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烏感受到了蒙面人身周散發出來的濃濃殺意。
如果說先前對方還帶着一些玩弄對手的心態在戰鬥，那麼從這一刻開始，老烏已經可以確認，對手認真了。
雖然不清楚剛纔發生了什麼，但老烏心中已經清楚，僅憑手中這一條馬鞭，自己沒辦法保住少爺。
老烏忽然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如果沈修白有所閃失，那麼九泉之下，我該如何面對她？
老烏已暗自下定決心，哪怕要打破舊日承諾，也要保下她的兒子。
沈修白其實隱約猜到老烏身份非同尋常，老烏在沈府雖然只是一個馬伕，但父親對他卻頗爲客氣。此次沈修白前往崑崙，是父親親自請來他，讓他代爲保護自己。只是老烏與父親往日的恩怨，沈懷玉從未對他提起，所以他也全然不知。
此刻，老烏拋下手中馬鞭，與蒙面人安靜地對峙。
沈修白不敢出聲，怕引得老烏分神。兩人雖然還未行動，沈修白心中卻隱隱擔憂。畢竟老烏年事已高，僵持下去只怕會更加劣勢。
老烏同樣深明此理。若是在三十年前，他當然不會將對手放在眼裡，但他已封劍三十年，早已不復當年的銳氣。
更何況直到現在，他也沒猜到蒙面人身份。而對方卻能認出隱姓埋名三十年的自己，顯然事先做過不少準備。敵暗我明，老烏深知自己已經不能有所保留。
三十年前，爲了她，風流劍烏遮雲封劍歸隱，成爲沈府的一介馬伕。
三十年後，爲了救她的兒子，老烏只能放棄舊日承諾。
蒙面人身行一晃，陡然消失在老烏的視野中——歲月的蹉跎讓老烏的視線竟然無法跟上對方的動作。
老烏只感到眼前一花，蒙面人已經提起拳頭，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太快了。
噌——
白光閃過。
蒙面人的瞳孔因爲震驚瞬間放大，儘管已經全力後退，但還是遲了半分。
只是遲了這半分，蒙面人的胸口的衣物就被劃破，並出現了一條長長的血痕。
而不知何時，老烏的手中多了一柄劍。
作爲旁觀者，沈修白根本沒有看清老烏手裡的劍從何而來。畢竟他從未見老烏用過劍或者佩戴劍，手中的劍就像是憑空出現一樣。
但蒙面人卻不意外。因爲他知道烏遮雲的劍並非是普通的劍，而是可以貼身收藏的軟劍。
風流劍，"風流"二字不僅僅是形容烏遮雲那喜愛拈花惹草的性格，也是在稱讚他的劍法——劍出如疾風，變幻如流雲。
儘管三十年來未曾錘鍊，但只是憑着往日的使劍本能，老烏便一劍劃傷了蒙面人。
"不愧是風流劍。"蒙面人輕輕一笑，"看來你還不至於太令我失望。''
老烏眉頭緊皺。方纔那一劍完全出乎對手意料，已是他反敗爲勝的最好機會，卻只造成了一點輕傷。
"你究竟是誰？"老烏厲聲問道，"以你的修爲，絕非無名之輩，又爲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蒙面人搖了搖頭，並不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說道："等你死後，去問閻王爺吧！"說罷，他雙足點地，身子如箭般射出。
老烏握劍在手，心中比先前多了不少把握。手中軟劍朝着蒙面人刺出，同時手腕輕晃，軟劍的劍身亦隨之抖動。
而蒙面人已經決定使出全力，拳掌之中所蘊含的內力，早非初遇時可以比擬。
僅是拳風掌風，就已颳得老烏面頰生疼。
轉瞬之間，老烏數劍連出，竟然都被對手身周充盈的真氣震開，傷不到對手半分。
"哼！"蒙面人曲指成爪，朝着老烏天靈蓋扣去，"昔日風流劍客，今朝垂垂老矣！實在可笑！"
老烏以劍迎上，雖說他的招式精妙，出劍又快又準，但老邁的身軀已無法支持他抵擋對方洶涌而來的內力。所謂一力降十會就是這個道理。
——軟劍彎折，蒙面人的手掌雖然被劍所阻，但掌上真氣震在老烏天靈蓋上，頓時令他頭暈目眩。
"呃——"老烏承受不住，口中吐出一大口血來！
"若是全盛時的你，我未必能夠取勝。"蒙面人淡淡說道，"想當年你是何其風光，卻爲了一個女人荒廢自己三十年，實在不是不智至極。"
"輪不到、輪不到你來評判！"老烏氣喘吁吁，一道鮮血自頭頂淌下。
蒙面人不再多言，正要結果老烏性命，忽然眉頭一鎖。
"你竟然還留有這一招！"蒙面人捂住腹部，往後連退數步。
老烏咧嘴一笑，而後跪倒在地。軟劍自後方刺穿了他的身體，同時也扎進了蒙面人柔軟的腹部。
剛纔，老烏竟然將軟劍透體而過，使劍尖從自己的肚子中刺出，蒙面人沒有想老烏會使出這種同歸於盡的招數，不免大意中招。
蒙面人點住胸口幾個穴道，將血勉強止住。然後從懷中摸出一個藥瓶，摘下面巾之後，將瓶中藥丸一股腦倒入口中。原本已被老烏重創的他，很快又恢復了血色。
"你、你——"老烏看着對方都面龐，震驚地說道，"你是孫——"
未等老烏將話說完，蒙面人已欺身過去，伸手掐住了老烏的喉嚨。
"你看到了我的臉，那就更加該死了！"那張如孩童般充滿稚氣的臉上，竟露出了無比兇狠的表情。
嘭——
忽然，一股巨力落在蒙面人的身上，令他的身體頓時倒飛出去。
發生了什麼？蒙面人還未搞清楚狀況，一隻手便按住了他的臉，將他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縱有千種武功、萬般絕技，在這種情況下，也半分都施展不出。
這纔是真正的一力降十會！
沒有任何招式，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只是最單純的力量。澎湃的真氣壓得蒙面人根本無從反抗。
怪物！這傢伙是個怪物！
蒙面人終於看清了自己的對手——是那個病夫沈修白。
這小子爲何會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看着那憤怒的眼神，蒙面人知道，對方絕不會饒過自己。
噗——
先前服下的一顆藥丸從蒙面人的口中吐出，朝着沈修白的眼睛疾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