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的這天，涼家上下張燈結綵。門口掛着的兩個大紅燈籠上頭貼了兩個大大的涼府二字。新年的氣氛終於纔來。
別家都是前半月都已經開始張羅了起來，可涼家，纔是三十這天張羅。
依稀記得昔年裡頭，過新年守歲是最開心的日子。可今年，涼若玖卻是一點都開心不起來。涼家上下也都空蕩蕩的，她心底難免多了些苦澀和心酸來。
尹之，尹之。
這個名字在涼若玖腦中一直揮之不去，現在只不過纔是個開始而已。他不動，涼若玖則不動。他若動，涼若玖必動。
涼若玖想起尹之這個人來，攥緊了手中的帕子，越想越氣，眼底的冷意也格外清晰了起來。凝蘭添了新的茶，稟告道：“夫人，陸督軍和陸小姐來了。”
涼若玖聞聲，足足愣了好一會，纔看向了凝蘭，不太確信問道：“映溪也來了？”
凝蘭頷首應聲道：“回夫人您的話，陸小姐也來了。”
想起來，自從陸伯父那一事之後，自己就再也沒有見過陸映溪了。涼若玖心中多少也有些愧疚，今天又是年三十兒，陸生和陸映溪一同來，涼若玖自然喜不自勝，對凝蘭道：“快請。”
凝蘭頷首應聲：“是，夫人。”
“若玖。”
“若玖。”
兩兄妹幾乎一口同聲，相視一笑，就聽陸生道：“我和映溪來你家過年三十了。不知，這餃子有沒有我和映溪的份？”
涼若玖鼻子忽然酸楚了起來，緊接着眼圈又是一紅，答言道：“有有有，你們要吃多少都有的。”
話說着，眼淚不爭氣的就跟了上來，吧嗒吧嗒的往下落。涼若玖乾脆就轉過身去，忙擦着眼淚，擡了擡頭控制着眼淚。
陸映溪瞧見，上前來，拿出帕子擦了擦涼若玖臉頰的淚水，打趣道：“若玖怎麼哭鼻子呢？從小到大可就沒見過你這麼哭過鼻子，快，別哭了。不然，讓哥哥看了笑話了。”
涼若玖是越哭越兇了起來，又哽咽道：“看了就看了。讓我哭哭成不成。”她說的委屈極了，忽然就伏在沙發上就嚎啕大哭了起來。
陸映溪一看，看向陸生，微微嘆了口氣。
陸生眼底含着笑，輕聲道：“沒事，我來說說。”
陸映溪“嗯”了聲，就退到了一側。
陸生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來輕輕順着涼若玖的後背，安撫道：“不哭了。再哭我可真要看你的笑話了。不是信誓旦旦說過不會讓我看你的笑話嗎？怎麼今天就哭鼻子了？是不是非要讓我看你笑話呢？”
“纔不會讓你看笑話呢！”
涼若玖話落，就抹了一把眼淚，止住了哭。陸生從口袋中拿出帕子來，那帕子上面看的出來是繡着四季海棠的，可這繡工不像是涼清韻的，涼若玖難免有些嫉妒，問道：“你這帕子上的四季海棠是誰繡的？真好看。”
隨即就聽見陸映溪有些沾沾自喜的說道：“是我給哥哥繡的！若玖你看好看嗎？”
涼若玖笑顏道：“好看。”
陸映溪摸了摸下巴，打量了一陣子涼若玖，“咦”了一聲問道：“若玖，你是不是嫉妒了？”
涼若玖沒有否認，直言道：“女人嫉妒是天生的，可是你的，我不嫉妒。”
陸映溪聞言，眼神就落在了陸生身上，催着問道：“哥哥，聽見了嗎？你打算什麼時候把若玖娶進門啊！”
陸生笑笑，答言道：“肯定會將若玖娶進門的。”
涼若玖也沒有否認，眼底含笑道：“現在這個時候正亂，先擱置着吧。”
陸映溪又摸了摸下巴，打量了一會涼若玖，又打量了一會陸生，皺着眉頭困惑道：“怎麼回事？你們兩個人怎麼像是說好的一樣？不是之前還彼此置氣都不搭理的嗎？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涼若玖笑了笑，什麼都沒有說。
下午五點鐘吃餃子的時候，涼若玖忽然開口道：“張副官都告訴我了。”
陸生握着筷子的手明顯一鬆，皺了皺眉頭，問道：“他都和你說了什麼？”
涼若玖直言道：“你大姐的事情。”
陸生眉頭皺的更緊了，他將筷子放下，眼底黯淡了下來，一個字都沒有。
涼若玖往陸生碗中夾了一個餃子，言道：“我會派人去打聽的，上海那個地方我格外熟絡，認識的人也比較多。一定會找出來大姐的線索。你寬心。”隨後，又聽涼若玖緩然道：“吃吧，還多着呢。”
“好。”
陸生這才應了一聲，又拿起了筷子來。
涼若玖也沒有再說什麼，吃過餃子便開始張羅着守歲了。涼若玖本打算今年不守歲的，可陸生和陸映溪既然來了，那就守守歲吧。她吩咐了凝蘭，將水果瓜子擺了一桌，蘋果是擺了一個大盤，寓意來年平平安安。
方叔拿了壇酒進來，放在桌上，說道：“今晚是年三十兒，大家都喝點吧。”
涼若玖看着方叔今天這麼殷勤的模樣，倒是有些詫異，不免打趣道：“方叔你之前可從來不會主動讓我喝酒。”
方叔笑了笑，解釋道：“之前是因爲你年齡小，不適合喝酒。現在，”還未等方叔說完，涼若玖便接話道：“現在年齡大了，就適合了嗎？方叔，你這不是變着法說我老了嗎？我可是要不開心了。”
涼若玖這句話惹得鬨堂大笑，陸生拿了個蘋果遞給涼若玖，道：“吃口蘋果，平平安安。”
“謝謝你啊，陸督軍。”
涼若玖咬了口蘋果，眼底笑意一直未褪。
這麼長時間了，終於能好好笑一笑了。
之前在泥潭掙扎的那些日子，真的沉重的讓她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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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若玖看着多日未曾笑過的方叔也笑的這般開心，她心底也越發開心了起來。過了一會，凝蘭進來稟告道：“夫人，陶公子來了。”
涼若玖問，“陶文林？”
凝蘭頷首應聲道：“是的，夫人。”
涼若玖笑着說：“就知道他一定會過來，請我們陶公子進來吧。”
凝蘭再頷首回答道：“是，夫人。”
陶文林進來就說道：“看來我是錯過了好時辰了，餃子都吃完了嗎？這就已經開始守歲了嗎？”
看他的神色似乎是有些不悅，涼若玖起身來走向陶文林，忽然一把揪住陶文林的耳朵，道：“你還挑三揀四？你挑什麼三？揀什麼四？”
陶文林只感覺耳朵一陣痛楚襲來，他面色表情也跟着猙獰了起來，忙求饒道：“哎呦，我的姑奶奶！你趕緊快別揪了，再揪都要疼死我了！”
涼若玖鬆開了陶文林，道：“這次就饒過你。”
陶文林趕緊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還在不在，緊跟着，涼若玖拍了拍手，又說道：“不過，你得罰酒一杯。”
陶文林一口答應道：“行行行！只要你不揪我耳朵，罰什麼都無所謂。”
涼若玖立馬道：“方叔，給他斟滿一杯。”
“好嘞。”
方叔拿出的不是杯子，而是碗，他倒滿一杯，遞給了陶文林，說道：“陶公子，這可是要一下就喝完的。”
“好！”
陶文林沒有二話，接過碗來，一口飲下。
“好酒量！”
涼若玖拍了拍手，臉上笑意越發深了起來。
陶文林擦了下嘴，道：“俗話說的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可這裡沒有肉，有些不太盡興。”
涼若玖答言道：“這個好辦，凝蘭。”
“凝蘭在。”
涼若玖吩咐道：“去吩咐廚房切點肘子肉來。”
凝蘭應聲道：“是，夫人。”
涼若玖覺着這樣幹喝不太好，也沒什麼意思，便提議道：“咱們來玩牌，誰輸了誰就喝。成嗎？”
陶文林第一個回答道：“好。”
陸映溪靠在陸生肩頭，猛然就坐了起來，說道：“我酒量可不行，輸了就讓哥哥替我喝！”
陸生笑笑，答言道：“好，你輸了我替你。”
“來吧，我來發牌。輸了一定要喝，可不要賴皮。”
“你輸了！喝喝喝！”
“陶文林！怎麼又是你輸了！快喝！”
“哥哥，我輸了！你快替我喝！”
“……”
今晚醉的只有一個人，是陶文林。他實在是喝的太多了，後面勸都勸不住。不讓他喝，他偏偏喝，好似這心裡頭藏着什麼心事似的。
涼若玖將陶文林扶回了屋休息，出來時卻被陶文林一把握住手腕，緊接着就聽見他喃語道：“若玖，我喜歡你。”
涼若玖猛然一驚，回頭看住陶文林，滿臉的詫異和驚訝。
“若玖，我喜歡你！我一直都很喜歡你！”陶文林又一次這麼說着，他也握得越緊了些，如同夢囈，又說着，“若玖，我真的很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從開始就很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
涼若玖看了好一會陶文林，又聽他說了好一會話。等他的手微微鬆了些，涼若玖纔將他的手緩緩撥開，放進了被子裡頭，又掖了掖被子，纔將燈關上從房間退了出來。輕輕關上門，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子，才離開。
陸生看見涼若玖走過來，柔聲問道：“睡下了嗎？”
涼若玖點了點頭，答言道：“嗯，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