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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科學研究的實踐態度,在告別行烈之後,石不語拉着徐世績,二話不說,直奔賭場而去。僅僅花了半個時辰,兩人不但證明這世上確有運氣一說,更將早上的贖罪銀賺了大半回來。
賭場老闆臉色一片煞白,幾乎是抱着大腿將他們請了出去。據說,自此以後,這當地賭坊門口,便多了塊牌子,上書:“徐世績不得入內!”
有了錢,自然一切好辦。兩人隨即置辦了不少東西,也不管貴賤對錯,一律往行烈的牢房搬去,將其收拾得如新房一般。直到傍晚,幾人才意猶未盡的返回行烈家中,按照事先的商議,徐世績反正無處可去,乾脆就在這裡安身,順便也給老太太做個保姆。石不語留了五百兩銀子給他做生活費,也足夠買兩碗豆漿,喝一碗,倒一碗了。
這日夜間,諸事妥當之後,幾人一起在庭院中擺開木桌,飲酒道別。酒過三巡,不知是被色所迷,還是被酒所醉,安靜了許久的徐世績,忽又對着桌旁的兩位麗人,吟起自做的酸文來。石不語懶得理會,聽來聽去,無非那句套話——“世有千里馬,然伯樂安在?”
見效果不夠明顯,徐世績乾脆滿飲一杯,藉着酒膽對莫愁嘆道:“學成文武藝,賣於帝王家,可惜小生一身才略……”
看他的意思,是希望面前的麗人激發母性本能,將他摟入懷中,溫存言上幾句:“公子,莫愁永遠站在你身邊……”
“非也非也!”石不語卻要出來壞人姻緣,搖頭道:“老三,學成文武藝固然沒錯,不過,也要看賣給誰?”
“恩?” 徐世績一怔,不由的轉過頭來。
“就算要賣,也要看看對方合適與否。如楊廣那種鳥人,就算做了皇帝也不是什麼好鳥,賣給他豈不是虧了?”
“這……”
“既是自家兄弟了,有句話……”石不語嘿嘿笑道,湊過身去。
“恩?” 徐世績識趣的四周張望,低聲道。
“我以爲,與其求着帝王,賣文武藝給他,倒不如……倒不如,我們造個帝王出來!”
“呼!“徐世績吃了一驚,倒吸數口冷氣,頓時酒意散盡。
“皇帝輪流坐,今年到誰家?”石不語輕揚摺扇,帶笑道:“如今天下將亂,到那時,必定諸侯四起!老三你大可尋個明主,輔佐他得天下,豈不比眼下求人收留,要強上百倍麼?”
“這……” 徐世績心中一動,眼中光芒閃爍不定,連酒杯從手中滑落也未察覺。
這日的聚會,就在如此詭異的氣氛中結束。第二日,石不語起得極早,打算乘着悠白返回穆昆。徐世績睜着滿是血絲的眼睛前來相送,他昨天晚上,爲了某人的一番閒話,卻是整整失眠一夜。
“三弟,無須想得太多!”石不語見狀,便拍着他肩膀,安慰道,“萬事當隨緣。”
“二哥說的是。” 徐世績連連點頭,猶豫片刻,忽的開口道:“二哥,小弟與你說句實話,我之所以費了心機,與你們結拜,其實也有私心。”
“我就知道……”
“一者,小弟這二十年來,人人恥笑,只有兩位義兄言語中肯,不以我爲喪星;二者,小弟也實在無處可去,只能依託你們安生。”
“這倒是實話。”聽他所說,石不語倒也佩服他無恥得直率。
“三者,恩,我觀二哥頗有才具,每每語出驚人,想來必非凡品。”
“這就算了……做出頭鳥的事,我一向缺乏興趣。”
“時勢造英雄,半點不由人。或許來日,二哥便是那帝王,也說不準……”
“絕無可能!”石不語聞言大驚,連忙打消這兄弟的念頭。要知道,比起做個連空調都沒得享受的帝王,他卻更願意去2008年當個有水有電的現代人。
“二哥,你又何必……”
“罷了,別再說了!”石不語也顧不得噁心,拍着對方的手掌道,“老實說,這世上的人,哪個交友不是從利用開始的?只要日後真能禍福相依、有飯同吃、有粥同喝便是了!從今日起,你我兄弟一體,日後你的錢就是我的錢,我的錢還是我的錢!”
“撲通!” 徐世績正聽得感動莫名,等到最後一句時,不由一翻白眼,喘不上氣來,當場暈了過去!
“唉!這麼柔弱,還敢叫囂着打天下?真以爲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麼?”石不語搖搖頭,踢了他幾腳,一躍踏上熊背。
遠遠的,只望見那逐漸渺小的身影正遙遙的揮動手臂,石不語望着那斜陽中的景色,不由自語道:
“按照小說的慣例,這時卻應該有作者旁白——‘某年某月某日,三人會於某地,歷史的車輪從此開始徐徐轉動……’”
一路無話,幾人連夜趕路,往穆崑山飛去。月餘不見,此時望見那皚皚白雪與猛烈罡風時,石不語心頭卻不由起了暖意。待到佇雲峰出現在視野中時,悠白更如吃了猛藥一般,不待主人吩咐,就急振雙翼,直撲下去,看那架勢,倒有點與雪峰同歸於盡的味道。
只是越靠近峰頂,石不語就越覺得蹊蹺。一向門可羅雀的草屋旁,此刻竟然圍了一羣宗士。再靠近些,卻見那數十名穆昆門人,正如後世的強制拆遷隊一般,在死命扒拉着幾間草屋。
石不語心中本就有鬼,這下更是忐忑不安,難道說,法宗已發現自己搗鬼之事,前來興師問罪不成?
此刻,雙翼帶起的巨大雪塵,已驚動了下方的衆人。一陣愕然後,那位訛詐不成卻被一腳踢下山的青虛,忽的從人羣裡行出,仰頭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石宗友啊!”
“原來是青虛宗長!傷可好些了麼?”以牙還牙,石不語自然也笑眯眯的,坐在熊背上還禮道。
“你……”此言一出,青虛頓時滿面怒意。
“宗長,近來騙子很多,常賣假藥,你可要小心自己的傷口。”石不語卻嫌不過癮,又將騙子二字咬得重重。
再看那青虛,早已喘着粗氣,兩隻牛眼幾乎要奪膛而出。然而過了許久,他忽的哈哈一笑,悠然道:“說來也是,這世上頗多騙子。明明不懂元訣,卻硬要冒充宗門,還要寄人籬下。宗主念此,特命我等來收回租地,免得被他們壞了名聲。”
“原來如此!”石不語微微一笑,點頭道:“當收,當收!”
他並不十分吃驚。要知道,穆昆這次撲空,難免會將怨氣泄在御獸宗身上,加上出塵子因了前次的暗虧而煽風點火,這佇雲峰被收回,雖在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
倒是一邊的漪靈,聽得此事,頗爲憤憤,忽的問道:“那凝姐姐,又去了哪裡?”
“或許就在附近!”石不語這時卻有了些慌亂,皺着眉頭道:“基業倒無所謂,我只怕師父她一時氣悶,會……”
“氣悶?不至於吧,一塊爛地罷了!”莫愁瞥了他一眼,愕然道。
“你不知道,雪峰不僅是本宗的唯一基業,也是維持本宗的最後尊嚴。師父她又一向心高氣傲,只怕……”關心則亂,石不語想到此處,再無心情再和人鬥嘴,急命悠白騰空,去搜尋凝寒。
見他離去,下方的青虛更是得勢不饒人,運起元力,高聲吼道:“怎麼?這便走了?若
是有空,可常來看看!”
此言一出,四周的穆昆弟子一起鬨笑,頓時亂做一團。
“太欺負人了!”漪靈鼓着臉頰,就想跳下去,卻被莫愁橫腰抱住。
“不用生氣,隨他去好了!這種睚眥必報的小人,哪裡成得了氣候!”換了平日,石不語必然好好較量一番,只是此時,他心思全在凝寒身上,沒有工夫去糾纏。
“看不出來,你小小年紀,倒頗爲穩重。”莫愁掩着小嘴,咯咯一笑,令人渾身發軟。
“看不出來,你大大年紀,倒還會裝嫩。”石不語翻了翻白眼,順口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