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盈玉的這一番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當中,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出一下,生怕惹得最上首的天子不悅,而遷怒到自己的身上。
皇帝也緊蹙着眉頭,神情很是嚴肅凝重,犀利的目光掃視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最後落在了跪在下首的莫盈玉身上。
這一突然的事件,已經讓皇帝忘記了追究她私闖圍場的罪過。清了清嗓子,皇帝低沉着聲音說道:“你的事情,朕已知曉。朕定會徹查此事。”
一聽皇帝這話,莫盈玉頓時激動得熱淚盈眶,也顧不得肩上的疼痛,一個勁兒地磕頭謝恩:“民女多謝皇上!多謝皇上!”
“行了,你也別磕頭了。先下去歇着吧。”擺了擺手,皇帝出聲說道,並吩咐身邊的一個侍從,將莫盈玉帶了下去。
待到莫盈玉離開後,帳篷裡依舊是一片寂靜沉默,誰也沒有出聲說話,甚至連頭也不敢擡一下。
而大家卻依舊小心翼翼地交流着眼神。
皇甫逸暗自掃視了一眼四周,微微擡頭瞄了一眼上首的皇帝,見他一直是一付嚴肅冷冽的神情,便也收回了視線,而目光卻掃過了一旁的皇甫炎。
此時的皇甫炎,低垂着腦袋,俊朗的臉龐上,是一抹凝重的神情,顯得有些慌張不安。
想來也是,若是此事是真,那麼,這一級級的官員相互袒護,勢必都要受到牽連,說不定最終還會牽連到兵部尚書李達李大人的頭上。
雖說並不會直接落在皇甫炎的頭上,但這李達卻是和皇甫炎走得極爲親近。李達受到了牽連,皇甫炎也將會少一個黨羽。vgil。
也難怪他不會着急。
幾不可聞地輕嘆了一口氣,皇甫逸沒再多想,而是規矩地站立着,等待皇帝的發話
。
沉默了稍許過後,皇帝這纔出聲,低沉着聲音說道:“此事想必衆位愛卿都已聽明白了吧?朕不曾想,竟會有這等事情發生,看來,不嚴懲不行了。”
“皇上英明。”
稍顯蒼老的臉龐上,沒有絲毫的情緒波瀾,始終是一付嚴肅威嚴的神情,皇帝掃視了衆人一眼,最後將視線停留在了皇甫炎的身上:“大皇子,這件事情,就交由你去徹查。若此事屬實,你定要秉公辦理,不得有徇私枉法!”
皇甫炎頓時愣了愣,濃密的眉頭緊蹙成了一團,神情格外的陰沉。
上前一步,他始終低埋着頭,拱手恭敬地說道:“兒臣遵旨。”
而他的心中,卻格外的沉重,有着一股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在蔓延。
讓他去徹查此事?若是此事屬實,那不就是讓他親手處置自己的同黨?不是讓他自己斬掉自己的羽翼嗎?
可皇命難爲,而且,若是在此事上,他有一絲的推卸,都會引起懷疑,說不定還會惹禍上身,被此事所牽連。
在掂量了一下輕重後,他也只能秉公辦理了。
“若無其他事,便都退下吧。”擺了擺手,皇帝出聲說道,語氣裡有一絲的疲憊之意。
“臣等告退。”
衆人齊呼一聲,便紛紛地退了下去。
待到退出帳篷後,皇甫逸擡頭看了一眼頭頂湛藍的天空,頓時覺得眼光格外的刺眼。他不由地伸手遮擋了一下。
在這耀眼的陽光下,究竟隱藏着怎樣的洶涌暗潮?
而就在他暗自沉思時,卻見皇甫炎從他的身邊走過,整個人顯得有些惆悵。緊跟在他的身後走出帳篷的,是皇甫軒和皇甫熙。
兩人來到了皇甫炎的身邊,低聲問道:“大哥,這事兒你打算怎麼處理?”
看了兩人一眼,皇甫炎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父皇都已下旨了,我還能怎麼辦?”
聽了他的話,兩人也都陷入了沉默當中,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慰他,或許安慰會更加的糟糕
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皇甫逸站在原地,看着三人逐漸走遠,脣邊勾起了一抹冷漠的淺笑,深邃狹長的鳳眸中,也帶着一絲的嘲諷。
但只是一眨眼的時間,他的神情便恢復了一貫的平靜。雙手揹負在身後,他邁開步子,朝着自己的帳篷走去。
也不知凌若瑤那女人,有沒有按時喝藥?
而他這纔剛走出去兩步,身後便傳來了一聲喊聲:“四哥。”
不得不停下腳步,皇甫逸轉回身去,便看見皇甫羽正快步向他走來。
待皇甫羽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才牽起嘴角,漾開一抹淺笑問道:“老六,有事?”
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皇甫羽便邁步朝着前方走去,走了幾步後,他才扭頭看向身邊的皇甫逸,壓低聲音問道:“四哥,剛纔那事,你怎麼看?”
“父皇暫時不會立儲了。”並未扭頭看他,皇甫逸目光平靜地看着前方,語氣淡然地說道,就好像在說着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一般。
“此話怎講?”皇甫羽不太明白,蹙了蹙眉頭,疑惑地問道。
雙手揹負在身後,皇甫逸這才微微轉頭看了他一眼,隨意地說道:“立儲立長,這太子之位非大哥莫屬,可突然卻生出這等事來,你說,父皇還會在這個時候,立老大爲太子麼?”
聽了皇甫逸的話,皇甫羽才恍然大悟,臉上是一抹了然的神情,但眉頭卻依舊緊擰成一團。
看來,事情並非表面的那般簡單
。
不過,反正也與他無關。不管是立儲還是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子的事情,都與他沒有半點關係。
炎說神去。兩人繼續往前走着,突然,皇甫羽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神情嚴肅地看着皇甫逸:“對了四哥,之前你曾提到過那塊代代相傳的玉佩。可玉佩不是早在十六年前就已失蹤了麼?”
斂了斂神情,皇甫逸的臉上終於起了一絲的波瀾,深邃的鳳眸中,是一抹嚴肅的神情:“我知道。但這也是一個機會不是麼?沒有玉佩,即使登上太子之位又如何?還不是不能名正言順的繼承皇位。想必,父皇也是知曉這一點,所以才一直未立儲吧。”
“那,老大也在尋找玉佩麼?”
“不僅是老大,老二老三也同樣在尋找,估摸着,只有你沒有當一回事兒吧。”皇甫逸扭頭看向他,語氣裡帶着一絲的打趣。
皇甫羽撓了撓頭,訕笑着說道:“四哥,你知道的,我對這些事不感興趣。不過,若是四哥需要這塊玉佩,我可以幫你的。”
他的這一番話,讓皇甫逸的神情變得柔和起來,脣邊的笑意也愈發的深沉。
這老六自小就和他關係最好,雖不是一母所生,但卻比同胞兄弟還要親。而且,他沒有野心,不想爭奪那個人人窺視的皇位。
但這個對皇位一點興趣也沒有的男人,卻願意爲了他,而捲入這權位之爭當中。
能有這樣一個兄弟,皇甫逸覺得老天對自己實在不薄。
皇甫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輕笑着說道:“只怕到時請你幫忙,你還會覺得煩呢。”
“怎麼會?”皇甫羽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胸脯,嚴肅地說道,“只要是四哥一句話,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辭。”
伸手勾住了他的肩膀,皇甫逸沒有說話,但狹長的鳳眸中,卻是一抹堅定的神情,心底深處也流淌着一股暖意。
若非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他倒是寧願自己這個兄弟,不是出生在皇家
。
兩人又閒聊了一陣,才各自回到各自的帳篷。
皇甫逸邁步朝着自己的帳篷走去,心裡還在琢磨着玉佩的事情,英挺的眉頭便緊擰成了一團。
這玉佩是代代相傳的物件,雖說並不是特別名貴的東西,但因其流傳的歲月久遠,且代表的意義重大,而顯得格外重要。
每朝皇帝登基後,都會將玉佩好生的供奉起來,等到立儲之時,再將玉佩交於太子,這樣一來,太子便能在日後,名正言順的登基即位。
然而,在十六年前,一直被當做聖物供奉着的玉佩,卻突然失蹤了,搜遍了整個皇宮,也沒有玉佩的下落。
爲此,皇帝大發雷霆,將平日裡負責保管玉佩的宮人全部杖斃了。
但隨着日子一天天的流逝,玉佩之事也逐漸沒人再提起。可皇帝畢竟已經上了年紀,身體狀況也每況愈下,若再不立儲,只怕就爲時已晚了。
十六年了,皇帝之所以一直未立儲,正是因爲玉佩丟失了十六年,一直沒有一點蹤跡。
雖說皇帝並未再次尋找玉佩,不代表玉佩真的被遺忘,還有其他人在尋找呢。
儘管明裡一片風平浪靜,但皇甫逸知道,除了皇甫羽之外,老大老二,甚至老三,都在尋找玉佩的下落。
他又怎能不去湊湊熱鬧呢?父皇不喜歡他,立儲立長的規矩又一直存在,他根本沒有一點當上太子的可能。
如此一來,便只能將希望寄託在玉佩的身上了。
一邊沉思着,皇甫逸一邊朝着帳篷走去,挺拔修長的身影,顯得很是偉岸高大。
走到了帳篷外,他那修長的雙腿卻突然停了下來,思緒也頓時間拉了回來,可俊逸的臉龐上,卻染上了一層陰沉。
只因爲,此時的帳篷裡,傳出了一陣接一陣響亮的大笑聲。
這笑聲,讓他覺得有些刺耳。