斕兒邁着步伐緩緩走進了大殿中。
龍椅之上坐着的人面容憔悴,髮絲凌亂,好不頹廢。
察覺到大殿中有人進來,南宮敬宇一把抓起案臺上的摺子猛地甩向大殿中央。
“滾!還要讓朕說多少次?!”
南宮敬宇連頭都沒有擡便是厲聲喝道。
“皇兄。”
斕兒行至前方,低低的喊了一聲。
聽到斕兒的聲音,南宮敬宇猛地擡起了頭來,看着大殿中央的人。
“六弟?你……你怎麼會……天傾呢?!她怎麼樣了?”
看到斕兒,南宮敬宇的眼裡像是看到了什麼希望一般,他立即起了身子,走到了斕兒的面前急切的問道。
斕兒的表情一直都是滿臉淡然的模樣,看着南宮敬宇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並不相識的人。
“她很好,皇兄便不必費心了。”
斕兒淡淡回答道。
南宮敬宇靜靜看了他半晌,隨後開口道:
“你能告訴朕,她此刻在何處嗎?”
“對不住,皇兄,我不能答應你,白她並沒有交待我要將她的行蹤告知皇兄。”
斕兒再道。
南宮敬宇的臉色卻要比方纔還要難看了。
“那……六弟是想跟朕說什麼?”
南宮敬宇強壓下內心中的失落之意問道。
斕兒從衣袖中拿出一個藍色的小瓶,隨後將這藥瓶遞給了南宮敬宇。
“這個是十香噬心散的解藥,皇兄只管將這解藥服下,毒便能迎刃而解。”
斕兒解釋道。
南宮敬宇猶豫的接下他手中的藥瓶,隨後再次將眼神投向了斕兒的臉上。
“爲何……”
“是白之前所交代過的,皇兄還是將這藥服下吧,畢竟……十香噬心散的解藥並不是容易得到的,而十香噬心散的毒也並不好解。”
斕兒再次開口道。
“你說……這是天傾交代的……那她可還怪朕?”
南宮敬宇立即開口問道。
“白說過了,無論皇兄你之前做了什麼,她都不想再追究,也不願再追究,這東陵的江山總得有人來守護,不僅僅是百姓需要,無論你對她做了什麼,對皇叔做了什麼,對於東陵的百姓和江山皇兄你還是無愧的,白救皇兄你,便是這個原因。”
斕兒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南宮敬宇的心裡是更加的難受了。
原來她只是因爲這個原因。
“她可還說了其他的什麼?”
南宮敬宇立即問道。
斕兒搖了搖頭。
“皇兄,希望你不要辜負白的交待,你……且保重吧。”
斕兒說完最後一句話,便是踏着步子一步一步的離開了這大殿。
南宮敬宇看着斕兒逐漸消失的背影,心裡也漸漸能意識到鍾白心裡的想法了。
日後……可能也再無機會能再次見着她了,便是連今日這最後一次難得的見面,她都不曾施捨給他。
南宮敬宇將手中的小藍瓶握的越發的緊了,眼裡還是有悔意的,若不是因爲當初自己的一念之差,也不會導致最終她連見都不肯再見她一面。
這個大殿忽然之間寂靜萬分,原本他的身邊還寄存着些許的溫暖,而從今日開始,他便再也沒有資格奢求這些了。
眼前還悠然飄過父皇母后兄弟姐妹,以及她也在他的身邊之時,他周身都圍繞着無邊的關心與溫暖,而今日的他……周圍還剩什麼?親人皆已離散,就連她也不願再見他一面,而他自己卻獨自一人坐在了這高高在上,無限輝煌,卻是冰冷至極的皇位。
從來沒有一刻他對皇位有如此的厭惡,曾經衆位兄弟以及多少數不清的人皆是爲了這個皇位而掙的頭破血流,而如今,他卻發現這個皇位當真是能將人的一切捆綁住的一個華貴至極的套索。
從今以後……他便也只能揣着回憶過上這餘半生了,心裡如同刀絞。
“李公公!”
南宮敬宇頹然的喊了一聲李澤壽。
李澤壽立即從大殿之外邁着大步走了進來。
“陛下。”
“方纔……六弟去了哪裡?”
“回陛下,六皇子他回了他的寢宮。”
“便再沒有去別處?”
“回陛下,六皇子他……再沒去別處,一回寢宮便關了屋子,該是休息了。”
南宮敬宇點了點頭,隨後招了招手,李澤壽便是出了殿門退了下去。
南宮敬宇頹唐的坐在龍椅上,雙眸漸漸緊閉,深深呼出一口濁氣。
便是連一絲機會都不給我嗎?
難道這輩子便再也見不到你了?
番外二斕兒篇。
我的母妃早逝,因爲母妃與父皇之間複雜的關係,父皇對我也並不疼愛。
在母妃生前的時候,父皇便已經對母妃絲毫都不在意了,早早的便將母妃打入冷宮,那個時候,我連記憶都是非常淺薄的,手中更是沒有半分力量來反抗。
我便就這樣跟着母妃,我們二人相依爲命,雖說是無比尊貴的身份,生活的卻不如後宮中的一個小小的暖牀宮女。
或許我跟母妃是在苦中作樂吧,母妃便是一個人單獨的將我從一個還在襁褓之中的嬰兒,漸漸地撫養長大。
等我有了記憶的時候,我才逐漸的看出,原來母妃她生活得一點兒也不快樂,她能撐到我有記憶之時,完全是因爲她強烈的意志力,她的身子也不好,卻還是拖着病弱的身子將我撫養長大。
而在這期間,我那所謂的父皇,卻從未來看過我一眼。
從我記事起,我便不知道我還有一個父親,那少許的記憶也是從母妃嘴中聽來的,但是母妃並不常提起父皇,所以父皇的事情我也僅僅只知道一星半點。
終於在我八歲那年,我的母妃辭世了,我記得那個時候,我那所謂的父皇,他來過一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他當時邁着着急的步伐,身後帶着一羣我數也數不清的太醫,當時我的心裡是有期待的。
我還記得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父皇,當時他的身影及其偉岸,我到現在都記得當時他臉上的表情,我沒有看錯,那該是對母妃的擔心以及不捨,最終還有悔恨。
當初母妃被打入冷宮,他也沒有賜下任何一個宮女太監服侍,而這冷宮對於我跟母妃來說,便是這華貴的皇宮之處的一處世外桃源,即便是非常辛苦,但也過得自得其樂。
也正因爲如此,沒有人在意我們,所以……父皇,他並不知道他還有一個兒子。
也是那時,父皇賜予我的名字,南宮玧斕。
母妃的稱號爲斕妃,母親的名字之中有一個斕字,所以父皇賜我此名。
而自從那一刻起,我終於有了名字,終於有了一個正式的名字,是父皇賜予我的。
可那一天,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母妃病了,我以爲父皇身後帶着的一羣太醫能將母妃治好,可是……是我太高看父皇了。
那一天,我呆愣着,看着那個偉岸的人進了院子,忽然之間變得口吃,我發不出半點聲音,更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母妃悄悄的牽了牽我的手,將我拉至她的牀榻邊,而那個時候,父皇也在牀榻邊坐着。
母妃將我的手放進了父皇的大手之中,隨後,父皇那溫暖的大手便將我的手包裹住。
孩子,他是你的父皇,快,叫一聲父皇。
母妃臨走之前,眼神特別渴望的看着我,也看着父皇,她希望我能在她最後的日子裡,看着我認祖歸宗,看着我終於有了父親,她特別想聽,我叫他一聲父皇。
可是……我最終沒有開口,那一刻,我恨不得掐死我自己,我多麼希望我能完成母妃的囑託,母妃那一雙炙熱的渴望至極的眼神,就那麼緊緊的盯着我,而我在那一刻,卻是什麼都喊不出來了,我就那麼憋着,快要窒息,可依舊喊不出任何的字,眼看着母妃就那麼斷了氣,我的心臟也驟然冷到及至。
便在那最後一刻,我失去了在這個世上對我最親的人,那個時候我看着父皇,心裡是無邊無際的冷,埋怨。
如若不是他,母妃便也不會死的這樣冤。
我永遠都記得,那一羣太醫是如何診斷的,他們皆說我的母親是積鬱成疾,因此烙下了各種病症,最終新病壓着舊病,再也無法治癒。
也是在那一刻,我烙下了口吃的毛病,無論如何也治不好。
母妃去世之後,父皇便要將我接出這院子,由於在我的強烈堅持之下,父皇沒有再強求我,也從那刻之後,這個院子僅僅只剩下了我一人。
父皇其實時不時的有派人來看過我,但是我皆用我的法子將人都一一趕走,直到最後,再無人敢來看我。
我的世界安靜了,再也無人會來煩我,我這輩子只需要陪着母妃,便已滿足。
我在院子裡種下了各種母妃喜歡的花花草草,以及我自己配成的花草。
由於一次意外,我識得了她,鳳天傾。
她跟我說,她叫子白,我便叫她白,對於這一點,我的心裡還是比較欣慰的,因爲這是我對她唯一的一個稱呼,沒有人會再這麼喊她。
第一次遇到她的時候,我便發現了她的與衆不同,她不像是一般的女子,看到我除了癡慕便是避諱,她的那雙眸子純潔的沒有一絲的瑕疵。
在沒有遇到她之前,我原本以爲我這一輩子也就如此平淡的過去了,不會有什麼波瀾,我這顆心也會平平靜靜的深埋,而遇到她之後,我再也不會如此想了。
因爲她,我才能活的有存在感,像個真正的人,對於她……我的依賴也是越發的深重,我怕她發現了我對她存了不該有的心思,便是趕緊埋下了那些不該有的心思。
因爲我知道,她的眼裡所看之人……終究不是我。
我一直都不知道爲什麼,她跟我相處的時候總會將我當成一個孩子,當成一個比她還要小的孩子,而我跟他的年紀不相上下,怎麼說都應該是夥伴,而不是如此。
但是最終我明白了,因爲她中意的人是我如何都不會想到的人,我的皇叔,南宮九淵。
我心服口服了,皇叔他人很好,對她也很好,更是深愛着她。
她是一個非常值得別人愛的女子,不僅僅是在我心中,在任何男子的心中,她都是很了不起的,她會很多東西,她有着一顆七竅玲瓏心,她……善良聰慧,她值得被人愛。
只要……能陪在她的身邊,無論是什麼身份我都願意,若能伴她左右,是什麼身份又有什麼關係呢。
只要能看見她……我的心裡便已是非常的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