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這話題逐漸扯遠,之前還頗有英雄氣概的虎臉也是尷尬不已,惱羞成怒的吼道:“都他孃的給老子閉嘴!”
嘯聲一出,意識到其中殺氣的羣妖頓時一起禁聲,只有兩三位不知好歹的,仍然在討論誰家的女兒更適合石不語兄弟……
“都聽着,逝兄弟有幾句話,要說與大家聽!”怒氣未息的虎臉,見得身旁男子的譏笑目光,老臉一紅,乾脆便將這爛攤子丟了出去。
“我?”促不及防之下,石不語猶如被人迎面揍了一拳般,頓時沒了笑容,躊躇中已被虎臉直接推了上去。
“咳!這個……”對着下面那數千道的目光,被強行趕鴨子上架的男子,也只得硬撐着頭皮拱手來,“諸位,小生不敢以恩人自居,但有一事相求,望兄弟們能夠成全!”
事實上,石不語說的確是實話,那禁制的破解的確與他無關。不過,在已十分相信的羣妖聽來,卻彷彿是這位恩公的謙虛之詞,不少妖民都扯着嗓子呼道:“逝兄弟,你儘管說便是了,莫要客氣!”
“這個嘛……”因爲手中少了羽扇的緣故,石不語覺得自身魅力也下降了幾分,組織了許久,才拱手肅容道:“小生知道諸位兄弟被困島上,歷經數代,早已一肚子的怨氣。只是冤有頭,債有主,萬望諸位日後重返中原時,能夠少造些殺虐,莫要對那些絲毫不懂元術的黎民下手!”
羣妖聞言一怔,面面相覷片刻,紛紛搖起頭來,倒讓石不語心中一沉。過得半晌,一位黃衣的鹿面男子,忽的出列高聲道:“逝兄弟,你也未免將我等妖族看得太過底下了些……請儘管放心,我族一向以欺凌弱者爲恥,便要殺人泄憤,也只會尋那些宗士下手!”
聞得此言,石不語才明白,爲何虎臉並不擔心本族會造下滔天殺孽。不過,頓了頓,他還是躊躇着再度開口道:“諸位能如此想,自然最好!不過,即便是那些宗士,我以爲……”
他話還未完,羣妖已一片譁然,要知道,這些妖民基本都是當初被驅逐到島上的妖族後裔,從出生起便一直聽父輩們講述宗門的可恨之處,心中早已埋下仇恨的種子,如今要他們放棄這一夙願,倒彷彿要虎臉不去吃肉一般,連生活都沒了意義。
見得羣情激昂,石不語只得咳嗽數聲,勉強將騷動壓了下去,放聲道:“妖族在此被囚千年,中間生老病死,已繁衍了數代。妖族固然如此,宗門又何嘗不是如此?如今的宗士,又與當年的那些上古宗士有什麼瓜葛,找他們麻煩,便真能泄憤復仇麼?”
衆妖聽了,倒有近半默默低頭,似在思考其中的道理,石不語見狀大喜,又連忙再接再厲道:“打個比方來說,若是有人上門尋你復仇,要屠戮你全家老小,而其原因,只是因爲你的祖父的祖父的祖父,曾經殺過他祖父的祖父的祖父。你們覺得,這理由可說得過去?”
“這……”這一次,便是那些頑固激昂的妖民,也啞口無言,提不出相反的意見來。
過了片刻,卻仍舊是那位先前的鹿面男子,出列道:“逝兄弟,你所說的倒也有理。那麼,若是那些宗士上門挑釁、或者欺凌屠戮我族子民的話,又當如何?”
“這個,自然另當別論!”石不語頓時挺起身子,肅容道,“若是有人挑釁,放着我們這裡許多兄弟,還怕了他們不成!自然是盡數擒下,取幾口大鍋來統統煮成人肉湯,給兄弟們打打牙祭。”
“妙!妙!這宗士的味道,想必格外美味!”聽得石不語的玩笑話,許多妖族竟信以爲真,紛紛點頭應諾,開始討論起哪種做法比較美味來。
虎臉見情況又有些偏差,只得再度上前,長嘯一聲,拉回羣妖的注意力:“諸位,逝兄弟於我族有大恩,莫說是這點小事,便有再大的難題,我等也得應下!況且,如今我族元氣未復,的確不宜與宗士交鋒,還望諸位兄弟多多忍耐!”
羣妖聞言,躊躇半晌,終於一起躬身道:“吾等謹記在心,不敢違背!”
聽得這話,石不語終於覺得心頭去了塊大石,連呼吸都便得暢快了許多……
既已去了心病與彼此之間的隔閡,衆人之間的飲宴,便更見酣暢淋漓。到得後來,石不語灌下去的水量,足可將一片戈壁化爲汪洋沼澤……
“我實在不行了……”又喝了幾杯,石不語便摸着膨脹的肚子道,“可惜,這裡卻沒有真正的美酒!”
“不錯!說起來,老炎我已有數百年未曾飲酒,最後一杯還是先父的珍藏。”聞得此言,那最爲直爽的炎羅連連附和,不住的舔着嘴脣道,“不若我們連夜啓程,早些除了剎族,奪些美酒回來!”
“你這傢伙,也不必急在一時吧!”羽捷瞪了他一眼,轉頭道,“逝兄弟,不若我們收拾一番,約定在後日起程如何?”
“可以嗎?那自然最好不過!”石不語本也有如此的打算,卻怕太過倉促,不好提出,現下聽得對方如此說道,自然滿面歡喜,朝着身旁的諸女道:“師父、珈漣,你們覺得……”
他話到嘴邊,視線卻恰恰對上了藏在陰影中,面色有些發白的漓微、漓渺,不由得一怔,微微躊躇,便站起身來,行了過去,人未到,妖力已然擊出,輕輕解開了她們身上的禁制。
“抱歉!”不待雙姝啓口,石不語已在她們身旁蹲下身來,伸出左手道,“握個手吧!如果以後有機會見面,可別再玩什麼突然襲擊了……”
“以後?你、你的意思是,這,這是告別嗎?”原本握在他手中的柔荑不由得一僵,兩雙美目中更是流露出極其複雜的神色。
“什麼話!我還是很信守諾言的!”石不語微微笑道,順手拍了拍對方的腦袋,“當然了,只針對美女而言。”
只是,他這句自嘲,似乎沒有任何效果。怔怔立在原地的漓微、漓渺,彷彿已經關閉了所有的功能,只有那被玉齒咬得發白的櫻脣,揭示了主人的心情……
石不語卻不理解對方的心情,只道她二人已歡喜得癡了,當下也不說,拍拍身上的塵土,便往席上走去。
“等、等一下!”漓微的聲音,忽的從背後響起,帶着長長的顫音,正在商議事宜的衆人,也被這略帶些怪異的嗓音吸引,不約而同的的轉頭望去……
“你,你欠我一個要求,還記得嗎?”似乎用了很大的心思來下定決心,在石不語詫異的目光中,漓微、漓渺花了很久時間,才低聲吐出幾個字來。
“恩,是的。”略一思索,石不語便反應過來,隨即摸着下巴道,“那麼,所謂的要求是……”
這一次,在淡淡的月色下,身影溶入了梧桐樹蔭的雙姝,卻遲遲沒有開口,直到微涼的夜風襲過滾燙的臉頰,她們才猛然驚醒過來,側頭避開了男子的目光,呢喃般的柔聲道:“我、我們姐妹……要、要你……”
“要我什麼?”
“要、要你……娶我們!”這句話,彷彿抽走了她們僅存的氣力,隨後,第一次露出嬌羞表情的雙姝,便依着樹幹,軟綿綿的坐了下去。
而已脫口而出的短短几字,卻彷彿帶着魔力的大手,在一瞬間將所有的聲音都生生掐斷,又如同時間停止器,將聚妖臺上的畫面,徹底的定格在這一刻……
“噹啷!”全場的寂靜中,虎臉手中的杯子悄然落地,發出了不適宜的聲響。原本癡坐於席上的凝寒諸女,身子不約而同的一顫,徐徐立起身來。她們的目光中,充滿了愕然、迷惑、薄怒、惆悵,彷彿所有的情感,都已溶入這一刻的視線之中……
“你、你們是說……”而第一個聽到這要求的男子,更是陷入了無意識的狀態中,怔怔的重複道,“娶、娶你們?”
或許,在幸福面前,所有的人都會爆發出不可思議的能量。原本已跌坐在地的漓微、漓渺,在聽得這句話後,忽的斂去了不少羞澀,帶着淺笑微微的點起頭來。漓渺藏在姐姐的身後,反覆提醒着自己,那位男子的背後,有着強悍的實力,爲了我們的部落,無論如何也要留下他……
只是,真正的目的,究竟是爲了部落,還是因爲……兩張玉容上徐徐綻放的桃杏,恐怕早已說明了一切。
“抱、抱歉!”心泉的盪漾中,一句柔軟而冰冷的話,打斷了她們的美夢。石不語深深的低下頭去,將神情怪異的面容藏在陰影中,輕聲道:“恐怕,我不能答應這個要求。”
是的,當然不能!且不說短短的數日相處能夠滋養出多少感情,也不論身後諸女隱隱帶着寒氣的目光,便是那遙遠時空距離外的身影與渴望迴歸的心願,便足以令心神略微盪漾的男子,在面對着嬌美的容顏時,狠心說出這樣的無情話兒來。
“爲、爲什麼?”死一樣的寂靜中,與凝寒諸女輕鬆許多的呼氣聲不同,跌坐在樹下的雙姝,卻登時跳起身來,尖聲道:“這是你答應我的諾言,難道不是嗎?”
“這……是,是有這樣的說法沒錯。”石不語爲難的撓着頭皮,“不過,我也說過,壞事、昧心的事,損人不利已的事,我是不會答應的。”
“那麼,迎娶我們姐妹,算是壞事、昧心的事,損人不利已的事麼?”漓微徹底放下了羞澀,反駁道。藏在她身後的漓渺嘆了口氣,一切都亂了,不知從何時起,這原本應當旖旎的一幕,已變成了某種辯論……
“這……當然……”石不語頓時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