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叫什麼名字?”新來的道人語氣雖不怎麼好聽,但臉上卻帶着淡淡笑意,甚至還有一絲讚許。
沈修白不明其意,答道:“在下沈修白,前來拜訪崑崙鶴先生。”
“你就是沈懷玉之子?難怪,難怪你會使這一套劍法。”道人哈哈一笑,然後拂袖說道,“你想見鶴先生,那可難得很。”
“無論如何,我也要見他一面。”沈修白說道。
“好!”道人眼神中讚許之意更甚,“不愧是朽木劍法的傳人,的確比我這兩個弟子要成材一些。”
此言說罷,兩個看守山門的道人立刻羞愧地低下了頭。他們很清楚,若是沈修白一上來便使出全力,他們決計撐不到師尊到場。
沈修白注意到,眼前這道人的白袍之上繡有精細的魚紋。身後平臺上的人也在引論:竟然驚動了魚先生。
鶴先生、魚先生,沈修白心道,崑崙的這些人取名倒是有趣,不知道有沒有豬先生?狗先生?
“對了,”魚先生笑着問道,“你師父現在何處?我們有幾十年未見了,甚是掛念。”
“我師父?”沈修白一愣,“我沒有師父。”
魚先生眉頭一皺:“胡說八道,你沒有師父,這一套朽木劍法從何而來?”
“朽木劍法?”沈修白道,“我使的劍法是朽木劍法嗎?”這一套劍法明明靈動飄逸,爲何會取這麼一個完全相反的名字?
魚先生更是驚訝,沈修白明明已將這一套劍法的招式使得十分純熟,竟然連劍法的名字也不知道。偏偏沈修白眼神真誠,不像是騙人的樣子。
“你是從何處學來這一套劍法的?”魚先生追問道。
沈修白略一猶豫,也不在隱瞞:“在下是從夢中學得。”
“夢中?”魚先生一愣,隨即臉上露出悲傷的表情,黯然道,“緣來緣去,皆在夢中......原來你當初對我說的話,竟是這個意思。”
沈修白一頭霧水,完全不懂對方在念叨什麼。
魚先生卻在這時看向沈修白:“唉,你既然是沈懷玉的兒子,又會使朽木劍法,那便隨我來吧。”
說罷,魚先生便帶着沈修白往山門內走去。
“恭送師尊。”身後,那兩個守山道人彎腰拱手。
魚先生陡然停步,袖子一甩,一黑一白兩枚棋子從袖中飛出,分別打在兩個道人身上不同位置。然後冷冷說道:“今天若不是人家手下留情,你們兩個哪裡有還有命在?你們丟了性命倒不礙事,卻讓旁人譏我們崑崙無能。今日之後,我會另找人來替你們,你們兩個回後山後要好好修行!”
兩位道人被棋子打中的地方疼痛不已,但仍一聲不吭,忍痛說道:“謹遵師尊教誨。”
“哼。”魚先生不再說話,繼續領着沈修白往裡走去。
沈修白卻看出來在,這個魚先生嘴上雖然嚴厲,棋子所打的地方卻是二人的破綻所在,看似懲罰,實則提醒。只是二人是否能夠悟到這一點,又未可知了。
回想不久之前,魚先生以黑白棋子攻向沈修白,最初的確有爲崑崙退敵之意,但後來見沈修白使出朽木劍法後,飛來的棋子立刻風格大改,他誤把沈修白當作故人的徒弟,其中多了不少試探提點之意。這番戰鬥過後,沈修白對劍法的領悟又高了些許。
至於老人不讓沈修白使用他傳授的真氣,卻不禁止沈修白使用夢中授予的劍法,其原因沈修白現在已經明白。這套劍法竟然與崑崙有所淵源,或許當日老人在夢中傳授他這套劍法時,就已經考慮到了今日之事。
但還有另一個原因是沈修白所不知道的,那就是沈修白所修煉的內功,是所有正道人士恨之入骨的邪功,雖然絕跡江湖已有數十年,當今世道多數年輕人連名字也不曾聽過。但真氣外露之後,一旦被行家辨認出來,沈修白勢必會被羣起而攻之,到時候別說是求見鶴先生無望,只怕自己也要血濺當場。
老人看似阻礙了沈修白與兩位道人的對決,實則是保護了他。
隨着魚先生進入到崑崙山門之內後,沈修白眼前的景色忽然發生了變化。
如果說一路上所見的都是世俗與高古並存,那麼崑崙山門的前山則是風雅之氣壓倒了世俗之氣。
黑瓦白牆建在山雪之上,勁柏蒼松立於屋舍之間。
雖然仍有崑崙奴在其中穿行,但這些崑崙奴所着衣物都是白色的崑崙道袍,甚至還梳着和其他道人一般的髮髻。遊客也都彬彬有禮,無人喧譁。
一路上,每個道人見到魚先生後,都畢恭畢敬地打招呼,魚先生有時還禮,有時則看也不看一眼地快步走了過去。
“魚先生,您要帶我去哪兒?”沈修白忍不住問道。
魚先生笑着回答:“你不是要見鶴先生嗎?我這就帶你去見他。”
沈修白大喜過望。
魚先生卻忽然不死心地問道:“你、你的劍法,當真是從夢中習得嗎?”
“絕無半句虛假。”沈修白說道。
“那麼,那麼,那麼,”魚先生猶猶豫豫,實在不像他這個地位的人該有的樣子,“那麼你夢中習得劍法的時候,可曾見到過什麼人?”
沈修白略一回憶,然後答道:“夢中授我劍法的人影十分模糊,我也看不清他的樣子。”
“是男是女,你總看得清吧!”魚先生的語氣竟然有些急了。
沈修白只記得那身形頗爲清瘦,是男是女的確無法辨明。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
“唉。”魚先生嘆息一聲,心中黯然想道:“看來正如掌門師兄所言,我的緣分果然已經盡了。”
接下來一路上,魚先生都不再說話。
兩人快步而行,又踏上了一截覆蓋着厚雪的石道。沈修白周圍的溫度也陡然降了下來。他正要運功禦寒,魚先生已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瓷瓶,然後將一顆瓶中藥丸遞給沈修白。
“這是暖身之物。”魚先生說道。
他話剛剛出口,沈修白就已不假思索,將藥丸嚥了下去。
魚先生微微一笑,這小子品行的確不錯,作爲朽木劍法的傳人倒也合適。
藥丸入喉,沈修白四肢之中,立刻生出一股暖意。
幾乎同時,他體內的陰寒真氣也涌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