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與音律宗談判結束,仍述便請旨來魔宮後院,探視納宗主。他想探尋,納洪發瘋的真正緣由。
老闆娘從納洪房間出門,一見仍述,眼淚嘩啦啦流滿臉。
她在房門口兀自無聲痛哭,仍述手足無措,不知發生何事,也不知如何安慰。
“老闆娘,你…”
“我沒事……沒事……
你平安回來就好…”老闆娘擡袖拭着淚:“現在是福將戰神了…”
她的言語中有讚許,但聽起來,卻十分心酸。
“……我來拜見納宗主。”仍述對老闆娘的愛憐神色,感到無措,只能立即說明來意。
“不必看了,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吧。”老闆娘鎮定些,阻止了仍述的腳步。
仍述不解。
老闆娘卻執意將他拽走,一面走一面低聲說着:“不必煩他,你想知道的,我來告訴你。”
方纔,老闆娘退出這房間時,納洪最後說的話是:“讓我自己靜一靜吧…也不知我還能活多久,半天?一個時辰?
我想再多想想美好的事,不想…走在黃泉路上…盡是怨恨…”
聽完老闆娘的解釋,仍述第一反應,便是從懷中取了一個盒子出來。
他匆忙打開,將裡面的一顆藥丸遞給老闆娘,說道:“這藥丸可以救命!”仍述篤定地說。
“這是…彈指丹!”老闆娘驚訝出聲:“你從哪裡找到的?”
“這是彈指丹嗎?”仍述看着這藥丸,他對魔族的丹藥不熟悉。沒想到,這便是老闆娘,曾經用來給小魔頭續命的靈藥。
見仍述沒有回答,老闆娘又問:“你願意用彈指丹救納洪?”
“是!給他續命吧。”仍述語聲堅定。
老闆娘眼露欣慰神色,但她卻搖搖頭,嘆道:“不必了,有人想讓他死,我們是救不回來的。”
仍述知道,老闆娘說的那人是誰。有誰能在魔族大地,有如此強悍的實力……
“這丹藥,正是他們那些人,在戰前給我的!”仍述堅定有聲。他的意思是,既然是他們那些人給的,就一定能救納宗主的命。
老闆娘眼中熱切。
彈指丹,是當年顯哥在世時,聖京便稀有的靈藥。如今,自己已將玄璣閣全部彈指丹,爲琴瑤丫頭續命用。
這世間,就算還有彈指丹,或許也就是國師手中有,魔宮殿中可能會暗藏一顆,甚至,一顆都沒有。
然而,這彈指丹,卻好端端在藍風手裡。自然是“那些人”給他的。
看來,“那些人”着實很器重藍風,很怕他有事。
想過,老闆娘收回眼中光芒,轉而仍舊搖頭,對用彈指丹救納洪一事,老闆娘表示,不必多此一舉。
納洪必死,救不得。
“爲何不救?‘他’要誰死,誰就一定要死?”仍述質問。
“他確實可以做到。”老闆娘這一聲,心如死灰。
回想當年衛顯的離奇死亡,到現在老闆娘對丈夫的死因,都不得而知。這就說明國師讓誰死,誰就一定得死。
他給納洪的信,只是讓他自己選擇一個體面的死法。說起來,還算是對納洪的獎賞了?哼哼。
“如果納洪知道你有此心,也會多些欣慰。”老闆娘嘆息。
納宗主被國師賜死,爲什麼?
仍述不太明白,他只知道,暗影軍師一行人,想要誰死,眼皮也不會動一下。所有他們覺得礙事,辦事不利,或是有意背叛的人,都要死。
但是納洪沒有背叛,更忠心國師,哪裡會礙事?
仍述想不通,但老闆娘卻明白。
從藍風回到魔族以後,這預謀已久的陰謀,便展開了。
大統領的重視,神啓諭的榮耀,兩宗大戰中的揚名立萬,藍風這個名字,只用半年時間,便被魔族大地所有人熟知。
無論是黃金家族的英豪望族,還是普通魔族的男女老少。
這其中,有藍風不俗的實力,更有背後看不見的大手推動。如今納洪的死,便是給藍風騰出位置?
該有可能。
況且,納洪的存在,是與仲羣連在一起的。兩宗相互制約,是國師想要的平衡。如今大戰一起,仲羣已死,納洪再留在這世上,便會出現一方獨大的情形。
一方獨大,納洪宗主,他的地位,會否危及大統領?會否危及國師?會否覬覦魔尊之位?這都是“那些人”會考慮的。
所以,納洪必須死。
……
一日後,納洪如願,死於魔宮。
這位自少年起,便榮耀魔族七傑,更統領法器宗十餘年之久的聖京英豪,殞身於他五十歲的年紀。
魔宮哀痛。
聖京哀痛。
大統領下旨,厚葬宗主納洪,他會是魔族史上,讓後人銘記的一代法器宗宗主。
應納宗主臨終所託,納允雖仍舊被囚禁,魔宮答允留他一命,更寬限到,可以將他囚禁納府。
榮華富貴一如往常,只是,他這一生,別想走出納府一步。
如今兩宗大戰,將族地全部擾亂,當初的導火索,仲聰究竟是否被納允失手殺死,已無從查證。對納允一生禁足,也算是對仲聰的死,一個交代。
更是對兩宗民衆,對這場大戰的一個交代。
……
事後,黎姬曾與明薩見過面。
她對明薩說,兩宗大戰勝負定後,她便想去見納允。不過,那時候,納允還被關在禁衛軍監牢裡。
直到納宗主死後,納允被放回納府。允許有人前來探望,不許他出門半步。這或許是對納允最好的懲罰了。
黎姬說到這裡,有些愴然。
“我本是懷着滿腔仇恨去的,但見到納允,看到他失魂落魄,正在經歷喪失親人之痛的樣子,我竟然,忘記我是去做什麼了。”黎姬說。
“看來,你確實是納家的敵人。”明薩說。
“現在不再是了。”黎姬苦笑:“納允變了,我的初衷也變了。納洪死了,兩宗一統了,原來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你以後如何打算?”明薩問。她知道,黎姬絕非甘心做一個頭牌女子,她本來就不是適合香怡居這種地方的人。
“我可能會離開。”黎姬悄聲說。
“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