是誤會了。”
她確實能裝,神色一直都沒有變過。果然是喜怒不形於色,城府極深的一個人。
陶瑛仁看着林婉柔的眼中帶着赤裸裸的敵意,沉聲道:“誤會?好,仇鈴馬上就來了。仇鈴會帶着證據來。林小姐就在這裡坐着等吧。”
林婉柔的神色這纔有了一變,可她依舊爲自己解釋道:“陶先生和仇小姐的確是誤會了。這樣的事情,我自然是做不出來的。”
陶瑛仁冷笑一聲,諷刺道:“做不出來?還有什麼是你做不出來的呢?”
林婉柔依舊笑顏,道:“我確實做不出來。”
她是如何到了這個時候還能夠如此平靜,能夠笑得出來的。的確叫人匪夷所思。真想把她的心剝開來看一看究竟是怎樣的。
陶瑛仁不疾不徐道:“既然你這麼會辯解,那麼我們就看看證據來了,你如何爲自己開脫。”
陶瑛仁的話,林婉柔的話。
涼若玖該信誰的話呢?
涼若玖自然是更信陶瑛仁多一些。至於林婉柔,本來就看不透她,她的話,我就更不知道是真是假了。怎麼去相信?她也根本就是一個不值得去相信的人。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都等着仇鈴的到來。
鐘錶打了五下後,凝蘭進來稟告:“太太,仇小姐來了。”
“請。”
“是,太太。”
林婉柔一直端坐着,眉宇間看不出來有什麼變色。
看得出來,仇鈴是風塵僕僕趕來的。她將東西放在了涼若玖的面前,言道:“這裡是證據,若玖看一看吧。”
涼若玖微微頷首,打開那個檔案袋,過目着那上面的內容。越看,涼若玖越是覺得林婉柔這個人豈止是城府深,絕非是一般的心狠手辣。她的確籌謀了許久,但是,因爲涼清韻沒有死,她就沒有辦法繼續下去。
涼若玖笑了笑,看着林婉柔,問:“你的心思可真是細膩。涼清韻一死,你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將你所謀劃的一切散播出去。然後,你會和尹之合作動手涼家,讓綿州的人都認爲我是一個心狠手辣之人。根據你的謀劃,也想讓我殺了三姨太是嗎?林婉柔,你的心真狠。恐怕,你根本就沒有心吧。”
林婉柔依舊波瀾不驚,平穩問道:“這些東西又能夠算得了什麼呢?是別人誣陷我的也說一定呢。”
這一刻,她是無賴的。
她肯定是不是承認這些事情的,也根本就不會承認這是她的謀劃。
涼若玖看着林婉柔的眼神就像是鋒利的刀子一般,她一字一句警告道:“想讓這樣的悲劇在涼家發生,絕對不可能的。”
林婉柔更是斬釘截鐵道:“我從來就沒有做過這樣籌謀。的確沒有。”
涼若玖聞言,實在覺得林婉柔不僅能說會道,而且逃避的辦法更是無賴不已。她冷眼盯着林婉柔,冷聲質問:“一切都鋪於眼前,你還想解釋什麼?”
林婉柔的神色這纔有了微微一變。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承認。
可是……
事情好像有些出乎意料,有些反轉了起來。
林婉柔忽然聲淚俱下:“爲什麼都要苦苦相逼?爲什麼都要這樣逼迫着我?我到底又做錯了什麼?”
林婉柔這又是唱的哪一處?
涼若玖有些茫然。
林婉柔又梨花帶雨的哽咽道:“沒有人知道我的痛苦!你們只是看見了所謂的我,可真正的我,你們誰又看見了呢?我如此隱忍,這般到底是爲了什麼?你們又知道什麼?”
涼若玖欲要開口,就聽見仇鈴快我一步,漠然道:“我們不需要看見真正的你,也不需要知道你爲了什麼。”
“你們都不知道!都不知道!”
林婉柔失控般的哭着,哭的叫人心疼。
可是涼若玖卻一點都不憐惜,可憐之人必有可憐之處,也必有可恨之處。
涼若玖越看,越覺得假。林婉柔的演技的確是極好的,可有些東西,她再怎麼演都是看得出來的。包括仇鈴剛纔的拆穿,輕而易舉就看得出來,她是演戲。可若是換做旁人,必然會信了林婉柔。
涼若玖沉聲道:“你氣死你父親的時候,就證明,你一直都是一個狠心的人。雖然演起苦肉計來唯妙唯俏。可終究,都是假的。假的永遠都是假的,不會變成真的。”
林婉柔聽着,嗤笑了兩聲,立馬收起了眼淚。她的眼淚是來的快,收的也快。這樣說哭就哭,真讓涼若玖自嘆不如。
林婉柔摸了一把眼淚,眼中含着凌厲,冷聲道:“是我謀劃的,又如何?你也不敢殺了我。反正,事情已經變成了這樣。你是我的敵手,你死我活。我們之間,只能夠活一個人。”
她雖然說的很沉穩,話中卻帶着幾絲微微顫抖。
涼若玖有所悲哀的笑了下,說:“從來相爭,從來失手。你我之間,誰都贏不了。”
“那就一起死好了。”
林婉柔的話平靜得波瀾不驚,方纔話中的顫抖之意也蕩然無存。
涼若玖並不意外,也不匪夷所思。她平靜而言道:“既然你不肯罷休,那麼我也不會罷休。還有一個人,更不會罷休,必要時候,我自然會拿她來對付你。林婉柔,你應該清楚她是誰。我相信,你心中也畏懼着幾分。”
雙眸相對,兩人眼中的狠厲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