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若玖的步子剛邁進巡捕房，就看見嚴探長手裡拿着一份資料袋走了過來，涼若玖笑顏道：“嚴探長。”
嚴探長看了涼若玖確實是愣了一下，疑惑問道：“你怎麼來了？我這個月下旬不是會去綿州嗎？”
涼若玖言道：“請嚴探長移步。”
嚴探長微微皺了下眉頭，卻應了一聲。
嚴探長關上辦公室的門，看着涼若玖，問道：“你來上海灘可是有什麼事？”
涼若玖頷首，回答道：“來上海灘的確有事。”
回答着，涼若玖的眉頭也緊跟着緊皺了起來。
嚴探長再問，“什麼事？”
涼若玖默了默，才問着嚴探長，“不知尹之這個人嚴探長可否知道？”
嚴探長點了點頭，回答道：“我知道。”頓了下，嚴探長又問道：“你來，是關於尹之？”
涼若玖沒有否認，如實回答道：“正是如此。”
嚴探長几乎擰着眉，沉聲道：“你知道尹之在上海灘這個地方有多少樹敵嗎？更何況，他這個人是隻老狐狸。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前幾天剛得罪了仇鈴。你來找他做什麼？”
涼若玖聽着，神色有些無奈，對嚴探長道：“那就很不幸了。我在和尹之合作。”
嚴探長一聽，略微一驚，沉聲問道：“合作？你和他在合作什麼？”
涼若玖還是如實回答道：“明天會有一個以我的名義來辦的慈善晚宴，去資助那些無家可歸的兒童。涼家和尹之合作一事，也很快就會被傳開。以及，尹之會給我法租界公董局華董的這個位置。所以，我和他合作。”
嚴探長聽完，沉思了一會，纔開口道：“這個位置的確是很不錯的，可是，你和尹之合作，他肯定不是那麼單純的要和你合作。到時候，若擺了你一道該如何？更何況，他的心思比誰多細密。”
嚴探長比涼若玖想象的要平靜的多，不似蘇佩清，那般急促。嚴探長的情緒也是出乎了涼若玖的意料，她坦言道：“是騾子是馬，總要牽出來溜溜。”
嚴探長輕輕拍了兩下涼若玖的肩膀，提醒道：“反正，小心爲好。”
涼若玖頷首，回答道：“多謝嚴探長提醒，我明白。”
嚴探長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對涼若玖道“時間不早了，我也該走了。你去哪？我送你一程。”
涼若玖回答道：“我去夜笙歌。”
嚴探長微微皺了下眉頭，還是道：“走吧。”
“多謝嚴探長。”
到夜笙歌后，涼若玖直接便進去了。
裡頭燈紅酒綠，舞女在臺上跳的格外賣力，又格外的魅惑。今晚，的確是有一個晚宴。不過這個晚宴，並不是多麼的像晚宴。
涼若玖緩步走到那沙發旁，方敏一杯接一杯的下肚，神色格外憂傷。柳承榮一直勸解着方敏不要喝太多，可方敏對柳承榮的態度依舊是冷淡不已。她看着方敏，笑顏道：“方小姐好興致。”
方敏一聽聲，握緊了酒杯，擡起眸子冷冷盯着涼若玖，眼底似乎並出幾分恨意來，問道：“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在綿州嗎？你來做什麼？”
方敏連着問了三個問題，涼若玖覺得有些詫異，她淡了淡神色，脣畔浮起幾分笑意來，回答道：“我來自然是有事要找方小姐您。”
方敏忽然冷聲呵斥道：“廢話少說！有什麼話直說就是，別拐彎抹角！”
柳承榮看着涼若玖的神色也多有一變，冷聲道：“涼小姐有什麼事大可以後再說，今天不適合。”
看着柳承榮爲方敏出頭，涼若玖就覺得可笑，看着他，言道：“這麼快就爲方敏說話了？看來，私底下你們二人也沒少了解過對方吧。”
柳承榮一聽，臉色即刻驚變，斥責道：“你亂說的什麼！”
涼若玖窺探着柳承榮的眼神，他眼底藏着的是那抹凌亂。他已經在極力去遮掩了，她再咄咄逼人倒也不好，便笑了下，淡言道：“我只不過是隨便說說而已，柳公子無需大動干戈。”
方敏似乎察覺出一絲什麼來，忽然起身來，直勾勾看着涼若玖，沉聲道：“有什麼事找個安靜的地方說吧。”
柳承榮也跟這起身來，一把握住了方敏的手腕，低沉道：“敏兒。”
方敏一把狠心甩開柳承榮的手，冷了他一眼，道：“不要對我動手動腳，注意好你自己的分錯。”
柳承榮只好收回了手去，眼底的黯然清晰可見。
方敏拿起沙發邊搭着的那件衣服來，看着涼若玖，說道：“走吧。”
涼若玖言道：“方小姐請。”
……
方敏從大衣口袋中掏出一盒煙來，取出一根點燃，煙霧隨即暈散看來，將方敏那張臉似乎藏在了煙霧中一般，看不清她的神色怎樣。緊接着，就聽見方敏有些不耐煩道：“說吧，你找我有什麼事？”
涼若玖笑了下，說，“方纔你看我的神色好像要吃了我一樣，不知，我又是哪裡得罪了方小姐您呢？”
方敏忽然煞白了下來，可很快，她臉色就恢復如常，語氣淡淡而無關緊要回答道：“你沒有什麼地方得罪我的。你看錯了吧。”
“是嗎？”涼若玖問。
方敏的口氣中多了寫咄咄之意來，盯住涼若玖，反問道：“涼小姐這是什麼意思？是不相信我的話嗎？”
涼若玖依舊平靜言道：“倒沒有不相信，只是，方小姐一個人在這裡買醉，怎麼不見戴維斯呢？”
提起戴維斯三字來，方敏胸腔壓着的怒火好像一觸即發一樣，握着煙的手在劇烈顫抖，怒道：“你不要提戴維斯！你沒有那個資格去提戴維斯！”
涼若玖“哦”了聲，似乎是明白了過來什麼，又激將道：“這麼說來，你一人買醉，是和戴維斯有關了？是不是被戴維斯給一腳踹了呢？還是說，戴維斯又找了新歡呢？你現在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這樣的窘迫很是令你無奈吧！”
方敏忽然嘶吼道：“你住嘴！如果不是因爲你，戴維斯的心早就是我的了！真不知道你是用了什麼狐媚手段，竟然讓戴維斯一直對你耿耿於懷！你知道他的畫室裡都是誰的畫像嗎？都是你的畫像！不管是一瞥一笑，還是一動一靜，戴維斯都畫上去了！你真是好大的能耐！”
涼若玖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戴維斯，戴維斯……
戴維斯只不過是她生命中的一個過客而已，曾經那麼想要殺自己的人。可如今從方敏嘴裡頭說出來又是不同的一番說辭，涼若玖斂了斂，看着方敏，笑着說，“我自認爲，我自身吸引力是有限的。至於方小姐您所說的這番話，我不是很贊同。”
方敏聞言，嗤笑了一聲，死盯住涼若玖，質問道：“你別得了便宜又賣乖了！你這次回來就是爲了奪我的位子而來的？就是爲了再次回到戴維斯身邊，不是嗎？”
涼若玖神色突然嚴肅了下來，沉聲道：“方小姐您可能是誤會了什麼。我來找你，不是來談這件事情的。”
方敏又一笑，強壓着怒意，道：“你敢說你不是？你的狐媚手段可真叫人刮目相看！”
涼若玖真是覺得好笑了，心底突然覺得憤憤不平了起來。她漠然看着方敏，冷聲道：“你以爲我是勾勾手指頭，所有人都會爲我傾倒的那種人嗎？很顯然，不是。”
方敏似乎是聽涼若玖口吻有些變化，語氣也恢復了些平常，才問道：“那你是來做什麼的？”
涼若玖問道：“你是柳容沛的侄女，對吧？”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方敏多了一絲警惕出來。
看來，她還沒有徹底的醉。
涼若玖離近了方敏，與她只隔了半步的距離，她忽然俯下身子來，在方敏耳畔淺言道：“而柳承榮，不就是柳承榮的兒子嗎？那麼柳承榮，又是你的什麼呢？”
方敏一聽，臉色即刻煞白了下來，蹙緊了眉頭問着涼若玖，“你這是什麼意思？”
涼若玖又後退了一步，淡言道：“看來你還並不蠢。”
方敏渾身緊繃着，手中的香菸一點一點在燃燒着。沉了許久，她才問出一句話來，“你想要做什麼？”
涼若玖平靜而言道：“你和柳承榮之間的關係沒那麼簡單，你們是戀人，你們更是不被允許的。若這件事情讓戴維斯知道了，戴維斯又會作何想？會不會，把你打成馬蜂窩呢？”她的口氣，更近乎於威脅。
方敏猛然間感覺呼吸吃力，手一鬆，香菸就掉在了地上。她不敢相信的看着涼若玖，半天一個字都沒有。
涼若玖就那樣看着她，卻一個字都沒有了。
良久，方敏才戰戰兢兢道：“你，你到底想做什麼？”
涼若玖言道：“聽我的吩咐。”
方敏一驚，質疑問道：“什麼吩咐？”
涼若玖冷聲道：“我讓你聽我的吩咐就聽我的吩咐。”
方敏咬緊牙關答應道：“好。我知道了。可我和他的事情，”涼若玖一言打斷，“你聽我的吩咐，我自然會把這件事情爛在肚子裡頭，可如果不，那麼，可就大事不妙了。”
方敏看了一眼涼若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