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宋錚瞎編故事,辛棄疾知道宋錚是好意,也不再說這個話題,反而談起了這次武進士考試。
說起來,文武進士的考試,在大齊立國之初,幾乎每年一考,爲的就是多吸收一些人才做官。隨着大齊國內局勢平穩,文武進士考試均改爲兩年一考,彼此錯開。而各路的文舉和武舉,則是一年一考,且文武舉人的名額均有限定。文武舉人的舉額,與文武進士的成績掛勾。比如,去年整個大齊所取的文進士數,爲240人,山東路中了18人,那麼今年和明年,山東路所錄取的文舉人數,總數爲180人,即去年和今年各取90人,即10:1的比例。
武進士考試要比文進士考試難得多,整個大齊才錄取50人。山東路武風頗勝,文進士水平一般,但武進士水平要屬上游。上一屆,也就是前年居然中了11人,佔整個大齊五分之一還多。同樣按照十比一的比例,山東路兩年錄取的武舉總人數爲110人,即每年55人。當然,喬震川給武院大比挪出來的武舉名額,要從這55人里扣除。
由於武進士考試太難,許多一般的武舉人,都放棄了到江寧去考武進士,而是選擇直接入軍。一般情況下,這些入軍的武舉人,先從普通的什長幹起,沒有什麼大問題的話,兩年後都能混個百戶噹噹。
山東路同樣如此,這次願意去江寧參加武進士考試的,算上宋錚,只有76人。密州武院中,去年大比時的兩個護旗手孫吉和孫祥,便同時放棄了武進士考試。陸弘和石存寶家庭條件不錯,自然參加了。祖傑家境一般,不過,在陸弘的資助下,也答應到江寧去。現在,這些人開始向歷城集中,安置點便在辛棄疾所率領的一部邊關軍中。
由於武進士考試十一月初八在江寧武院進行,大部分武舉人都來到了歷城,開始在辛棄疾的營帳中集訓。
武進士考試,是選拔將領的地方。所以,考試內容分爲兩部分。首先是進行個人武力的較量。較量前,抽籤確定對手,比試時,兩個人相距百步,允許使用弓箭和任何木質兵器。然後,兩個人開始接近,不允許後退。在接近過程中,比賽雙方便各使手段。如果一箭能把對方幹掉,當然最好。如果不能,那就只用相遇時進行武力拼殺,直到對方倒下爲止。
儘管是木質兵器,但斷胳膊折腿是常事,每次武進士考試都會有傷亡。
經過兩輪的個人武力比拼,餘下的武舉人也就只有一百多人了。這時候,你纔有資格參加第二項比試,即領兵能力考試。由軍中抽出五個功勳將領當評判,對這一百多人進行考察。考察內容全憑教習們隨興而至,或問你幾個問題,或親自動手與你較量一番,最後評出分數。根據分數,錄取前五十名進士。
由於這五個評判非同小可,都是由逄檜親自確定人選。
最精采的是最後的前三名比拼,一般會由逄檜親自主持。前十名進士都會當臨將,有機會率領一支50人的正規軍士隊伍,每個軍士胸前都會縫製一塊白布。
在場地中央,會放置一塊“狀元令”,比賽時,這些人一邊爭奪狀元令,一邊要奮力將對手胸前的白布撕下。一旦軍士胸前沒了白布,就代表陣亡,必須退出場地。
爭奪到狀元令的隊伍,要將狀元令交到臨將手中,由臨將把狀元令交給逄檜,那麼這支隊伍便是本場的勝者,臨將也會獲得武狀元稱號。
一旦逄檜收到狀元令,就會宣佈比賽停止。榜眼和探花的確定,要看隊伍所得的白布數量。當然,首先保證一點,那就是臨將胸前的白布不能被搶去,臨將一旦“陣亡”,那麼這支隊伍也便失去了競爭的資格,就算該隊奪到的白布再多,那也白搭。
所以,在比賽時,各支隊伍首要的目標,就是保證臨將不能受損,其次纔是去搶別人胸前的白布,或者去奪狀元令。
參加比試的軍士,按照名次高低,都有不菲的獎賞。所以,在比賽時,各支隊伍都會奮勇爭先。比賽也格外激烈,一點也不輸於真正戰場上的拼殺。
聽完武進士比試的規則後,宋錚倒吸了一口涼氣,尋思了一會兒,便問道,“辛叔叔,最後比試時,會不會有兩隊聯合的情況出現?”
辛棄疾點了點頭,“如果來自同一路的進士,兩人或三人進入前十名,一般會聯合起來,共同對付別的隊伍。當然,這種聯合也有利有弊,它容易成爲其他隊伍共同進攻的目標。六年前的一次比試中,河南路有四人進入前十,他們便組成四人組。然而,由於他們太過強大,其他六支隊伍竟然選擇聯合,與河南路兩兩對決。最後,河南路的四人,居然無一人進入前三。這也給許多武進士一個教訓。所以,近兩屆武進士考試,均是各自爲戰,再也沒有這種聯合的情況出現。”
宋錚暗道,這武進士考試果然難考,難怪這麼多人選擇退出。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打傷打殘。自己雖然不懼這個,但自己同樣有弱項,那就是箭法方面。雖然跟隨楊仝也練過箭法,但比起祖傑來要差得遠。如果自己與祖傑來個對決的話,可能在近身前,就會傷在祖傑的箭下。
在比賽時,武舉人不能穿甲,而那箭,卻是實打實的木箭,箭頭爲硬木,削尖,而非像大比時那樣,箭頭藏白灰。硬木箭頭,射在不穿甲的軀幹上,也能射進去。由此來看,這武進士考試,危險還真不小。
看來,自己接下來,要好好練一下箭術了。師傅嘛,自然是祖傑。幸好,昨夜與陸弘交談時,知道祖傑已經到了歷城。自己把歷城的事解決完,也要住進辛棄疾的軍營中,苦練箭術了。
宋錚剛剛打定主意,楊動和辛羽進來,在一旁坐下。楊動的臉色恢復了平靜,還衝着宋錚點了點頭。
辛棄疾臉色清冷,“楊動,你可是想明白了?知道自己爲何敗在小郎手下?”
楊動臉色一紅,“想明白了!”
“那說說吧!”
楊動大聲道:“其一,在地形選擇上吃了虧,迎着陽光進攻,小郎反擊時,我被日頭恍了一下。其二,急於進攻,想要一舉拿下,在使出絕招後,露出了破綻。其三,對小郎的近身攻擊能力防備不足,有些手忙腳亂。其四,在防守時應該果斷棄槍,或向兩側遊走,避其鋒芒。其五,最後關頭束手待斃,缺乏進取之心。”
“就這些?”辛棄疾冷聲問道。
楊動一愣,旋即點了點頭。
辛棄疾嘆了一口氣,“楊動,你說的這些固然重要,但最根本的,是你的心態出了問題。以我觀察,你的功夫,與小郎應該在伯仲之間。你的槍法算是一絕,要是拿着兵器交戰,你要勝上一籌。但在近身攻擊方面,小郎勝過你。而且,你的體力與速度,要差小郎一些。你們算是各有所長吧,但你自高自傲,自以爲同輩無敵,你吃虧就是吃在你的性子上!若不改改你這性子,下次還會輸給小郎。”
宋錚哈哈一笑,“辛叔叔,有本事的人才自高自傲,況且楊兄也有自傲的本錢。我相信,經過今日一戰,楊兄會找到對付我的辦法,下次比試,我不敢言勝了。宋某原意給楊兄當磨刀石,相互切磋,共同提高武技。”
楊動初聞宋錚之言,還略有慚色,不過,聽到宋錚願意給自己當磨刀石,楊動暗自感激,當即拱手道,“小郎胸懷,楊動佩服。今後在軍營一個月,還要多與小郎討教一番。”
“都是好兄弟,說這個作甚!”宋錚大氣地一揮手,“你我均要出征江寧,都不要藏私,一齊分享習武之法纔是!”
當即,宋錚將自己鍛鍊體力的方法道出,讓辛棄疾和辛羽及楊動都大爲感嘆。陸弘自然知道宋錚的法子,便談了自己的一番心得。辛羽和楊動也說了一些感受。辛棄疾大爲欣慰,在旁邊指點了一番。
這一次,辛家成了一個小型的武術交流會,即便宋錚這咱來自未來的人物,也受益匪淺。此次交流,宋錚與辛羽、楊動的友誼也徹底建立。宋錚雖然年齡最小,但他功夫最好,見識最高,再加上文才出衆,隱隱成爲領軍人物。
眼見日頭偏西,衆人辭別辛棄疾,向醉仙樓行去。醉仙樓爲歷城最好的酒樓之一,所做的一道名爲“醉花魚”的菜,整個山東路聞名。
醉花魚其實是一種草魚,從山野湖中捕來時,只有半斤左右重,要置於蓮花池中餵養。食物便是四季的花瓣,還要不時地向池中灑一些酒水。等魚餵養到一斤半重之後,便捕上來,用醉花樓特有的方法加工。據說,吃這種魚時,不但有魚肉的鮮美,細品的話,還有一種花香和酒香,堪稱絕世的美味。
當然,這種魚價格也不便宜,一道魚,居然要用八兩銀子,差不多是買一個丫環的價錢了。宋錚早就聽到了“醉花魚”的名頭,可惜去歲在歷城時,時間太緊,根本來不及吃。這一次,贏了幾十兩銀子,當然要品嚐一番。
衆人剛到醉花樓,就見一名喬府的家丁候在樓下。這名家丁連忙上前招呼,“各位公子,我們家少爺已經在‘魚戲閣’定好了座位,請諸位上樓!”
辛羽顯然認識他,隨口問道,“喬兄、侯兄和徐兄都到了嗎?”
小廝回道,“都到了,侯兄還把他的表兄叫來了。”
“侯公子的表兄?可是在歷城知州府任通判的韋通韋進士?”辛羽忙問道。
小廝連忙點了點頭。
辛羽看了看宋錚,面色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