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積木

這兩天應龍除了每天早上跟魚線一起跑步吃飯,幾乎沒去過辦公室,三型交給了魚線。他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調整之後的研發計劃。辦公室很吵,因爲魚線總是大呼小叫的。

當他重新回到辦公室時,看到門外聚了一堆人正在圍觀。裡面傳來魚線的叫聲:“該你了,哈哈哈。”

應龍擠不進去,只聽周圍的人交頭接耳,一陣讚歎。只要魚線沒惹事就好。不知爲什麼,他總是覺得這孩子有些不省心。他擠進人羣,只見三型和魚線面對面蹲在地上,兩“人”的頭上都扎着一塊白布做成的頭帶,上面用白板筆畫着幾個扭曲的大字“提高智力”。三型是不懂搞這些的邪門外道的,那該是魚線的真跡。魚線啊,你可真能作。魚線用手一扶有些快擋住眼睛的頭帶,大叫着:“快快快,該你了。”

他們兩“人”中間的地上,堆了一大堆的積木。不知是誰擺的,從地面摞起來,直襬到半人高。中間有幾塊已經被抽走,顯得搖搖yù墜。三型的肚子上被人用膠帶亂七八糟的捆了一塊塑料板,使背後風扇的氣流穿過機體,卻不能直接吹向地面的積木塔。

三型伸出一隻手,慢慢伸向高聳的積木塔中間的位置。衆人發出輕嘆,一個個表情都有些緊張。應龍發現,三型的手沒有繼續動作,眼睛卻不斷地調整着焦距。據應龍看,三型手前的那塊積木一旦被抽出來,上面的那些積木,有很大機率會倒塌下來。至少人類不可能做到抽出之後不倒。三型收回手指,輕輕的移動了一下底座的位置。似乎要把眼睛調整到一個更合適的位置。應龍眼睛一亮。太棒了,三型竟然學會了尋找最佳角度,將動作的成功率儘可能的提高。魚線是怎麼教的?

這時三型重新伸出手。手指在積木前面很近的地方,微微地前後移動着,卻沒合上,似乎在等待手指進入預定的位置。手的位置停下來了。周圍的人一聲不吭,都屏息注視着三型。魚線也緊張地盯着。整個屋子只剩下三型背後的電風扇,還發出嗡嗡的嘈音。

三型的手,從這個角度幾乎看不到移動。應龍正在納悶,卻發現魚線的表情越來越緊張。對了,一定是三型控制了手部的液壓裝置,正在以極小的力量移動着手指,因爲特別慢,不近距離仔細看,無法發現這種極細微的動作。動作微調!這個功能是怎麼來的?!兩天前自己離開時,三型的手,絕對還沒掌握到這種高超的技巧。

應龍擠開旁邊的人,把自己往前挪了挪。可又怕此時走過去,三型會因爲自己的出現而破壞現在的jīng彩cāo作。最終應龍決定先不進去,跟門外的人們一起靜觀三型和魚線的“遊戲”。

三型的手指終於慢慢地夾住了積木。應該已經開始慢慢向外抽動了。魚線嚥了一口唾沫,大家都聽到了清楚的“咕嚕”一聲。

三型的手指,以極細微的動作開始移動。積木開始被抽離,只有一絲還與其他木塊相連接。所有人都在屏息注視。

積木慢慢被抽了出來,那塊積木之上的部分只發生了輕微的震顫,三型的手指夾着積木,原樣不動地停在半空中。直到上面的積木不再搖晃,整個過程持續了大約五秒種,應龍的呼吸都停住了。當三型確認積木不再搖晃,這才手持那塊積木,離開了yù倒不倒的危險建築。積木塔以令人難以致信的結構,仍然屹立不倒。魚線傻眼了,無論他再挪動哪一塊,積木塔都可能會倒下來。所有人都認定魚線必輸無疑了。

外面的人開始給三型鼓掌,越來越響。

應龍震驚到定住。三型的計算結果是無比jīng確的。在抽這一塊之前,就已經分析過了整個塔身每一塊積木抽離後的可能情況。三型選擇的無疑是最優方案,剛纔這一塊成功抽出之後不倒掉,那麼此後任何一塊都無法再移動分毫。這就是機器人的優勢——jīng確!無與倫比的jīng確。

魚線不服。開始搓手,但是卻找不到一塊可以往下拿的積木。衆人開始鬨笑。

“就算這孩子再厲害,這回也贏不了了。”

“那可不一定,這孩子鬼着呢。我看了半天了,這機器人沒他心眼兒多。他未必輸。”

“拿哪塊都不行了。輸了輸了。”

人們小聲地議論着。魚線鐵青着臉,小孩子通常都有些輸不起。應龍沒出聲,他等着看好戲。魚線一定不會就此認輸。以他對魚線的瞭解,魚線就算耍賴都不會認輸。魚線會耍賴,三型卻不會。三型必然會尋找一個遊戲規則允許的cāo作,繼續這個遊戲。他期待看到三型在這種困境中繼續提高智能。這麼一想,魚線的這根“提高智力”的頭帶,寫的還真挺貼切的。

魚線出手了。他屏住呼吸,伸出雙手,小心地扶向上半部積木的兩側,用手輕輕地穩定着整個上半部分。然後其中一隻手一點點地抽動最外側根本不重要的積木。抽出之後,魚線立刻把那塊往旁邊一扔。兩手繼續扶着上半部分,直到上半部分穩定,才慢慢把手鬆開。魚線露着jiān詐的笑容。“他耍賴,他用手扶了。”“再說他抽的那塊不重要。”有人抗議。

“我沒耍賴。玩之前就定好了,只要抽出一塊,積木不倒就可以繼續,抽倒的那個人才輸。我是用手扶了,可是規則沒說不讓扶一下啊。抽哪塊不是抽,誰說一定得抽關鍵的一塊了?”魚線辯解着,突然發現了人羣中的應龍。

應龍擠進來,輕手輕腳走到魚線身邊,怕走路的震動震倒了積木。“只要按規則來就不算耍賴。繼續你們的遊戲吧。”

魚線一看應龍沒有揭穿他反而幫他,非常高興,開始催促三型動手。“該你了該你了。”

三型一直沒動作,靜靜地看着眼前的積木。大家都替三型鳴不平,很多人大聲說“賴皮賴皮賴皮”。

一直沒動作的三型,這時突然放下手中的那塊積木,慢慢移動了位置,站到了積木塔的正方向。似乎想學着魚線做同樣的動作。但是他卻把要抽離的木塊定在了靠近上半部重心的位置上。三型做到了,同樣的動作,雖然做得不是特別穩定,但積木畢竟沒有倒。這次真的沒有辦法移動任何一塊了。三型收回雙手,放下積木,兩道濃眉向上挑起。通常回答問題連接續答對三次,都會有這個表情出現。但是現在看在魚線眼裡,真是萬分窩火,像是三型在挑釁自己。三型不懂人情世故,沒什麼用心,但他卻得罪了魚線。外面的人又開始鼓掌。應龍看到三型的進步,萬分喜悅,小聲地讚了句“幹得漂亮”。

魚線一把推倒了積木,“不玩兒了不玩兒了”。應龍發現魚線發脾氣了,趕緊對門外的同事們說:“都散了吧都散了吧,今天結束了,明天請早。”

應龍待人羣散去,一把抱起魚線,在地上轉了個圈兒,興奮地說:“魚線,我剛纔那句是誇你呢!你幹得太漂亮了!快快快,跟我說說,這兩天我沒來,你是怎麼教他的。身體配合太棒了。動作jīng準,思路明確。這正是我想要的!”

魚線一聽,原來龍哥是表揚自己,臉上的黑氣都散掉了。一臉得意地說:“我就是按你的做法,舉一翻三唄。方向是你定的,方法也是你的,我只不過發揚光大了一下。”

“詳細說來聽聽。”

魚線拉過椅子來坐下,一邊敲着有些麻的腿,一邊解說着這兩天對三型的智力教育……

那天早上過來,魚線什麼代碼都沒寫,直接打電話訂了四份積木。一大盒大塊的,兩盒中等大小的,一盒小一些的。魚線寫完了網絡攻擊模塊,讓三型測試並安裝。接下來就是玩積木。

應龍之前佈置給他的任務是:讓三型面對從未見過的事物,逼迫他用懶人的思維,尋找最方便最省力又最快捷的方案解決問題。借鑑應龍逼迫三型調用邏輯模塊三功能的方法,魚線使用了玩具而不是雜物。

從昨天下午快遞送來玩具開始,他們兩個就一直在玩堆積木。

魚線先使用大塊的積木,兩“人”在辦公桌上玩。魚線讓三型知道這叫積木,然後命令三型把全部積木按從小到大的順序擺出來,再推倒,按從大到小的順序擺一遍。緊接着加入特殊形狀的積木。之前使用的都是長條形和扁四方形,後來是三角形,甚至加入了拱門狀。然後魚線要求三型按說明書上的樣式擺出最像的結構。等到這一盒全都玩遍了,才全部收拾掉,換成中型的。然後是小型的。

一天半的時間,三型熟練地掌握了擺積木的手法。只要魚線能說得出要求,三型都能擺出來。最小塊的積木跟三型最細的手指一樣粗細,但三型的手法越來越熟練,完全沒問題。就算更小塊兒的積木,三型應該也能玩得了。

本來這樣魚線挺滿意的,覺得完成了應龍指定的工作。可應龍一直沒回來,所以魚線把應龍的要求拋在一邊,開始zì yóu發揮。他自己也加入進來,越玩越HIGH,越玩越偏。最後跟三型一起挑戰高難度。

先是魚線把全部的積木都堆在地上,擺出各種造型,推倒再讓三型原樣照做一遍。昨天下午的時候,三型已經變成擺積木的高手了,無論魚線怎麼擺,三型都可以快速的復建一遍。昨晚下班之前,魚線百無聊賴,就把積木擺在遠處,然後用一塊擺在自己身前,用手指彈出去,撞倒遠處那塊。

三型做了十多遍,都沒辦法控制好手指的力度。他根本不會彈shè物體,因爲液壓泵的爆發力不夠。所以魚線調整了玩法,手持一塊積木,投擲出去,擊倒另一塊。扔一次擊倒最多塊的人勝利。三型在昨晚下班前,一直打不中任何一塊超過一米遠的積木。魚線卻十次裡總能擊中兩三次。臨走時,魚線跟三型說:“你晚上好好練練吧。我們明天繼續玩兒這個。”

結果呢,今天早上,魚線發現三型在四米範圍內百發百中。整個辦公室中間的空地也就差不多這麼大面積。換句話說,三型在一晚之內,練到在辦公室裡百發百中。液壓泵的力量控制達到非常jīng確。魚線連輸了半個上午,實在玩不下去了。突然想到三型力量控制很好,但是jīng確度不一定比自己好。所以又開始玩堆高塔。

他跟三型各自隨機取得任意塊數量的積木,然後開始往高裡堆積木。看誰能堆得更高而不倒。本來魚線一直領先的,不過今天上午結束之前,三型就越堆越快,越堆越高,遠遠超出人類的成績。魚線只好再換新遊戲。

新的遊戲李應龍看見了,就是抽積木。本來今天下午三型一直輸,可是在不斷練習之下,三型的jīng確度越來越高,穩定xìng越來越好。其實在應龍回來之前,魚線已經只能勉強支撐了。不得不通過曲解規則來獲得繼續遊戲的機會。昨天開始,就有人圍觀了,今天已經越聚越多。

應龍聽完,非常高興:“我就知道你能辦好。你比我期望的做得還要好。魚線,你真是個天才。對了,你哪來的頭帶?”

“呵呵,龍哥,你不覺得你的白大褂短了一截嗎?”

應龍回頭一看,衣架上的白大褂,下襬被扯得像狗啃了一樣。應龍覺得工作完成得如此之好,一件衣服實在不值得計較。“不要緊,我還有別的白大褂。唉?這積木看起來質量不錯,你哪來的錢買積木?”

“啊,這個正要跟你說。”魚線嘿嘿笑了笑,“我花了一千多元買的,質量最好的那種,所以可能有點兒貴。錢是從你銀行卡里支付的。就是那個500多萬元的帳戶裡劃出來的。我一共劃了5萬元,劃到我的這張卡里。嗯,現在還有4萬多塊。”

應龍臉sè鐵青,那是老陳留給他的研究經費。這孩子問都不問,就這麼隨便拿,太可怕了。要是自己晚回來幾天,只怕剩不下多少錢了。要是沒了錢,今後的開發就要舉步唯艱了。“你……,怎麼知道我有個500多萬的帳戶?你沒有密碼,是怎麼把錢劃到自己的卡里的?”應龍怕問重了,魚線會不高興。可要是不問,自己只怕要睡不着覺了。

“嘿嘿,你忘了,我入侵過全國各家銀行。要找到你的個人儲蓄和信用卡帳戶易如反掌。我還能查到你的養老、醫療、各種保險,甚至信用記錄。我要劃點兒錢用,根本不需要密碼。”魚線讓銀行卡在手裡轉來轉去。

應龍聽的後背全是冷汗。“你在家也這麼用錢的嗎?”

魚線:“我爸媽根本不讓我和姐姐碰錢,只給我們一人一張額度1500的信用卡。花超了自己負責。每個月替我們還一次。這有什麼問題嗎?”

應龍低頭,雙手按着太陽穴用力搓:“沒問題了。買玩具這事你做得很好。可是下次用錢的時候,一定記得提前跟我說一聲,我會劃給你。不要再從銀行偷偷劃錢了,會被抓的。”

魚線說:“那樣太麻煩。還是這樣快。你知道嗎?這次劃錢我根本沒出手,是你兒子三型乾的,非常漂亮。他的網絡攻擊模塊我已經裝好了。就算我親自動手,可能也得用上30分鐘左右。三型比我的速度還快,總共11分鐘。這個星期我的錢夠花了,下次我缺錢的時候,再讓他表演給你看好了。我跟你說,三型的黑客能力非常之高。多做練習,一定會……咦,龍哥,你怎麼流淚了?”

“你剛纔說什麼……,5萬元才一個星期?”應龍看着魚線,心裡說:老陳,我對不起你。如果讓他留下來,不出2年,你留下的血汗錢就一分錢都剩不下了。

“魚線,我必須要跟你好好談談。能給我一點時間嗎?”應龍熱淚盈眶,非常認真地看着魚線。魚線低下頭:“龍哥,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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